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在嘈雜的人群中離去,而他的眼神始終沒有留意到她,是因為她站的位置不夠顯眼嗎?她只來得及匆匆一瞥,但就是那短短的幾秒已經足夠讓她揪心了……他皺眉的樣子,是她所熟悉的,他焦急的神情,是她所熟悉的。只是,他擔心的對象卻不是她。
最讓蓓蓓氣憤不是這個,而是她發現,即使自己多麼地不甘,卻還是無法對那個孩子產生恨意。那觸目驚心的鮮血在她眼前晃悠,與那孩子雪白的肌膚形成一種慘烈的對比,深深地印刻進她心裡,那慘狀,讓她難以呼吸……終究是做不來惡毒的人,蓓蓓此刻心裡祈禱的,是希望傷者都能平安無事。飛刀,混血寶寶,還有那個金髮女人。
文菁和翁岳天也是如此,他們雖然是站在蓓蓓一邊的,可說到底都是秉性善良的人,不敢寶寶的事怎麼解決,罪不至死啊。
「蓓蓓……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文菁握著蓓蓓的手,輕聲問。
蓓蓓怔怔地點點頭,任由文菁扶著,往裡邊急救室的方向走去。
三個人都傷得很重,必須馬上進行手術,醫生護士們忙得團團轉,蓓蓓他們只能在門口看著。
乾幫的兄弟們大部分都趕來了,一個個叫囂著要乾廷下命令,將那個故意撞車的肇事者找出來,他們都是混黑的,想想就明白了,今天的事,擺明了是有人想要對老大不利,而飛刀恰好是開的乾廷平時最常乘坐的那輛車。在道上,越是大哥級的人物越多仇家,就算在你坐穩位置之後再保持低調,仍然難以避免有人來尋仇,而往往對方都是些亡命之徒,否則也不會刻意開車來撞,撞了之後還負傷逃跑。
乾廷雖然是大哥,做事冷靜果敢,但這一次不同,飛刀以及杜拉斯母子是間接被他害的,做了他的替罪羊,如果不是他急著要將人送走,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乾廷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有多痛……飛刀是他的好兄弟,從他第一天混黑的時候飛刀就跟著他了,這麼多年來,出生入死不在少數,尤其是在乾廷最開始為拿下鑽石礦場那會兒,飛刀鞍前馬後跟著他冒險、拚殺,從沒說半個不字。如今,這鐵桿兒的兄弟在他面前奄奄一息,好像隨時都會離他而去,他內心的憤怒和痛苦,已經在沸騰了……還有,那個混血寶寶。兩個小時之前,小浩浩還在乾廷腿上玩耍,開心地叫著爹地,親暱地抱著他,親他,天真爛漫又惹人愛憐的小傢伙,現在乾廷只能眼睜睜看著從小浩浩身上流出越來越多的血。
孩子才那麼小一點,他能有多少血來流啊,瞧他慘白的面容,刺目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他彷彿一個失去了生命的精靈,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他會死嗎?
作風大膽前衛的杜拉斯,硬生生闖進他視線的女人,他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甚至連一點好奇的興趣都沒有,但無可否,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兩個小時之前她還對著乾廷搔首弄姿,現在她卻是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三個人都是因為乾廷的一念之差而造成此刻的命在旦夕。乾廷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眼前這一夥群情激憤的兄弟們,就連醫生護士都沒辦法,保安更是有多遠躲多遠,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黑道的人誤傷了,看那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誰都不會傻到前來招惹。
「老大,我們都在等你發話!」
「大哥,這事兒肯定是刀疤干的,讓我帶著兄弟殺過去!」
「老大,說句話啊,有人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咱們就殺得他屁滾尿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
「……」
乾幫的兄弟貴在精而不再多,每一個都是對乾廷忠心耿耿的,肝膽相照,他們想為飛刀討回一個公道,這種心情,乾廷完全可以理解,他也是這麼想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在黑幫裡生存的基本法則。
嘈雜的聲音把乾廷的腦袋都鬧得暈乎乎的,噴火似的雙眸裡迸射出駭人的光線,猛地一抬手:「大家別吵!」15951919
男人一聲低吼,整個場面頓時安靜下來,醫生護士見此情景,終於是鬆了口氣……總算是有個帶頭的說話了!
兄弟們被乾廷的氣勢所攝,紛紛安靜下來,知道只要老大這種狠絕嗜血的表情一出現,就意味著有人必定會遭殃!
乾廷沉著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毀滅的氣息,咬碎了的字句從牙縫裡擠出來:「你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團結而不是分散注意力,如果對方還有下一個計劃,你們四處去喊打喊殺,只會更讓人有機可趁。給我放話出去,不管是我的敵人還是朋友,只要能把今天撞飛刀車子的人給我抓住,就可以從我這裡得到一百萬的懸賞。」
乾廷這話一出,一眾嘩然……一百萬?懸賞一百萬啊!
乾廷冷冽如冰刀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狠厲的語氣裡混合著濃濃的警告:「你們在眼紅什麼?想要拿這一百萬嗎?我告訴你們,現在大家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好好地給守住乾幫,誰要是敢眼紅那一百萬,私自帶兄弟出去尋仇,一律幫規處置!」
先前那幾個蠢蠢欲動的,一聽乾廷這話就不敢騷動了,大家也都知道乾廷說得沒錯,既然敢有人故意撞飛刀的車,目的在於至乾廷於死地,很難猜測對方是否還有其他計劃,如果幫裡的人都派出去找一個逃匿者,被敵人趁虛而入擊垮了乾幫,那將會得不償失。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錢解決,懸賞一百萬,乾幫不必動用自己的一兵一卒就能把這個仇報了!乾廷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鑽石多……
乾幫的兄弟散去了,留下幾個在醫院保護乾廷。這一群人的離開,讓醫院的氣氛顯得沒那麼壓抑了,但是手術室外卻又是另一番緊張。
文菁兩口子和蓓蓓三人,將先前那一幕都看在眼裡,都沒說話,各有所思。
乾廷獨自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腦子裡混亂極了,他不是怕死,他是不喜歡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只要有人威脅到他,他就會將那個威脅除去才會安心。黑道上的人,誰不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呢,乾廷也不例外。只不過他磨練得比別人更加彪悍,生命力更頑強,想要對他不利,除非是抱著必死的心態……
放眼前出現三個熟悉的身影,乾廷怔忡了,隨即拉起蓓蓓的手,歉意地說:「你都看見了?」
「嗯。」蓓蓓看向乾廷的目光裡,更多的是擔憂而不是憤怒。
「幫裡沒事吧?」
乾廷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剛才兄弟們都被我勸回去了,可是,這次的車禍,目標顯然不是飛刀和杜拉斯母子,目標應該是我。以為是我坐在車裡出行,所以才會沒命地撞過去,但那個王八蛋命大沒死,被他跑了,目前還不確定是誰幹的。蓓蓓,你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嗎?飛刀和杜拉斯母子都是因為我才會出事的……」14VP1。
乾廷目光裡的痛,讓蓓蓓倍覺心疼,哪裡還忍心責備:「你別自責,那不是你的錯,誰都預料不到會發生那種事……他們都會平安的,一定會。」
「蓓蓓……你不怪我?不怪我丟下你在醫院裡?」乾廷驚喜地看著蓓蓓,她溫柔的眼神裡,是他熟悉的心疼之色。
「我又不是壞女人,我怎麼會那麼不講理,現在是人命關天,我剛才看著那個孩子,他……他流了那麼多的血,我也很怕,怕他會有事……不管怎樣,孩子是無辜的,一切都要等他們平安無事之後再說吧。」蓓蓓軟軟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情緒鑽進乾廷耳朵裡,這無疑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溫暖和包容。
沒有說謝謝,因為他知道,不必說,只要彼此都懂。
這氣氛太催淚,翁岳天佯裝羨慕地拍著乾廷的肩膀:「好小子,上輩子肯定是燒高香了才會讓你這輩子遇到蓓蓓!」
「是……我也這麼覺得,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好多善事,所以……」乾廷臉上總算是少了些陰霾。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時候,有心愛的女人和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都在身邊,夫復何求啊。
乾廷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又沉了下去:「翁少,文菁,最近這段時間乾幫裡可能不會很太平,我最擔心的是蓓蓓,能不能讓蓓蓓暫時住在你家,等我處理好那些事情之後,我再去接她回來。我想來想去還是只有你家最安全,翁家的背景,是黑道都不敢動的。」他所指的事當然是找出那個想要他命的敵人。
文菁瞪了乾廷一眼:「你怎麼還跟我們客氣,我還巴不得蓓蓓能來陪我呢,你就放心去辦事吧,不過,記住最重要的一點……保命要緊,千萬不要硬拚,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女人跟孩子!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就跟岳天說。」
著心皺已著。乾廷欣慰的目光看著文菁,這個女人,這輩子第一個讓他愛上的女人,現在成了他的親人和朋友,她依舊是會細心地為別人著想,他依舊還能在擁有愛情的同時也擁有親情和友情,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世界如此美好,他當然要加倍地珍惜自己,珍惜身邊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