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迪歎了口氣，伸手把相冊拿了過去，放在手中伸手在上面拂過，而後語氣沉重：「小蘭其實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那個時候，她很愛笑，也很愛玩。
夏家是很傳統的一個家族，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觀念。夏爸爸是當時族裡一代唯一的男丁，所以傳宗接代的責任全都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偏偏他們家裡生了三個小孩，每一個都是女孩子。只不過大姐、二姐都很乖，很聽父母的話，從來沒讓父母操心過，所以相對而言最為調皮的小嵐，是夏爸爸最不喜歡的一個孩子。當時小嵐經常會在村子裡亂跑，與我們這些男孩子混在一起爬樹、掏鳥窩、抓泥鰍，性格倒是跟男孩子一模一樣。每天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回家夏爸爸就會罵她，實在生氣的時候就拿竹鞭抽。可是小嵐從來不哭，依然我行我素。
夏爸爸就把她關在黑漆漆的小柴房裡餓肚子，讓她反省。可是她總能夠從偷偷跑出來，然後到鄰居的我家裡混吃混喝。我爸爸媽媽都很喜歡小嵐，反而感覺她才是他們親生女兒一樣，當時我還很不高興，感覺她搶了我的父母。可是後來有幾次，看到她被夏爸爸打得渾身是傷，卻一聲不吭趴在地上的樣子，我嚇壞了！可是小嵐她就是不哭，每次都帶著一身傷痕笑嘻嘻來我家裡蹭飯吃，然後又偷偷鑽回小柴房裡等夏媽媽給她送吃的。從那時候起，我就不討厭她，反而有點同情她。每次我問她被打得痛不痛，她總會點頭，然後又笑著說：就算痛也沒關係，因為還能留在家裡。因為如果夏爸爸不打她了，她反而擔心會被不喜歡她的爸爸送給別人。
我實在無法想像，夏家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家庭？我的父母從來都把我捧在手心裡，當成寶貝一樣供著，所以我直到現在都無法體會她當時的心情。可是我知道，那真的很難受。我只要想想，就感覺很難受……」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李夢菲不敢置信地看著程安迪，摀住了嘴巴無比驚訝。
「是啊！我的爸爸媽媽知道後，曾經去跟夏家人做過交涉，可惜被他們趕了出來。之後還是一往如常，甚至愈演愈烈。夏爸爸承受著全族人的冷眼，怪他沒能生出兒子。他的心情越來越壞，所以打罵小嵐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直到有一天，夏家人請來了一個風水師傅到家裡，一整天不知道神神叨叨在弄些什麼，反正整個院子烏煙瘴氣。
那天晚上，小嵐又偷偷跑到我家，我記得當時，她第一次哭了！她哭得很傷心，完全沒有了平時的笑容。我爸爸媽媽使勁地安慰她，而我則在一邊看著她不知所措。她哭著說一個長的很壞的叔叔，讓爸爸把她送給別人，不能留在家裡。她不想被送人，不想離開家，不想離開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姐姐……
我爸爸媽媽當時很生氣，大罵夏家人過分，而後安慰小嵐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的。他們再次去夏家找夏爸爸理論，而我留下來照看痛哭的小嵐。我花了很久，才讓她停下了眼淚，而後再三保證我爸爸媽媽會說服夏爸爸，不把小嵐送人。
可是那天晚上，我爸爸媽媽被夏家人打了，兩個人回來後都鬱鬱不樂。小嵐很害怕，但是我就跟爸爸媽媽說，如果夏家要把小嵐送人，就要到我們家來！這樣的話，至少她還能離家裡很近。爸爸媽媽雖然答應了，但是他們臉上表情很陰沉。
小嵐聽我保證會讓她不被送到很遠的地方，能夠留在這裡後才開開心心的回家去。之後……」程安迪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
「之後怎麼了？」李夢菲聽得心裡難受，於是坐到了程安迪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小嵐！」程安迪看著照片，目光濕潤，「我爸爸媽媽去夏家跟他們理論過好多回，可是夏家人根本就不講理，還威脅我爸爸媽媽。當時夏家是當地的大戶，好像在鎮裡蠻有地位的，很快糾集了很多人來，把我們趕出了那個小鎮。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小嵐那天聽我說不用離開時候開心的笑容。可是最後，我們還是無法留下她，只知道她被送給了一個親戚，然後不知道帶到那裡去了。從那時起，留在我心裡的只有無法磨滅的愧疚！她那麼相信我們一家，可是最終我們也幫不到她！」
「那不是你們的錯……」李夢菲鼻子發酸，也忍不住流淚道，「都怪那個夏家……難怪你在學校裡那麼幫夏嵐。」
「哎！」程安迪把相冊丟到一邊，輕輕搖頭，「沒想到在大學裡，能夠見到以為永遠都見不到的兒時玩伴，雖然她並沒有怪我沒能實現諾言，把她留下。而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能有說有笑，可是我卻再也看不見她小時候臉上那種開心的笑容了！我曾經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她忘記那些心裡的痛楚，重新找回那開心的笑容。她爸爸媽媽把她送人，可是養父卻也在她進大學後去世，留下她一個人。看到她那副失落、任人欺負的樣子，一點也找不到小時候的影子。那時候我說的話，她還會聽，所以我有信心慢慢讓她恢復以前的樣子。可是自從那天發生了被襲擊事件之後，她就有點不對。等到請假去了b市，整個人更是變得厲害！她不久前被一個大集團老闆認作義女，結果沒多久那個大老闆又出了意外死了！恐怕她再也無法承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看待，也把她當成自己親妹妹一樣。我對自己許諾一定要讓小嵐恢復原來開朗活潑的樣子，如果這一次我拿了錢，斷絕了兩人的關係，那我豈不是又一次違背了自己的諾言？第一次我對她輕易許下的諾言，我沒有能力辦到！第二次我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卻不想再違背了！
我是不是很傻？那畢竟是一千萬！就因為這樣的一個諾言，我卻把那或許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都丟掉了！如果我拿了那些錢……」
「那我會恨你一輩子！」李夢菲伸手按住程安迪的雙肩，很用力地抓緊。
「夢菲……」程安迪抬頭看著女孩，一臉驚訝。
「我知道你很想幫我……也知道如果拿了那筆錢，我姑姑的問題就能夠解決，孩子們也不會失去自己的學校……」李夢菲看著程安迪，臉色嚴肅，「可是不行！夏嵐已經夠可憐了，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這個青梅竹馬的朋友！說實話，最近我對你有點改觀。聽到夏嵐在你心目中竟然這麼重要，心裡隱隱有些不舒服。但是我能夠理解你，我也會支持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一起，去治療夏嵐心理上的創傷！她因為親情而被傷害，那我們就盡自己的全力，讓她感受到親情。我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夠恢復照片上那笑容的！」
「夢菲……」程安迪十分感動，正想說什麼，卻聽到耳邊傳來水燒開的聲音，忙站起來抹了把眼淚，「糟了！水開了！」而後急匆匆地跑向廚房。
沈驚鴻拿著支票，帶著單飛先去理了個發，洗個澡後打扮得有模有樣，而後拍了拍單飛的手臂（本來想拍肩膀來著，太高了！=.=!），笑嘻嘻道：「hi，保鏢先生！剛才吃飽沒有，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吃飯怎麼樣？」
「大小姐交給你的任務不做了嗎？」單飛橫眉怒道。
「不是！任務當然重要，可是吃飯是頭等大事嘛！剛才我一時激動，賒來的面忘記吃了，一會到地方，邊吃邊研究策略吧！」沈驚鴻完全沒有緊張的樣子，一臉的輕鬆。
「哼！反正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不任務，不用大小姐吩咐，我也會把你的骨頭捏成粉末！」單飛冷笑一聲，兩個巨大的手掌捏得「咯咯」作響。
「不用那麼暴力嘛！lvex.！」沈驚鴻看到單飛的一對熊掌一樣巨手，眉頭跳了幾下，「我們生活在文明社會，就要做個文明人嘛！打打殺殺多不好，對不對？吶——我們是去收集情報嘛！先到目標附近的小餐館吃吃飯，跟目標的街坊鄰居瞭解一下事情的始末。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只有在完全瞭解了事情真像的情況下，才能夠根據情況來制定相應的策略！吶——一千萬不是小數目，那個男孩子和邊上的女孩子一看就還是沒離開窩的小鳥，他們要來幹什麼？沒必要嘛！也就是說，真正要借錢的，其實是最先走掉的那個女人！我已經記下了她剛才報給出租車司機的地址……」
「什麼時候記下的？」單飛愣了一下，自己壓根沒注意到最先離開那個女人的動向。
「身為一個聰明人，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然了，這些你不用在意，有我就可以了！」沈驚鴻輕輕笑道，「聰明人太多很容易吵起來的，所以你就保持這樣吧！」
「你欠揍！」單飛舉起拳頭，作勢要打。
「哎——別發火、別發火！開個玩笑嘛！大男人的不會連玩笑都開不起吧？」沈驚鴻嘿嘿一笑，趕緊躲開，臉色一肅，「好了！現在我們要抓緊時間。在這期間我希望你在我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我們的目的都是把事情做好，這一點也不衝突！我想，你也不想惹那位大小姐發火吧？」
單飛聽到這裡，想起月影葵發怒時候的樣子，頓時脖子縮了一下：「該死！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不大事情辦好，有你好受的！」
「當然了！這可是我的投名狀，怎麼可能搞砸！」沈驚鴻伸手攔下了遠處的一樣出租車，「像我這樣的商業奇才，做這種事情其實就是屈才了！不過沒辦法，找個好老闆不容易，找個容得下我這樣的商業奇才的好老闆，更加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