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漁利(上)
徐令宜大笑。
從昨天到現在,十一娘一直有些不自在。
落落大方的妻子在自己面前亂了陣腳——這讓他覺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很想再調侃她幾句,可想到她昨天又氣又急羞紅了臉的模樣,知道她面子薄,怕真的把她給惹惱了,逐喊了春末和夏依進來服侍他更衣。
十一娘鬆了口氣。
沒想到徐令宜是個無賴。說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來臉不紅心不跳。
她實在是不習慣——兩世為人,還沒有哪個男子在她面前這樣。
自己就更離譜了。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覺得心中不安,然後把手伸進了他的衣襟……
要知道,在男女**上,徐令宜是從來都不會匱乏的。別說他有三個姨娘,就是這滿府的丫鬟,他要看上了,自己難道還能攔著他不成?他遵守自己看似刻板卻大有深思的侍寢安排,不過是出於對妻子的尊重罷了。不然,喬蓮房又怎麼會不把秦姨娘和文姨娘放在眼裡,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態度。要知道,就算是歷史學家在評論一個皇帝和妃子的關係時,都會以妃子臨幸的多寡來做依據。何況是喬蓮房。實際上這也從側面表明了兩人之間相處的情景。
怪只怪自己昨天太慌張了,不知不覺中,隱藏在心底屬於默言的那一部分又冒了出來。
十一娘磨挲著手中黃楊木梳子上雕著的梅花,自嘲地笑了笑。
說起來,自己還真有點倔強,始終沒有辦法做一個完整的十一娘!
思忖間,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夫人,五少爺來了!」
她收斂了情緒,嘴角輕彎,變成了那個笑容溫和的十一娘:「讓五少爺進來吧!」
小丫鬟應聲而去。
冬青和濱菊一左一右地擁著徐嗣誡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了件嶄新的寶藍色錦鍛小襖,梳了丫角,襯著他晶瑩的肌膚,眉目更顯娟麗。
見十一娘打量徐嗣誡,冬青忙解釋道:「我們連夜幫著五少爺趕製過年的衣裳。」
「這個顏色很好。」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讓冬青跟著去弓弦胡同報信的婆子先走——今天是初二,大家都要回娘家拜年,免得在垂花門門前碰到了五夫人。
冬青對於回羅家並不熱衷,不過十一娘一副讓她們去會舊友的模樣,她也不好駁了十一娘的面子。笑著應了,從偏門出了徐府。
十一娘見徐令宜還沒有出來,抱著徐嗣誡和他閒聊,問他吃過早飯沒有,都吃了些什麼,什麼東西好吃之類的話。
徐嗣誡口齒非常的伶俐,根本不像三歲的孩子,一一答了十一娘的話。
正說著,徐令宜洗漱出來。
徐嗣誡立刻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隨著徐令宜轉。
徐令宜到沒有注意這些,只見十一娘抱著個粉妝玉砌的孩子,目光溫柔,笑容璀璨,看著十分的舒服,讓他的心情變得安寧而平和。
「諭哥還沒有過來嗎?」他笑著整了整衣袖,示意春末幫他披了斗篷。
十一娘知道這是要出門了,把徐嗣誡交給濱菊抱了,起身道:「應該和諄哥在一起吧!」
徐令宜點了點頭,領著十一娘和徐嗣誡去了太夫人那裡。
三房的人早就來給太夫人辭行去了忠勤伯府,徐嗣諭正立在太夫人炕前看著太夫人一面給諄哥整理衣裳,一面細細地囑咐他一些禮節上的事。看見父親和母親進來,他忙上前行了禮。諄哥則高興地喊著「誡哥兒」,徐嗣誡見諄哥喊她,望著諄哥兒抿著嘴笑。
太夫人見兩人親親熱熱的,呵呵直笑。
徐令宜卻煞風景地繃著臉訓斥諄哥:「誡哥兒是你喊的嗎?要喊五弟!」
氣氛立刻一凝。
諄哥像霜打得茄子似的焉了,喃喃地朝著徐嗣誡喊了一聲「五弟」。而徐嗣誡見徐令宜板了臉,嚇得往十一娘身邊直躲。
太夫人直搖頭,忙在一旁解圍:「大過年的,怎麼開口就訓。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話?」
徐令宜欲言又止,一副對太夫人的干涉無可奈何的樣子。
十一娘看著就笑著把諄哥兒抱下了炕:「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起身吧!」
徐令宜趁機下台,和十一娘帶著孩子起身告辭。
剛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徐令寬和五夫人。
大家打了個招呼,徐令寬和五夫人去了太夫人那裡,徐令宜等人則去了弓弦胡同。
羅家門前掛了大紅的燈籠,貼了對聯,門上貼著大紅的「福」字,牆角、院子的花樹都繫上了紅繩,喜氣洋洋的。
徐家報信的婆子早他們一步到,羅振興和大奶奶在垂花門前迎接他們。看見徐嗣誡,兩人都不禁打量他。
十一娘不動聲色,按長幼讓三個孩子給羅振興和大奶奶行了禮,接了兩人的壓歲錢。
羅振興領了他們去拜見大老爺和大太太。
大奶奶湊在十一娘耳邊道:「想著孩子總是要走外家的,就委婉地跟娘說了。娘知道孩子養在佟姨娘名下,到也滿意。」
大太太關心的是諄哥的利益。既然他的利益不受傷害,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十一娘點頭,隨著去正房拜見了大老爺和大太太。
大老爺留了徐令宜說話,大奶奶則十一娘和孩子們留在大太太屋裡。
許媽媽代大太太賞孩子們壓歲錢。
待到徐嗣誡的時候,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孩子,嚇得徐嗣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上前。
十一娘看著眉頭微蹙,上前牽了徐嗣誡手,幫他接壓歲錢。
一旁的四奶奶看著立刻哈哈一笑,掏了紅包出來塞給徐嗣誡:「這是四舅母的。」又和徐嗣諭打招呼:「這是二少爺吧?長得可真是俊。」給了徐嗣諭和諄哥一人一個紅包。
她這樣一番鬧騰,屋裡的氣氛又活躍起來。
看來,自己的這位四嫂也是個機敏人。
十一娘看著心裡暗暗點頭,將早就準備好了的壓歲錢給庥哥。
庥哥喜笑顏開地接了,剛給十一娘作揖說了聲「恭賀新禧」,就被諄哥拉了過去,指了徐嗣誡道:「這是我五弟!」
庥哥好奇地打量徐嗣誡:「他長得像小姑娘。」
諄哥立刻糾正他:「他是弟弟,不是妹妹。」又指了庥哥對徐嗣誡道,「這是大表弟。快喊大表弟。」
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惹得滿屋女眷都笑了起來。
四奶奶笑得尤其爽朗:「四少爺,庥哥可不是五少爺的表弟,是表哥。」
諄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赧然地笑了笑。
而徐嗣誡望著滿屋子陌生的笑臉卻顯得有些惶恐。他不知所措地顧目四盼,看見了一旁的十一娘,這才安靜下來。
十一娘感覺到他的不安,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笑著指了庥哥:「這是你大表哥。」
他這才輕輕地喊了一聲「大表哥」。
「五表弟的聲音真好聽!」庥哥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當然。」諄哥很得意的樣子,「他可是我五弟。」又道,「你屋裡有沒有鬆餅。他最喜歡吃鬆餅了!」
「沒有!」庥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們家有核桃酥、栗子糕、窩絲糖。都挺好吃的。特別是栗子糕,是我們家自己做的。」說著,挺了挺胸,「十一姑母在家的時候也愛吃!」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十一娘,一副尋求她支持的樣子。
十一娘怎麼能傷了孩子的自尊心,立刻點頭:「不錯,我們家的栗子糕綿和又香甜,很好吃。」
庥哥聽了小腦袋啄得像吃米的小雞似的:「我沒騙你吧!十一姑母也說好吃。」
大奶奶看了「撲哧」地笑,覺得大太太病著,幾個孩子在這裡待久了不好,喊了杭媽媽來:「把幾位少爺帶到東次間去吃點心去。」
杭媽媽笑著曲膝應「是」,庥哥卻大聲道:「不行,不行,五姑母還沒來。我們還沒有收到五姑母的壓歲錢呢!」
大家笑得不行。
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五姑爺和五姑奶奶來了!」
大家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倒把進門的錢明和五娘笑得摸頭不知腦。
四奶奶在一旁解釋道:「我們庥哥怕少了五姑父和五姑母的壓歲錢呢!」
錢明聽了笑起來,立刻從衣袖裡摸了紅包出來:「一個人一個!」
庥哥歡歡喜喜地上前接了。
諄哥卻有些拘謹。
庥哥湊在他耳邊道:「五姑父最好的。你別怕。」
諄哥這才接了,輕聲向錢明道謝。
錢明看著他的目光十分的柔和,問他:「怎麼沒見侯爺?」
諄哥垂手恭立:「爹爹和外公在書房裡說話。」
錢明笑瞇瞇地點著頭,然後遞了紅包給徐嗣諭和徐嗣誡。
徐嗣諭表情淡淡地道了謝,徐嗣誡則跑到十一娘面前,把紅包交給了十一娘。
五娘看了「哎喲」了一聲,笑道:「這孩子倒十一妹有緣。」
錢明聽了就重重地咳了幾聲,然後坐到了大太太床前的小杌子上,問起大太太的日常起居來。
大太太又瘦了不少,依舊表達困難。見錢明輕聲細語地說著關心的話,眼角微濕,不住地點頭。而一旁幫著大太太答話的許媽媽眼角也閃著水光,待錢明的態度比剛才待徐令宜還要恭敬幾分。
庥哥則領著諄哥向五娘要壓歲錢。
五娘早有準備,笑盈盈地拿了紅包出來,一面發紅包,一面和大奶奶打趣:「大嫂懷庥哥的時候屋裡供的是財神爺吧?」
大奶奶紅了臉:「這孩子,都被我慣壞了。」
五娘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十二小姐、五姨娘和六姨娘來了!」
錢明聽了忙起身告退。
大太太望著他吃力地說了一句「來玩」,示意許媽媽送他。
錢明俯下身來和大太太細語幾句,這才由許媽媽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