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小小的身子歡呼著衝進了臥室,爬上床來,親暱地抱著文菁的脖子,甜甜地喊著媽咪,然後衝著乾廷調皮地眨眨眼睛,脆生生地喊道:「乾爹!」
「寶寶……寶寶……」文菁摟著小元寶,聲音禁不住哽咽,想起昨夜在翁家,他如宣誓一般地說過,一定會將小元寶送回來。舒骺豞曶他沒有食言,可是……他現在在哪裡!
寶寶的高興勁兒,若換做平時,文菁一定會跟著開心起來,但此時此刻,她越發感到痛苦萬分,說不出哪裡在痛,彷彿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痛著,有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身體裡肆虐,狠命地撕扯著她的血肉,她的意志!
乾廷從未像此刻這麼艱難過,想要對著小元寶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可僵硬的嘴角只能勉強拉扯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愛憐地摸摸寶寶的頭,總是他出身於黑道,冷情慣了,卻還是忍不住鼻頭微酸……寶寶這麼聰明,翁岳天的事,恐怕是瞞不住的。
「嘻嘻……媽咪乖乖的,不哭……寶寶已經回來了,媽咪不要害怕會和寶寶分開……不會分開的,寶寶一輩子都不離開媽咪。」小元寶白嫩的小手伸出來,為文菁擦眼淚,小孩子稚嫩的語言,天真又窩心,他以為媽咪是因為見著他回來太高興了才會哭。vikd。
「媽咪……爹地沒有騙我們,爹地真的把我送回來了,嘻嘻……可是媽咪,你們不是去挖寶庫了嗎?為什麼不見爹地回來呢?」小元寶那雙褐色的大眼睛看著文菁,再望望乾爹,這小傢伙似乎是感到有點不對勁了,媽咪和乾爹為什麼和亞森叔叔的表情一樣的那麼奇怪呢?
亞森從進來開始就沒有說話,眼睛明顯充血,清俊的面容慘白如紙,下巴的鬍子冒出一點青色,就跟乾廷如出一轍。憔悴,悲痛,傷心,沉重……這些負面的情緒,盡都寫在他臉上。
小元寶的話,將三個大人都問住了,見大人都沉默,他頓時緊抿著嘴巴,皺著小臉縮在文菁懷裡,情緒低落了下去。
亞森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文菁,他的手在發抖,像是手上的東西有千斤重。亞森嘶啞的聲音沉痛無比:「這是少爺讓我交給你的……在昨天之前,少爺就有不好的預感,他說也許這一次沒有那麼順利,提前準備好了這些放在我這裡。」13756697
「這……這是什麼?」文菁接過文件袋時,太陽穴的位置突突地跳了幾下。
臥室裡格外安靜,靜得只聽見壓抑的呼吸聲,沉悶悲憫的氣息在蔓延,將所有人緊緊籠罩著,文菁心中有個隱約的預感,亞森將要說的話,和她手裡的這一份東西,或許會將她推進更冷的深淵,有那麼一點想逃避,可更多的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翁岳天都交代了亞森什麼?
亞森聞言,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攥緊了雙手在做深呼吸,很努力地要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還是禁不住眼眶的熱紅,乾澀的喉嚨裡艱難地發出聲音:「這文件袋裡,有峻景花園公寓的房產證,是你幾年前跟少爺一起住在那裡的時候,少爺就過戶到你名下的,後來,你從倫敦回國,少爺他,賭氣……沒有告訴你。還有你失蹤的那個聖誕節,少爺買的……買的結婚戒指。還有一張金卡,上邊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會少。另外還有……還有……」
亞森說到這裡,有點難以為續,喉嚨裡像塞了個大雞蛋一樣。而文菁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一隻手緊緊捂著嘴巴,腮邊流下滾燙的熱淚,心底死命地呼喚著翁岳天的名字……他的愛,如此厚重,
乾廷沉默不語,眉頭越皺越緊。小元寶窩在文菁懷裡,不停地為媽咪擦眼淚。
文菁盯著亞森的眼神彷彿在說:還有什麼?繼續說!
亞森別開了頭,嘴唇有些哆嗦:「還有……還有魏婕生前的錄音。少爺從魏雅倫那裡知道了魏婕當年聯手魏榛害死文啟華的事。你一回國就拍下了那個鳳凰刀鞘,少爺料定你是為了結當年的事而來,可是案子過去太久,目擊證人又只有你一個,光憑你的一面之詞,不足以將魏婕定罪。不僅如此,少爺還懷疑魏婕對他撒謊,隱瞞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派人去太陽國調查之後,發現魏婕所說的將她救起的漁民,並不存在。魏婕的電腦裡關於太陽國三神器的資料,少爺早就有掌握了,越是對魏婕深入的瞭解,少爺就越感到棘手,她不是一個人,她身後有太陽國的勢力,她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少爺為了不引起魏婕的懷疑,只好壓抑著對你的感情,有時候看著你傷心難過,也只能裝作不知情,明知道你誤會他與魏婕舊情難了,他還是忍了。魏婕很狡猾,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秘密,少爺為了套取證據,費盡了苦心,原本是打算等拿到她犯罪的證據就將你和寶寶接回翁家,但是……」
亞森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接著說:「少爺本來沒打算要跟魏婕假結婚的,他是迫不得已,他知道你有多想將魏婕繩之於法,知道你想要拿回啟漢……如果這些都無法實現,你這輩子都不會安寧。少爺想盡辦法都沒能讓魏婕開口,那個女人,她除非是成了少爺的妻子,否則她不會對少爺承認自己有害死文啟華。少爺在她假裝跳樓那天,向梁宇琛要了竊/聽器,結婚之後,少爺就在他和魏婕的住處裝了十幾個竊/聽器,包括書房。婚後,魏婕依然沒有得償所願,少爺不但沒有和她領結婚證,還不曾和她做那種事,魏婕害怕了,有一天,在書房的時候,魏婕終於向少爺說出了當年聯合魏榛害死文啟華的事,那之後,少爺再也沒有回過那裡,只是叫我把竊/聽器都拆了……少爺與魏婕假結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就是……」
雖然在地下室裡已經知道了翁岳天與魏婕是假結婚,他早就知道魏婕的種種,但那時匆忙中並不瞭解詳情,現在由亞森詳細地道來,感覺越發沉重不堪了。尤其是知曉翁岳天居然有魏婕生前的錄音,猜想也是有利於文啟華那件案子的關鍵證證據。文菁強忍著眩暈的感覺,好不容易才發出破碎的音節:「你……你說……就是什麼?」
亞森終於還是忍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像是耗費了所有的精力一樣,好半晌才繼續哽咽著道:「少爺他……在寶寶生日之後那一天,送走了你們之後,他才得知自己患上了白血病,陶勳說……說少爺只有一年可活了!少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治好……治好的機率很小很小,他不想讓你和寶寶痛苦,寧願被你們誤會,被你們以為是負心漢,少爺比你們誰都痛啊!文菁,你那麼愛少爺,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到底都為少爺做過多少事呢?少爺又為你做了多少忍受了多少?你對他有沒有真正地信任過?你對他的關懷有多少?少爺的身體,是在你消失那五年裡累垮的,你回來之後有關心過他嗎?如果少爺早一點去醫院做檢查,他也不會病得那麼嚴重!愛你,少爺連命都搭上了!」亞森最後這一聲悲鳴,尤為淒厲,情緒激動難抑,說完這些,他已是泣不成聲,再也控制不住,掩面慟哭。
在摟聲室。亞森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將人的意志炸個稀巴爛!一連串的質問,如當頭棒喝,狠狠敲打在文菁頭頂!震得她七零八落,寸寸崩潰!
文菁,乾廷,小元寶,全都呆傻了,不可置信地盯著亞森,多希望這一切僅僅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小元寶呆滯幾秒後,哇哇大哭,在文菁懷裡哭得死去活來,使勁了全身的力量在哭……
「爹地……哇哇哇……爹地!……哇哇哇……」小元寶說不出什麼,只有不停地叫著「爹地」。
原來這就是他全部的苦衷,苦苦隱藏的秘密,一個人抗下了所有的指責和誤解,他是怎麼忍過來的?他到底痛到了什麼程度!
文菁怔怔地發呆,她什麼都聽不見了,腦子裡嗡嗡作響,緊緊抓扯著自己的頭髮,腦海裡浮現出一幕一幕與他有關的場景……記得在「築雲」工作那時,翁岳天經常頭痛發作,每一次見他吃藥,她都會心痛,但也只以為他是因工作疲勞。難怪他會流鼻血了……第一次發現他流鼻血時,他滿不在乎的神情,使得她以為他真的是上火了,不知道他原來竟是患上了那種在電視裡常見的病……白血病啊,文菁從未想過可以距離自己這麼的近,只有當真實發生時,才會驚覺,不幸,原是隨時潛伏在人的生命裡。
文菁覺得亞森說得沒錯,她愛翁岳天愛到骨子裡去了,但真正關心過他幾分?連他得了這種病,她之前都沒有察覺,可見她是真的忽略他了,相比起翁岳天的愛,文菁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如果她細心一點,多關心他一些,或許他的病就能早點發現!前所未有的自責,猛烈地摧毀著文菁的意識,她剛醒來不久,醫生說了她不能再受刺激,可偏偏又再次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他有白血病,還如何能在地下河中僥倖生還?文菁在昏厥過去的那一秒,只有一個念頭——最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的,竟是她自己!(已更9千字,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