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東覺得貝湖的事情基本上走上了正規,陸政東也很想在這個春節好好的陪陪雪玉和孩子,享享天倫之樂。
坐在病房裡,表情有些複雜的看著陷入沉睡的雪玉和同樣安然入睡的孩子。
陸政東覺得特別的溫馨和說不出的一種心緒在心田中流淌,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完整家庭時代,陸政東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看見緊緊挨著雪玉入眠的孩子,那種微妙而細膩的感情變化,讓人的感覺似乎一下子變得靈敏了許多。
成家立業,成家的含義很複雜,光是結婚還不算,要真正有孩子似乎才能算一個完整的家,而現在家算是完整了,立業,現在自己也算吧,在常人眼中自己似乎是國內政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執掌一方,前途無量,但是只有陸政東清楚自己。
高處不勝寒,越是身居高位,你就越是能感受到自己肩頭上的巨大責任,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懈怠,在這樣的位置真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陸政東原本還是想陪著雪玉和孩子去享受一下三亞的溫暖風光,但這樣的想法最終還是沒能實現,他和雪玉以及孩子不但沒去成,柳煙瀅和竹兒也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因為吳教授去世了。
雖然陸政東也知道吳教授的身體已經不怎麼好了,但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離開了人世。
陸政東的心情有些沉重,對於他而言,吳教授不僅僅是良師。也是益友。不是親人甚似親人。吳教授的離去,總是讓他黯然。
吳教授作為國內極有影響的專家學者,後事雖然極盡榮哀,但對於柳煙瀅母女來講,那些都是浮雲,對於她們而言,吳教授就是她們孤兒寡母遮風擋雨的大樹,現在這顆大樹倒下了。今後她們該何去何從,柳煙瀅顯然很是有些茫然,陸政東也只有叮囑雪玉多關照關照她們母女倆。
而他必須得收拾起傷感的情懷開始工作,對於吳教授這樣的逝者,最好的懷念就是讓他的思想和願望能夠實現,而不是婆婆媽媽的悲悲慼戚……
可即便是陸政東很清楚這一點,開年之後的十來天還是有些打不起精神,而副書記祁玉民在馬新忠出任政協主席之後,正式接掌黨群副書記顯得相當活躍,大年一過就開始下地市。而且是扎扎實實下去,每到一個市。至少也要呆兩天以上,到縣裡從工業到農業,從幹部到群眾,甚至連晚上都利用起來,這擺出來的架勢讓陸政東也有些好笑,不知道周書明如何感受?
他在安新呆的時間最長,一呆就是四天,唐中凱秦旭林等人是全程作陪,安新幾個區他走了一半,而且是連晚上都利用起來,這也讓安新幹部見識了一番這個新來的副書記的工作風格。
當然作為分管黨群的副書記他的側重還是有所不同,黨建工作和組織幹部培養制度的落實,民主集中制和公推公選工作的開展,這些都日益成為執政黨鞏固自己執政地位的重要措施。
而對幹部培養中祁玉民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要求各地市在幹部培養和選拔中要注重公開透明,充分瞭解社情民意,對反映出來的幹部紀檢部門要認真核實,不能走過場,更不能帶病提拔,防止出現類似於徐良案件的現象。
祁玉民也是在通過他的一系列考察活動在進一步展示自己的觀點,這個策略直觀明朗,落落大方,但是卻要看一把手怎麼來看了。
其他一些常委也出乎意料的活躍起來,蘭超華出任組織部部長之後,組織部和其他部門的關係似乎改善了許多,各方接觸也多了起來,這是蘭超華不失原則的緩和多方關係,金道申擔任組織部長期間的確讓組織部形象和影響力都受到了相當削弱,蘭超華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積極採取措施來修復彌補。
按照陸政東的判斷,蘭超華可能有意讓現在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下地市去擔任主官,騰出這個位置出來,從安新出來的組織部副部長楊林生在競爭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上好生爭取一回。
當然這只是陸政東的判斷,究竟蘭超華心裡怎麼想,還要看楊林生和蘭超華怎麼溝通了,處在陸政東這個位置上,他現在也不太好過多的過問關心,那只會適得其反。
唐中凱也來和自己提及了張新河,沒想到張新河這傢伙居然也很得唐中凱的賞識,這讓陸政東也有些意外,照理說張新河性格和唐中凱有些格格不入的,何況張新河還是羅浮黎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唐中凱卻很賞識對方那種鍥而不捨埋頭苦幹的作風,甚至公開在自己面前表示某些地市的一把手不如張新河,這也許有一些自己的因素在其中,但是也能夠看出唐中凱的觀點。
唐中凱建議張新河可以調任兩山市市委書記,就算市委書記有難度,出任市長,認為張新河出任兩山可以有效的促進兩山在利用區域發展做章這項艱巨任務的推動,估計唐中凱也是應該是在周書明和祁玉民以及蘭超華面前也表明了這個觀點。
這當然是好事,但是陸政東卻知道問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省委組織部一直推薦省發改委副主任陽新出任兩山市委書記。
張新河表現優異,而且其踏實肯幹的作風也很符合目前兩山這種急需務實型的幹部來推進,在這一點上陸政東也贊同,只是想要一部跨越到兩山市委書記這個跨度太大,如果能讓張新河出任兩山市長,也算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了……
周書明也在琢磨著這一輪人事調整的事情,在醞釀階段需不需要通過一個碰頭會來協調一致之前也一直也讓周書明頗費思量。
在中央減副之前,幾個省委副書記所謂的碰頭會已有慣例。但是隨著中央減副推進。一般說來一省只設兩個副書記。其中一個兼任行政首長,一個則是專職副書記,當然也不排除有些省會城市是副省級城市且在本省地位獨大或者特別重要而
作為市委書記需要兼任省委副書記。
貝湖現在就處於這樣一個過渡階段,按照約定俗成的原則,研究人事的碰頭會一般說來是由省委*書記提出,省委副書記以及組織部長參加,當然也可以根據需要斟酌是否需要紀委書記和省委秘書長參加。
周書明之所以一直遲遲沒有決定開這個碰頭會就是感覺到自己有些把握不住這一次調整的節奏,雖然蘭超華很沉穩老到。但是祁玉民這個才來的副書記顯得太過活躍,蘭超華已經很委婉的向周書明提出過要慎重考慮祁玉民的一些看法和意見,或者就需要提前和陸政東進行一些溝通,否則這個碰頭會可能意義就不大,甚至有可能還會成為常委會上陷入僵局的開端。
如果擴大碰頭會規模將其他常委拉進來,倒是可以找到幫手,但是話語權不夠,也有不確定因素,這種擴大的碰頭會上弄不好結果會更糟糕。
「書明書記,我建議你和陸省長好好談一談。」
蘭超華似乎也意識到了周書明遲遲沒有下決心的原因。建議道。
「哦?為什麼是陸政東而不是祁玉民?」凌正躍有些訝然的抬起目光。
「組織部去向陸省長概略的匯報了一下本輪調整的構想,但是陸省長似乎不太滿意。認為考慮省直機關部委的幹部過多,而對地市基層幹部的考慮太少,要求我們組織部認真考慮平衡好這其中的尺度,他特別高提出要多考慮各市縣中擅長經濟工作的優秀幹部,大膽的把他們選拔到重要崗位上來。」
蘭超華介紹著組織部方面和陸政東溝通反饋回來的情況。
「說都會說,如何平衡拿捏還是超華你們自己看著辦,不必過分考慮其他人的意見。」
在這一點上周書明顯得很泰然,擺擺手,「這是你們組織部門的工作,他們的意見都只能作為參考,而且我不認為你們前期的方案中有什麼不妥。」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覺得您可以和陸省長好好談一談,我覺得陸省長的一些意見也並非沒有道理,你們倆位把大的方針政策確定下來,部裡邊要更好操作一些。」
蘭超華平靜的道。
「如果我和他無法解決我們之間的意見分歧呢?」
周書明不置可否的反問。
「那我會按照您的意思再和玉民書記溝通一次。」
蘭超華跟上道。
「你不看好玉民書記那邊?」
周書明沉吟了一陣之後才緩緩道。
「書明書記,我感覺玉民書記對於我們省的省情還不是很熟悉,他有一些觀點看似和你比較接近,但是我感覺他有點取巧的嫌疑,在抓經濟工作上我還是更傾向於信任陸省長,這可能會在幹部任用上也會有所體現。」
蘭超華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周書明思維很慎密,作為省委*書記,他看問題的角度也應該更寬更高,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才對,他應該想得到自己考慮的問題:
「書明書記,其實我們也不必太過於焦躁,我感覺安安心心按照陸省長省裡確定下來的方案去推進,肯定會在不長的時間內有一個好結果的,這一點已經逐漸顯現,井噴應該就在不久,只要能夠出現這樣的局面,一切都迎刃而解,而不必再去考慮那些短暫的目標。」
蘭超華一邊走一邊道:
「至於棚戶區改造之類的民生事情,兼顧也是有必要的,按照中央逐漸在轉變的思路,我們是不是應該在考核指標上也有所調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純收入這兩個數據也許更能夠說明問題,或者說我們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評判,人均gdp是不是要更科學準確一些,幸福感指數是不是要更感性更直觀一些?」
周書明皺皺眉,他覺得陸政東似乎有些過於追趕潮流了。社會輿論上剛剛談及不丹這個國家雖然貧窮。但是國民幸福指數是如何如何。在國內也就引起了一番大討論,而喜歡獵奇追風的陸政東也就開始在鼓搗著這個幸福指數了,幸福指數的很多東西在周書明看來還有些不太符合國內國情,超前的去追逐這些噱頭,固然可以博得一些眼球,但是對於開展實際工作並無多大意義。
「是,我覺得以陸政東的睿智,似乎不應該看不到這一點才對。可是為什麼陸政東卻如此熱心於這些目前並不適用的東西,可他為什麼這麼做?」
「超華,如果單純只看gdp肯定有失偏頗,但是你不得不承認gdp在現在我們國內依然能說明很多問題,我們不能單純看人均收入,因為我們省情決定了我們還需要集中力量來搞建設抓項目,而gdp總量的也就意味著我們省委省府可以集中使用的各方面力量總和,人力、財力、物力以及可供挖掘的潛力,這都可以通過gdp增速來體現,而人均收入只能說是老百姓個人收入。那顯得太過片面狹窄。」
周書明不贊同陸政東的觀點早外面人沒表現出來,可只有蘭超華和他時。他就沒有那麼委婉含蓄,而是很坦然談出自己對陸政東觀點的不認同,「如果我們貝湖已經是一個各方面法律體系和基礎設施體系都比較發達的地區,那麼你所說的民生相對來說要重要許多,黨委政府也會在這些方面有所傾斜,但是就我們貝湖目前在很多方面都還不得不由政府投資來拉動的情況下,gdp以及gdp帶來的財政收入顯得更為重要,這是一切的基石。我想我們貝湖省委省府目前的工作重心應該擺在這上邊,而不應當分散精力去考慮其他,只有在這方面做好了,也才能奢談其他。」
「中央現在日益看重老百姓實際生活水平的提高,這是好事,也很有必要,但是這並不代表既有發展模式就發生了大改變,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也是在一個側
側重度上略略進行了調整,超華,你如果仔細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來這一點,而且我以為作為一級黨委政府,我們更需要關注大局和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表象,畢竟我們的責任是要持久的推動一地的發展,而如果在側重上變化太大,那會削弱我們的長久發展潛力。」
周書明在話語中稍稍頓了一頓,最後還是用了一個相對中性的詞語——「表象」,蘭超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沒有用「噱頭」、「譁眾取寵」或者「博取眼球」這一類言語來形容陸政東的觀點,也算是周書明很克制的一個表現了,這大概也是周書明希望這一次談話能夠有一個相對和諧的氛圍,能夠取得一個讓雙方滿意的結果。
「書明書記,我和您在這一點上的最終目標都是一樣,但是可能在具體推進實施的手段措施上側重有些不一樣。」蘭超華也一直在思考怎麼能夠來說服或者觸動周書明,周書明不擅長經濟工作,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眼光和想法,所以他不奢望能夠讓周書明一下子就能改變觀點,但是他希望自己的構想能夠對其有所觸動有所啟迪,至少也要有一些嘗試的可能性。
「目前我們國內發展情況和九十年代甚至本世紀初已經有了相當大的變化,但是我們發展經濟的方式卻變化不大,具體來說,現在是民間資本和境外資本相當充裕,而國內發展的固有模式就是通過投資和出口來拉動發展增速,而三架馬車中本來是最重要的一環消費卻顯得異常疲軟。」
周書明點頭,「這種模式對於一個快速發展的發展中國家來說也很正常,尤其是像中國這樣一個人力資源大國和基礎設施相對薄弱的大國,出口拉動和固定資產投資這兩條腿必不可少,尤其是在前期積累階段更是如此,加上我們國家社會保障機制尚不健全,國內消費短期內難以拉動,這也是一個結構性障礙。」
「是啊,但是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們一直延續這種模式,三十年了,這種模式也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中*央也意識到了,所以屢屢談到要啟動內需,改變發展模式。」
蘭超華接上話,但是周書明也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超華,改變發展模式這是一個大提法,而這個模式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改變的,這需要多方面統籌考慮,尤其是像我們安原這樣一個大省。」
「書明書記,我們不能因為這是一道難題而不去做,而且這道題越是放到後面,就會越難做。」
蘭超華笑笑,「我也知道這種發展模式不是輕易能改變的,輕舉妄動會給全省發展帶來很大的影響和困擾,所以有一點我們要明確,我們要去做,但是在做的時候我們可以有所選擇,有所準備,走一個漸變的過程,我堅信這個過程走得好將不會對全省發展帶來不利,甚至還會有有好處,而實際上陸政東已經在做一些準備了,這應該也是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