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省裡各方或在焦躁不安中,或在運籌帷幄中、或在合眾連橫中,但人事調整的時間按鈕還是掌握在周書明的手中。
作為一把手,周書明有權決定在什麼時候討論人事調整,全國的兩會之後,有人盛傳會召開會議,可是轉眼已經到到了四月還是沒動靜,而到了五月,就在人們紛紛謠傳這一次換屆或許要到下半年的才會塵埃落定,可周書明卻是選擇了一個週日召開了省委常委會。
會議一開始,常委們都覺得恐怕這一次會議恐怕是一次馬拉松會議,不是議題有很多,也不是議題有多麼複雜,而是因為這次調整的人選太多,而且雖然很多已經在書記碰頭會上基本達成一致,到了常委會卻遭致常委們的異議,而原本就存在爭議的人選,爭論的程度還有激烈度也超出了想像,好幾次,會議呈現出膠著狀。可見,周書明雖然拖了這麼久一直想要的一統思想的那個局面並沒出現,這些時間的努力可以說是收效甚微,也正是因為這點,反倒讓周書明變得更強硬,在會場上幾次採用高壓氣勢,愣是將瀕臨失控的局面控制住了,當然這還要得益於陸政東也採取了支持和配合的姿態。
可即便是如此,會議依然整整開了一天一夜,從早上九點開到中午十二點,簡單吃了頓工作餐,又接著開,原想下午六點前應該能開完,哪知到六點議程還沒過掉一半,只好又吃工作餐,七點接著開,開到凌晨依然還沒結束,於是又吃宵夜。之後繼續開,等會議終於塵埃落定,天已經放亮。
如此持久的常委會。陸政東是第一次遇到,其他常委同樣是第一次遇到。經歷二十餘個小時的鬥智鬥勇和絞盡腦汁的較量,所有人不但是身體疲憊不堪,精神上更是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陸政東是參加會議最年輕的領導都有些扛不住,更不要說其他上了年紀的領導了,陸政東提議上午休息,下午上班,這也成了會議的最後一個議題。當然這也是這次馬拉松會議中唯一沒有任何爭議就通過的議題。
於是貝湖省裡的核心領導班子全體不「早朝」,這種狀況不說在貝湖的歷史上是絕後的,可絕對也是空前的。
可即便是如此的疲憊不堪,很多人躺在床上一時之間卻怎麼也睡不著,而是依然思緒萬千,思考著這將近二十個小時中苦熬下的得與失。
祁玉民這一次所謀極大,最後雖然勉強分到一杯羹,但總體來講,卻是敗得很慘,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講。完全是得不償失,,因為他有點太急。反把自己的心跡提前暴露了,遭致了周書明和陸政東的聯合圍剿,其所獲還不如他這個靠邊的人,這對於他今後在貝湖政治格局中的地位產生的消極影響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消化的,而祁玉民還不能說什麼,因為周書明、陸政東沒搞突然襲擊,而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
應該說較量下來,周書明、陸政東是最大的贏家,或者講陸政東贏得更多一些。安新近乎不打折扣地按他的設想通過了方案,而祁玉民看重的安新市副市長周偉松。下一步將擔任省人大常委會辦公廳主任,想必這樣的安排。會讓其哭鼻子。這怪不了唐中凱,本來陸政東提的方案是到省工信廳擔任廳長兼黨委書記,可惜周偉松到省城後,直接找到了祁玉民而不是陸政東,這就逼迫著唐中凱作出更心痛的選擇。任何一個細小的細節都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就是政治場,用「殘酷」兩個字遠不能涵蓋其中的意義。所以站隊在政治上才會顯得那麼重要!
安新只是祁玉民的一個試探,祁玉民真正的重點也是放在了兩山和安平,祁玉民在兩山班子上是用了勁的,他的目的並不是要推自己的人,而是要把已經在位置上的人保住,沒想陸政東發了狠,竟然採用趕盡殺絕的方式,一開始祁玉民還採用溫和政策,反覆強調兩山作為區域合作的重點發展區域要保持班子的穩定與連續,應該從現有班子裡提拔任用,這樣有熟悉情況的人擔綱,才有利於工作的更好開展,目的就是將他心儀的人提拔到市長的位置上,誰知陸政東用了另外一種手段,將靠攏他的市委常委、副市長楊中秋大力表揚一番,說楊中秋理論方面非常突出,是貝湖不可多得的經濟理論專家,應該安排到更適合他的位置上。組織部長蘭超華似乎也是早有預謀地一唱一和就將楊忠秋提名為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出,祁玉民就不好再回擊,人家再怎麼也是把楊中秋從副廳提到了正廳,你總不能說提拔不對吧。
至於兩山的紀委書記,祁玉民的意見是動可以,但要提到省紀委來,誰知陸政東跟周書明都沒說話,出面反駁他的是省委常委、紀委書記洪志路,洪志路說省紀委暫時不需要變動,如果要動,他會向省委提方案,一句話就封了祁玉民的嘴。
兩山算是讓陸政東徹底清了盤。接下來的平湖,爭論也相當激烈。讓平湖的徐源離開平湖,祁玉民沒反對,因為在他的盤子裡,徐源是他爭取對象,可進一步聽說徐源要任省委副秘書長時,祁玉民頭裡嗡一聲,緊跟著就亂了方寸。這一招實在太狠也太突然,打得祁玉民找不到方向,因為這個位置他另有安排,難道徐源是另有計劃?
等他反過來堅持不讓徐源動時,局面就朝不利於他的方向發展了。不只是他出爾反爾,而是日後徐源聽到這些內幕會怎麼想,還會繼續往他這條線上靠嗎?堅決不會!還有原來他許願了副秘書長的那位失去了這個位置,他在瞬間就失去了兩個重要角色,這些日子在兩人身上作出的種種細微努力居然沒擋住陸政東周書明聯手的輕輕一擊,祁玉民懊惱連連,幾乎失態到用憤怒的目光看著周書明和陸政東了。
這兩地基本按照陸政東和周書明的願望進行了調整,而安平原本這個以為會很激烈的地方反而顯得有些波瀾不驚。原因主要是陸政東出其不意的推出了孟津瀧作為書記人選,孟津瀧和陸政東的關係一直被深藏著,直到陸政東在會上力挺時別的常委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連周書明,這次也讓陸政東蒙在了鼓裡。由於有陸政東和洪志路的全力支持,加上和周書明以及其他常委在其他方面的妥協,孟津瀧成功上位,這成為陸政東最大的
斬獲之一。
孟津瀧順利到了市委這邊,這就是抓住了最大的龍頭,也就是取得了最大的勝利,一把手意味著什麼那是不言而喻,至於其他人怎麼安排。就是小事,這時候才輪到祁玉民跟其他常委爭,周書明默默看著,陸政東也擺出一副與己無關的姿態。這時候再爭就顯得太霸道太沒水平,不如靜坐著看戲痛快。
如果僅僅是下面地市班子的調整,會議拖不了那麼長時間,問題還出在廳級班子調整,而在這方面周書明是志在必得。
這次調整,很有可能是周書明在貝湖做的最後一次手術,不管別人怎麼想。周書明自己是很有感慨。在貝湖工作這麼多年,關係千絲萬縷,有些關係當時就照顧了。該安排的安排,該調整的調整,有些關係總覺時機不成熟,一直拖著未照顧。
到了這時候,就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會失去機會,就會給自己也給別人留下遺憾甚至傷害,周書明不想成為這樣的人,該作交代的。他必須作出交代,哪怕適當違犯一下原則。原則這東西。說它是方,它就是方。說它是圓,它當然會是圓。如此顯赫的位子上幹這麼多年,周書明對原則的理解和把握,不會輸給別人,對原則的運用自然也比別人熟練。
他不想等到最後一刻,離開崗位的最後一刻突然調整下面班子,不是錯誤也是錯誤,必須要有超前意識。當然,這次列入調整名單的也不僅是他自己的關係,相當一部分,是上面打了招呼。上面不是具體指哪一個人,是一大批人,是一種力量,這力量你是不敢開罪的,開罪了,你就會成孤家寡人。
官場為官,不論到哪一級,都不能被孤立,不能讓人家覺得你不好說話,更不能讓別人覺得你刀槍不入,那樣,你的地位就很危險了。
官場有時候像交易,更多時候,卻是在彼此維繫,維繫自己也維繫別人,維繫某個團體或者利益聯盟,維繫某種力量。要時刻記住這樣一句話,圈子的力量有多大,你的力量就有多大。在官場絕不是一個人,而是力量伸出來的一根觸角,龐大之樹上吐出來的一根須。民間將它說成派系,而身在其中決不能稱它為派系,更不能將它庸俗化,至於到底是什麼,大家心裡比誰都清楚。
而祁玉民在地市調整上已經棋輸一著,當然不可能接連輸下去,就算是魚死網破,也要為自己爭回一點面子,不然,接下來的工作將會很被動。周書明果然給了他面子,陸政東更是給他面子。祁玉民最看重的宣傳部副部長兼廣電局局長,陸政東主動提出讓楊思吉離開,楊思吉被調到安新擔任宣傳部長,跟楊思吉關係緊密的兩個副職也離開了廣電局,安排在別的部門。廣電局徹底騰空了,祁玉民算是出了口氣。
可是面子就到此為止,而祁玉民還不能不承這份情,因為在討論局長人選時,蘭超華又給他出了難題,祁玉民本來想讓早已物色好的一個人選接手這位子,蘭超華偏不答應,會議出現了冷場,最後還是陸政東出來打圓場,後來周書明講了幾句,周書明這樣一說,等於是表了態,祁玉民欣喜之餘,又做了一番謙虛,誰都知道他的謙虛是演給周書明和陸政東看的,誰也知道周書明和陸政東是給祁玉民台階下,於是大家紛紛表態。
來而不往非禮也,儘管有爭論,也有質疑,但面子上的工夫必須做足,所以在討論其他人選時,祁玉民也只能放棄前嫌,讓周書明和陸政東的人選通過,只有這樣他也才能再爭取到一些東西,祁玉民能夠如此能屈能伸,倒也讓其他常委刮目相看。
陸政東沒發表任何意見,只當是迴避,周書明也沒發表意見,等其他常委說。其他常委還能說什麼呢,只能順著祁玉民的話,讓周書明的人選得以順利通過……
這一次人事調整可以說是意外頻頻,黑馬頓出,而讓其他的人沒想到的是陸政東在這次會上,以妥協的方式給周書明和詹繼東乃至祁玉民都送上了一些地雷,而由於是這樣極為激烈的角逐,陸政東又做極為高明,旁人很難看出破綻,等到地雷爆炸之時,醒悟已經太晚了,當然這是後話……
總之這一次人事調整,對於貝湖未來一段時間的政治格局影響深遠,周書明蘭超華利用這一次調整穩住了作為省委*書記一系的基本面,但也只能稱之為守住最基本面,要說收穫最大的還是陸政東,除了安新,在其他幾個重要城市都有斬獲不說,在提出的人選方面。連周書明不得不歎服,培養人方面,他遠不及陸政東,而在常委們的視角看,如果說周書明在政治上是老謀深算,陸政東在政治上完全是駕輕就熟,陸政東在政治謀略,在合眾連橫上只能用一個詞詞可以形容:那就是歎為觀止,這讓所有的常委們可以說是真正讓各位常委認識到陸政東在這方面的能力,陸政東在經濟上毋庸置疑,在政治上又如此老道,大家心裡其實都明鏡似的,這次人事調整的會議室一個分水嶺,即便周書明最後繼續留任貝湖,但貝湖已經進入後周書明時代,不,準確的講是進入了准陸政東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