第六百一十章爆竹(中)
「你年紀還小,放爆竹太危險了。」徐令宜態度溫和,耐心地向謹哥兒解釋,「不過,放爆竹是很好玩的。你要實在想放,等會你大哥他們回來了,讓他們和你一起放。怎樣?」
謹哥兒覺得不好。
他現在就想放爆竹。
可看見父親和他說話的時候,坐在那裡的老頭們都支著耳朵聽卻偏偏做出副很隨意的樣子,就像母親和父親說話的時候一樣,屋裡服侍的丫鬟、婆子似的。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面帶微笑沉默地地端坐在那裡,等丫鬟、婆子走了以後再和父親說話。
想到這裡,他就學著十一娘的樣子,面帶微笑地立在徐令宜的手邊。
徐令宜有點奇怪兒子為什麼沒有走,可見他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就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把他抱坐有了膝上,繼續和竇閣老說話:「廟堂上的事,我一向不太懂。我是行軍打仗的人,照我看來,不如就讓靖海侯掛帥算了——他雖然年紀大了,可區家鎮守福建百餘年,手下又猛將如雲,由他出面抗倭,再好不過了!」
竇閣老有點意外。
徐家和區家明爭暗鬥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候徐令宜***靖海侯抗倭,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如果區家真的打敗了倭寇,那區家的聲勢必將再上一層樓,到時候徐家根本無力再和區家抗衡……或者,徐令宜是在試探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他笑著低下頭去喝了口茶,眼角卻瞥向了梁閣老。
梁閣老正笑瞇瞇地望著徐令宜的幼子:「小孩子都一樣,哪裡熱鬧就往哪裡去。我們家彤哥兒也是。我侄兒成親的時候,他看見別人玩爆,也吵著要玩。實在擰不過去了,只好讓他大堂哥領著他玩。結果他把點燃的爆竹丟到了壁隔的院子,差點把人家的柴房給點著了。」
彤哥兒就是蘭亭的長子。
「還好我們家的院子大!」徐令宜哈哈地笑道,「哪天把彤哥兒帶過來玩吧!我是準備明年給謹哥兒啟蒙,今年就讓他他玩玩。啟了蒙可就沒有這麼鬆散了。」
「行啊!」梁閣老笑道,「我看這兩個孩子能玩到一塊去。」又道,「侯爺準備請誰給令愛做西席?要不要請翰林院的給***一個?」
「暫時跟著家裡的西席讀書。」徐令宜笑道,「等大些了再說!」
兩人說著孩子的事,好像突然之親近了不少似的。
王勵看著暗暗好笑。
這兩人,一個不想和竇閣老議福建的事,一個丟了個土雷就不管了……竇閣老這次想利用這個機會說服梁閣老同意他***的甘肅總兵去福建剿倭的事只怕是不成了!自己要不要也上前去湊個熱鬧呢?
思忖間,有小廝恭敬地隔著簾子稟道:「侯爺,諸位大人,新人的嫁妝送過來了!」
他們當然不會去看嫁妝,小廝們稟一聲,是告訴徐令宜晚上的宴請可以開席了。
徐令宜就柔聲問謹哥兒:「你要不要去看嫂嫂的嫁妝?」
「我要放爆竹!」謹可兒搖頭,「二嫂的嫁妝回來了,大哥也應該回來了!」他從徐令宜的膝頭跳下來,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徐令宜,「那我可不可以放爆竹?」
「好啊!」難得兒子不做聲忍了這麼長時間,徐令宜立刻應允了,「讓黃小毛和劉二武帶著你去找大哥去!」
「那大哥怎麼知道是爹爹讓我去放爆竹的呢?」謹哥兒想到之前的遭遇和白總管的話,道,「爹爹要把對牌給我才行!」
徐令宜一愣,隨後笑起來。
想必白總管是用對牌做借口擋了謹哥兒放爆竹的請求!
不過,這孩了也忒來事了,吃過一次虧就是再也不上當了。
對牌雖然有用,可那些辦事的人也不是只認對牌不認人的事。謹哥兒要是丟了,再鑄一個好了!
他笑著讓人去取了對牌。
謹哥兒歡歡喜喜地去了內院。
項家的嫁妝都放在新房前的院子裡供人觀看。
東西並不多,但樣式質樸,又都是成套成套的,看上去整齊美觀,也頗有氣勢。
徐嗣勤、徐嗣諄都不在新房。
有小廝道:「大少爺和三少爺去了二少爺的舊居!」
謹哥去徐嗣諭那裡找人。
紅紋看著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生怕他把對牌給丟了。
謹哥兒就這樣拿著對牌一路晃悠去了外院。
擦身而過的管事、小廝們都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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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謹哥兒的來意後,徐嗣勤、徐嗣諭和徐嗣儉不由面面相覷。
徐嗣儉就笑著彎腰望著謹哥兒:「你這傢伙,面子也太大了些。放個爆竹而已,竟然要了四叔的對牌。」
謹哥兒忙辯道:「是白總管說的。要放爆竹,得爹爹的對牌才行!」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徐嗣勤起身告辭:「那我帶謹哥兒去放爆竹了。你先歇了吧!明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要養足精神才是。」
徐嗣諭臉色一紅,微赧著送三人出了門。
折回來看見文竹在給他清理東西。
「這些都放在那個雕花木的箱籠裡,到時候直接帶到樂安去。這些都放在那個紅漆描金鐵箱籠裡,這些都是二少爺慣用的。等二少奶奶進了門,交給二少奶奶貼身的大丫鬟。」一五一十,交待的清清楚楚,生怕丫鬟們弄錯了。
心情愉快的徐嗣諭聽著不由打趣道:「看樣子要迫不及待地把東西都交出去了。
這幾年文竹和墨竹都跟著他東奔西跑的,情愫漸生。只是墨竹要比文竹小三歲,兩人又一起服侍著他,瓜田李下,要是有人說一句,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因此一直沒敢聲張。只等著他成親,可以做主把身邊的丫鬟、小廝配人,就可以讓兩人結成夫妻了。
「二少爺!」文竹忙上前行禮,臉不禁通紅。
徐嗣諭就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二少奶奶進了門,我就讓她幫你和墨竹做主。」
雖然不應該,可文竹還是忍不住露出歡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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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嗣諭和文竹說話的時候,紅紋正站在點春堂旁小院的正房廳堂裡。
來恭賀的女眷下午在點春堂聽戲,此刻戲散了,都去了花廳坐席。十一娘卻在這裡和諸位管事的媽媽商定明天娶親的事。
「……錢糧盆、新娘下轎時用的紅氈,撒床的紅棗、花生等都準備齊全了。」
十一娘應了聲「嗯」。
有管事的媽媽道:「佈置喜房的天地桌、神祇、香燭也都準備好了!」
十一娘又「嗯」一聲。
有管事的媽媽道:「雙朝賀紅的菜單也都擬出來了。夫人要不要看看?」
「這件事明天再說!」十一娘道,「今天只說明天的事,明天只說後天的事。」
管事的媽媽恭聲應「是」,又有媽媽的聲音響起:「禮堂的禮案、大紅緞子喜幛都準備好了!」
稟事、示下的聲音此起彼落,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還是等四夫人閒下來了告訴她那幾個小廝的事吧!
紅紋想了想,悄聲退出了廳堂,去了新房。
謹可兒和詵哥兒在放煙花。
兩個人拍著手,不知道有多高興。
她笑著站在了徐嗣勤和徐嗣儉的身後,就看見徐嗣諄和徐嗣誡走了進來。
「你們兩個人去哪裡了?」徐嗣儉笑道,「迎了嫁妝進門,我一眨眼就不見了你的人影。」
徐嗣諄笑道:「我去找五弟了——原說好了二嫂的嫁妝進門就喊他來看熱鬧了,誰知道到處找不到。原來他去了點春堂那邊聽戲,我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徐嗣誡有點不好意思:「原來答應了四哥的,誰知道聽著聽著就忘了!」
徐嗣儉聽了笑道:「話該!這下你看不成熱鬧了!」
女方的嫁妝迎進門,在新房的院子裡擺出來供男方的三姑六舅觀看,到了吉時,再女方鋪床的人幫著搬到親房裡陳設起來,將新房門鎖上,到明天新娘子的花轎進了門再打開。
「明天看也是一樣。」徐嗣諄安慰著徐嗣誡,問徐嗣勤、徐嗣儉,「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徐嗣勤笑道,「在二弟那裡吃的。」
大家看謹哥兒放煙花,說笑了一陣,看著天色不早,各自散了。
十一娘還沒有回來,紅紋哄著謹哥兒歇下。到了亥初,十一娘回來了。剛親了謹哥兒兩正,徐令宜過來了。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
「這小傢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徐令宜坐在床邊幫兒子掖了掖被角。
「出了什麼事?」十一娘坐在了炕邊的太師椅上。
紅紋見兩人一副談心的模樣兒,只好退了下去。
徐令宜把下午發生的事告訴了十一娘:「……膽大、心細不說,做事情還能鍥而不捨,這是最難能可貴的了!」
十一娘失笑:「要是讀書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精神就好了!」
「放心吧!」徐令宜非常的有信心,「做事即做人,謹哥兒到時候一定能好好讀書的。」
兩個人坐在謹哥兒的床邊說了半天的話,都有些累了,這才回內室歇了。
第二天天剛亮又起床。
十一娘陪著徐家請的全福人到新房去把被褥、桌子都像征性地整理了一遍,然後把點了長命燈,來恭的女眷們到了,她又趕到小廳那邊去。
一整天忙像陀螺似的,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正,欽天監算好的發轎吉時,秋雨匆匆趕了過來:「四夫人,不好了,不知道為什麼,太夫人發起五少爺的脾氣來,還讓杜媽媽把人送到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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