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繼續往前行著,一路上各式各樣的小樓從車窗邊掠過,陳省長點著頭道:
「這些小樓看樣子修的時間都不長,看來也是這幾年的時間,大家的生活才逐漸好起來的。」
正說著,路邊不遠處一處漂亮的建築映入眼簾,陳省長問道:
「那應該是學校吧?」
陸政東對山和鄉太熟悉了,道:
「這是嶺東村小學。」
「嗯,修得不錯,去看看……」
在西河,絕大多數農村村級小學都是幾間房一塊泥巴操場,連簡易的籃球架都沒有一個,自然也不會有圍牆之類的東西。
嶺東村的小學是一棟簇新的兩層教學樓,操場也是用煤渣鋪過,還有兩個簡易的籃球架,確實算得上不錯了。
學校已經放學了,老師和學生中午都回家吃午飯去了,裡面空無一人。但陳省長依然饒有興致的看著。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就是站在這裡我耳邊彷彿就響起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孩子是未來是希望,在農村就更是如此,要讓農村發生更為深刻而美好的變化,將來還要看他們的……」
陳省長似乎也是很有些感慨:
「一個地方學校是最好的建築這也說明一個問題,至少是關注教育。這也從一個方面體現了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陸政東笑著點點頭。心道,過不了幾年,黨政機關的大樓就會成為大地最宏大最好的建築了。
在教學樓前看了一番,陳省長就被老房子牆上的一塊黑板吸引住了。陸政東也就介紹道:
「這是嶺東村小學原來的房屋,嶺東村原來沒有辦公的地方,平常人少的時候就在村支書家碰頭,要開個會之類的就在這學校裡。很多通知佈告就張貼在這裡了。」
「村務公開欄?」
貼著村集體開支情況、計劃生育情況以及一些宣傳的東西,村務公開的黑板旁邊石頭上鐫刻著提留統籌的具體名目和需要公開的村政務財務項目,項目很具體,有鄉統籌的收繳方法。村提留的收繳及使用;本村享受誤工補貼的人數及補貼標準;從村集體經濟所得收益的使用;村辦學校、村建道路等村公益事業的經費籌集方案;村集體經濟項目的立項、承包方案及村公益事業的建設承包方案;宅基地的使用方案等等內容。下面的落款是九一年,陳省長饒有興致的看著,問道:
「這個很有些意思啊,這是你當年在鄉里制定的?」
陸政東點點頭:
「當時我接手分管鄉財政的副鄉長,由於存在一些亂收費和搭車收費以及攤派,還有村裡的賬務不清,干群關係一度很緊張,徵收提留統籌的工作難度也非常大。於是就想到了這個。上面列舉的提留統籌項目都是中央和省裡明文規定的,拿得出紅頭文件的,除此之外的一律不交,這樣老百姓心裡就有了底……」陳省長點點頭,一邊仔細的看著村務公開,一邊問道:
「搞村務公開恐怕要比公佈提留統籌難度大一些吧?」
陸政東笑了笑道:
「這個確確實實是有些阻力。不過通過做工作,下面村幹部還是很理解,實際上當初村務公開搞起來難度比提留統籌小,山和原來都是窮村,村財務公開把村集體的收入很少。簡單一理就清楚了,政務這一塊要相對複雜一些……而要真正做到按照文件收取提留統籌,首先鄉財政得要有錢,不然很有可能後果就是鄉里揭不開鍋,幹部職工、教師等吃財政飯的人都發不出工資。不過,村務公開搞起來容易。堅持和要言之有物,這不容易……」
陸政東對對村務公開很有感情,也相當看重,這是一項制度建設,做好了,完全可以在全省乃至全國提前推開,所以在介紹的時候也就更為詳細一些。
陳省長一聽點點頭,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好一會才道:
然後又思考著,好一會才道:
「你說的這個村務公開雖然是簡單一理,但是意義卻不小,原來村財務稀里糊塗的,老百姓不明白錢是怎麼花的,其他涉及到村民利益的事情村民都不知道真實情況,老百姓自然是有意見,公開了透明了,老百姓的心氣也就順了。」
陸政東點點頭道:
「陳省長是一語中的,老百姓的心氣順了,很多事情就好辦,後來修這條路的時候,老百姓都很支持和踴躍,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修成了。」
陳省長點點頭:
「是啊,基層工作並不簡單,其實也是千頭萬緒,直接面對群眾,必須要講究方式方法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
陳省長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看著公示欄中的內容,看了一會,覺得不對,問道:
「怎麼沒有生活費,難道上面的人下到村裡來不吃飯?」
陸政東一聽陳省長問就道:
「肯定是要吃飯的,為這事下面各村的村幹部是意見非常大,山和當時很多村集體沒收入,當時下到鄉里基本上都是村幹部家安排生活,人多的時候,鄉里還是會付錢的,人少也就算了。不過,就是這樣鄉里的生活補貼也就是寫在賬上,許久都兌不了現,村幹部該拿的那點補貼也因為提留統籌收不齊也難以拿到手,結果是一年村幹部當下來,反而要倒貼不少錢,搞得村裡的幹部怨聲載道,根本就沒心思開展工作,甚至有的聽說有幹部下村就躲了,所以後來鄉里就考慮,鄉里的幹部下村就先給鄉里申請。生活補貼由鄉里按標準統一支付給提供吃飯的人家,一個季度結清一次。」
陳省長點點頭:
「嗯,這不錯,村裡的幹部也都是農民,家裡的條件肯定也不怎麼樣,卻被吃大戶,肯定是受不了的……」
說著又對在一邊認真做著記錄的秘書楊再興道:
「這一條也記錄下來,這些東西對農村工作很有意義,回去要組織人員好好調查研究一下,完善一下。廣泛的徵求一下意見,看看能不能在全省推廣。」
看完嶺東村小,一行人上車很快就到了沙林村,羅金明、林大武等人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客人一到,熱菜就下鍋開炒,此時都在門口翹首期盼了。
坐在車上的陳省長眼尖,看見羅金明穿著比較講究。以為是縣裡的幹部,便對陸政東道:
「政東,你除了通知村幹部,還通知了縣裡幹部?」
陸政東忙道:
「不是縣裡的幹部,就是我們剛剛路過的工藝品廠的廠長羅金明。」
陳省長點點頭,這才下了車。和羅金明以及林大武等村裡的領導熱情握手,羅金明和林大武知道肯定來的是大領導,但沒有想到是堂堂的省長,省長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出現在這樣偏遠的小山村。到他們家做客,這是他們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顯得有些拘謹。
大家握了手,林大武想請陳省長到屋裡坐,陳省長擺擺手,打量著林大武家的漂亮小樓道:
「你這樓修得不錯。按你的說法,靠你村支書那點補助,吃飯應該修不起這幢樓」
林大武也不隱瞞,道:「我家小子在工藝品廠上班,有點收入,我呢,會點篾匠活,家裡又種了些煙葉。栽了些果樹,勉強過日子……」
林大武道:「在山和鄉,像我們這樣的小洋房走到處都有,我家就算一般……」
陳省長道:「勉強過日子?這話太謙虛了,我看你這小洋房很不錯……」
陸政東介紹道:
「林支書是全山和鄉手藝最好的篾匠,一年就是賣竹蓆收入也很不錯在他的帶動下,村裡也有不少人靠這個增加了不少收入。」
陳省長點點頭,看了看周圍鬱鬱蔥蔥的竹林點點頭:
「這確實是一個因地制宜的好項目。」
陳省長細細的詢問了一番篾匠的事情之後,又問道:
「村裡種果樹的人家多不多?種果樹收入怎麼樣?」
陳省長一路走過來,也發現嶺東沙林等山上面的村自然條件不如山下的,對於這些項目很感興趣。
林大武見陳省長挺和氣的,也逐漸放開了,道:
「村裡人種果樹的不少,不過像我這樣把地裡都用來種植果樹的不多,大多是利用田間地頭和屋前屋後的荒山荒地種植一些,反正公路通了也方便,鄉里有個果脯廠,到季節他們就下來收購,不愁銷路,總能增加些收入,這路通了,確實想幹什麼都很方便……」
陳省長點點頭,又問起羅金明工藝品廠的事情。
一行人在外面擺談了一會,飯菜就好了,陸政東、周興國去廚房看了一圈,嘗了嘗覺得沒問題,就讓上菜。
濃香的紅苕粉做的滑肉、清香的蒜苗炒肉、還有臘味十足的麂子肉的等農家菜陸續上了桌子。這些菜的做法很原始,但是味道純正,陳省長興致很高,大家吃得不亦樂乎。
吃完飯,陳省長也不休息,就坐在林大武的小樓前,問起了工藝品廠的情況,說起工藝品廠,就不可避免的要說道陸政東,說道桂雲寺「開光」的事情,陳省長聽完也不禁哈哈大笑:
「哎呀,這些外商啊、港商啊,一個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你們能夠從港商手裡賺回來將近兩百萬,這真是了不起。」
林大武也笑道:
「是啊,就我們鄉里工藝品廠,還能賺外匯?當時我們都不相信,不過,很快鄉里欠我們這些村幹部的錢都發了下來,又說鄉里出錢,大家出工馬上修路,大家就不得不信了,原來大家覺得陸鄉長太年輕,恐怕不大靠譜。陸鄉長來動員我們的時候,大家都很懷疑。可這件事讓大家都信服了,修路肯定沒賺幾百萬錢回來難,所以大家都很踴躍的跟著修路,結果這路也修成了……」
大家一邊談著一邊起身,到村裡其他人家去看了看,陳省長看到還有人住在茅草屋,不由問道:
「我一路過來,感覺山和鄉挺富裕的,怎麼會還有茅草屋?」
「現在這個政策。吃飽飯沒有問題,可是要能有些存款也不是那麼容易,現在還住在茅草房的有幾種情況,一種缺失家裡沒有勞動力,沒有人外出打工,還有一個就是因病致貧,還有就是好吃懶做的,就像這家。兩弟兄大的都十**了,小的已經十六七歲,雖然父母不在了,隨便做點什麼,出去打打工,也能蓋幾間瓦房。可兩弟兄出去打工嫌李家太遠,怕不習慣,在家務農又嫌苦,懶得燒蛇吃,還要靠吃救濟。我們村幹部還有他家的親戚都勸過他們,可這兩弟兄就不聽。」
在村裡看望了一些群眾,慰問了村裡的一些老黨員和老革命之後,一行人就到了村後的山上。
「這裡風景很不錯啊。」
現在是春回大地,春花初放,枝掛新芽。一片綠意盎然,鳥語花香,空氣清新無比。
陸政東心裡則是另有感觸,以前的沙林村其實也是如此,但是由於沒通路,山和鄉里的老百姓居民普遍貧窮,典型的窮山惡水,而現在和幾年前已經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回憶起往昔在山和鄉的點點滴滴,也有些恍然如夢之感。
陳省長說著又道:
「省裡其他比山和鄉富裕的偏遠鄉鎮也不少,但多數都是靠資源支撐,有資源,就財源滾滾,但急功近利,很多地方的環境都被破壞得相當嚴重,有的地方甚至連生存環境都惡化。山和鄉的這些東西搞得很實在,既發展經濟,也要保持青山綠水……」
陸政東點點頭:
「從基層幹部來講,幫助他們發家致富是基層幹部最直接的反應。普遍存在著先展再治理的思想,這在改革開放的初期也不算什麼,畢竟讓老百姓填飽肚皮,這是基層幹部最直接的想法。不過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漸深入,這方面的問題已經逐漸顯露出來。
我在宜藍縣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宜藍多小煤礦,前幾年煤炭行情好,本地的外地的都一哄而上,私挖濫采,結果是礦山事故頻發,地陷、塌方、泥石流頻發,更嚴重的是有些人不管不顧亂挖一氣,把山下挖空了,山上很多地方不能蓄水。結果住在山上的幾千村民不但吃水成問題,更嚴重的是田地不保水,那就沒有收成,吃飯都成問題,還帶來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總是要解決,總要治理,結果為處理這些問題,縣裡付出的遠遠比收的那點資源稅要大得多……」
陳省長點了點頭,道:「這些資源的開發能給當地不少的財政收入,為老百姓也帶來了不少益處可是卻對環境有著潛在的威脅,要錢和要環境,是一個頗為兩難的選擇。從人類的總體利益來說,肯定是要環境,可是從個體來說,因為有不同的利益需求而會產生不同的選擇。
政東你說的是大實話,現在省裡的不少資源型城市比如木棉市,實際上就是一個煤炭工業城市,現在煤炭挖空了,整個城市不但面臨著艱難的轉型,更為棘手的是因為煤炭開採引發的環境問題,雖然木棉的煤炭工業主要是國有企業,操作還算規範,但這些問題都十分嚴峻。
我們西河地處西部,資源豐富,改革開放十幾年了,有些觀念也得逐步更新,這方面的問題就得要重視,在這其中政府就要充分發揮協調和監督的作用,讓兩者盡可能的往一個平衡點上靠,要在發展模式上進行新的探索,不然到時候就要付出非常高昂的代價……」
這些情況,陳省長以前都是在材料上看到的,他早就想走出辦公室,看一看下面的真實情況,這個想法盤在腦裡多年,想起來是簡單之事,卻總有各種事糾纏在身,不能輕易成行,今天才是真正實現,這一路走來,雖然時間很短,路程並不遠,但是確實看到了從書面匯報中所不能直觀感受的東西。
幾個人站在山上說著話,留在林大武家的司機匆匆上來匯報:
「長灘市的葛書記、秦市長還有陽河縣裡的領導來了……」
陳省長絲毫沒有吃驚的樣子,他到長灘境內已經**個小時了,葛雲昌和秦東安還不知道他到了長灘,那才奇怪了。
看著一群市縣領導上來也就和大家握手,道:
「我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想到這山間呼吸下新鮮空氣,看看山山水水、吃吃農家飯……」
「山和鄉的發展很具有代表……」
葛雲昌是很清楚,陳省長管著一省之事,那會悠閒到到這樣偏遠山村遊山玩水的地步,到山和來走走,肯定是帶著目的來的,不過既然是陸政東陪著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不過,他還是要陳省長的真實意圖。
陳省長呵呵笑著,並沒有接過葛雲昌的話頭,他知道既然葛雲昌等人到了,他的微服私訪也就到此結束了。
於是一行人就往回走。葛雲昌趁著這個機會就悄悄的對陸政東道:
「晚上陳省長要回市裡吧?畢竟這鄉里條件有限,出不得差錯……」
陸政東贊同葛雲昌的話,出了什麼紕漏,他也跑不掉,也低聲道:
「這些事情是辦公廳的周主任安排,我可以和他一起勸陳省長回去……」
說著又道:
「我也是到了長灘地界才知道陳省長要到山和來,估計是邱秘書長之前給陳省長講過……周主任一直跟著我,山上有沒手機信號,根本沒機會給你們說一聲……」
陸政東和葛雲昌關係不錯,他也不想讓葛雲昌覺得是不夠朋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