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依然很熱,陸政東擦了擦汗水,看了看前面一溜大瓦屋前的壩子裡一個穿著白襯衣、身材比較壯實的的中年人正在忙活,抬頭看到他,忙停下手裡的活,招呼著:
「哎呀,陸鄉長,稀客稀客呀,快,請屋裡坐,這外面太熱了……」
羅金明抬頭發現了他,忙招呼著,熱情的把他迎進了屋。
坐下之後,羅金明笑著問道:
「陸鄉長,你到村裡辦事?」
陸政東笑著搖搖頭:
「我是專門來找你羅廠長聊聊工藝品廠的事情。」
陸政東也去過工藝品廠,不過卻撲了個空,工藝品廠從廠長到工人清一色的都是鄉里的農民,廠裡除了一個看廠的,其他人都回家忙農活去了。於是他就乾脆找到羅金明家裡來了。
「有事叫人帶個信,我到鄉政府就是,這大熱的天倒讓你巴巴的跑一趟……」
羅金明一邊招呼著他喝茶一邊歎著氣說道:
「陸鄉長,別提工藝品廠了,鄉里讓我又回去當廠長,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那些工人拿不到工資,差點沒把我咒死。」
陸政東笑了笑。
他分管財貿,和羅金明接觸倒是不少,羅金明在鄉里也屬於膽子比較大,有幾分頭腦的能人,當村幹部的時候也很有些威信。
所以當初建工藝品廠的時候就讓他做了廠長,羅金明拚死拚活的把廠搞了起來,眼看廠子就要紅火起來,只是王立本一到任,鄉政府派到廠裡任副廠長的企業辦工作人員楊路定就逼宮把羅金明的廠長給奪了去,羅金明也有苦說不出,只得憤憤而去,他胳膊拗不過大腿——楊路定是王立本一個堂外侄。
只是楊路定接手工藝品廠之後就趕上**年制裁,加上楊路定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工藝品廠一下就垮了,工廠一垮,楊路定哧溜一下就回了鄉企辦。
鄉里也沒辦法,只好請羅金明重新出山。
工藝品廠是羅金明一手建起來的,還是很有感情的,羅金明對於楊路定奪去他的廠長一職其實心裡也是一直很不服氣的,不爭饅頭爭口氣,也是很想把工藝品廠搞起來。只是羅金明也無力回天,兩年之中不但該交鄉里的承費沒交,還欠著工人們不少工資。
欠工資,對於鄉里這些窮困人來說,和挖祖墳差不多,對他意見肯定很大,他這個廠長在鄉里走路都只有把腦袋夾在褲襠裡。
好事輪不上他,壞事就由他頂缸,也難怪羅金明一說起工藝品廠就有些冒火。
不過,兩人接觸雖多,卻也是泛泛之交,而且王立本在鄉里一手遮天,羅金明雖然在他面前發牢騷,卻從不提及王立本。但是陸政東清楚羅金明心裡對王立本是相當不滿的。
在這一點上,兩個人都是一致的。
陸政東心裡早就琢磨了,如果把工藝品廠搞活了,肯定會工藝品廠絕對是個香餑餑,對他今後行事肯定好處多多。
於是笑了笑說道:
「羅廠長,既然你被架在火上烤著,那就要想辦法從架子上下來,今天我來就是和你商量點事情的。」
羅金明一聽微微一愣:
「哦?」
「羅廠長,你說工藝品到眼下這樣的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
羅金明歎了一口氣:
「不能出口了,沒銷路……」
陸政東點點頭:
「羅廠長這話既對,也不對,其實工藝品廠不是沒銷路,也不是產品有問題,不能出口了還可以內銷嘛,關鍵是缺跑銷路的人。」
工藝品廠主要產品是高檔木製工藝大件,這些產品價格動輒是幾百上千,只有有錢人才消受得起,比較燙手,邊角料製成諸如佛珠手鏈之類的帶有一些宗教色彩的小掛飾件雖然便宜一些,不過內地現在求神拜佛還沒有盛行,在內地也沒有什麼市場。而讓鄉里這些農民跑那麼遠去找銷路,不要說他們沒那膽子,就是有那膽子去南方的大城市也摸不著廟門。所以原來的渠道一斷,他們就只有乾瞪眼了。羅金明一聽,眼神一亮:
「對對,陸鄉長說得對,就是沒有人能跑銷路啊……陸鄉長有這方面的人?」
陸政東一笑: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羅金明一喜:
「陸鄉長不是要親自去給工藝品廠跑銷路吧?」
陸政東點點頭:
「我有同學在特區工作,有點關係,我想跑一趟,先幫著廠裡把庫存解決一下。同時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穩定的銷售渠道。」
陸政東所謂的在那邊有同學不過是托詞,不過怎麼把工藝品廠打開局面,他是早已成竹在胸。
陸政東首先考慮的還是用邊角料做的那些佛教小掛件,他的目光放在了南方。
香港很信這些,香港人建房、選址、必看風水;起名、擇業必拜神靈而商家幾乎都供奉著自己信奉的各路神仙牌位,有的位置明顯,有的神位獨特。大小不等,最小的才書本大小,但香火、貢品一樣不少,都是「五臟俱全」。
他曾經看到一個報道,香港有大大小小廟宇六百餘座,人均一萬人、平均每平方公里就有一個廟宇,可以想見這些相關產品的繁榮昌盛了。
而在國內和香港相隔的很多地方也深受影響,在這方面南方沿海也走在內地的前面,而且南方主要是外向型經濟,做外貿的比內地多了很多,不管是內銷還是外銷,機會自然更多。
陸政東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把這些產品「開光」,這樣的東西他知道得太多,本來的一普通東西,經過所謂的開光,一下就身價倍增。
這「開光」還就是從南方興起的,現在還沒有大行其道,這樣就更好,越是稀缺,這貨就越好賣,也就更能賣個好價錢。
羅金明一聽也是很欣喜:
「哦,陸鄉長在那邊有路子,那可是大好事一件。沒問題,出去費用的問題,我來想辦法……」
陸政東笑道:
「費用的問題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那同學在那邊發了點財,吃住行都了,我是這麼考慮的,如果事情有些眉目,到時候羅廠長再選個人跟我跑一趟,省得花冤枉錢……」
其實費用的事情陸政東早有計較,他把這些產品改頭換面一下,那價錢自然水漲船高,他不但要把費用賺回來,還想趁此機會賺取這一世的第一桶金,要用錢的地方很多,特別是母親的病,要盡快治療。所以他不想工藝品廠的人跟著,那樣做什麼都礙手礙腳的。
羅金明呵呵一笑,搓了搓手說道:
「這不成,哪能讓陸鄉長你又出力又出錢?……」
陸政東心裡一笑,工藝品廠場面上恐怕一文錢也沒有,羅金明出費用,肯定也是私人墊著,從自己口袋裡掏錢辦公家的事情,何況在羅金明眼裡這錢搞不好還會打水漂,肯定還是肉痛,陸政東也擺擺手:
「這也是我份內的事情,說起來咱們也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工藝品廠搞不起來,你日子難過,我這個副鄉長日子也一樣難過得很。咱們這是同舟共濟……」
羅金明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個年輕副鄉長不受王立本待見,提留統籌徵收又很難搞,日子確實也是不好過,看來也是真想在這方面做做文章。
陸政東見羅金明點著頭,沉吟了一下說道:
「不過,我得隨身帶些貨過去。你也知道我那一攤子事不少,不可能在那邊耽擱太久……貨也不要太多了,太多了,坐長途車也帶不走,帶個三四萬的貨過去,要是找到了大銷路,你再讓長途車帶過來……」
羅金明心裡不禁苦笑一下,這恐怕才是陸政東主動登門的目的吧。
陸政東能不能真的找到路子,他心裡還是有些懷疑。三四萬的貨,這可不是小數目,在這個年輕的副鄉長嘴裡說得卻是輕描淡寫。
羅金明的心思陸政東自然看在眼裡,笑了一下說道:
「羅廠長,你別太擔心,我還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的,我好不容易才從楊玉清的事情中翻身,可不會再去冒險……」
「陸鄉長,說這話就太見外了,你這麼支持工藝品廠、支持我的工作,我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陸鄉長願意帶多少過去都沒有問題,要是陸鄉長真的為廠子找到銷路,我老羅也是沒二話可說的人……」
羅金明其實心裡也盤算著,他心裡是有些不相信陸政東真能打通銷路,但是庫存的那些東西堆在倉庫裡一毛不值就是一堆木疙瘩,用來做柴燒都嫌不易著火,何況陸政東可是副鄉長,只要把手續辦好,就是陸政東出了什麼紕漏,他也沒什麼責任,
要是陸政東萬一他真在那邊找到了路子,那整個廠子也就活了,死馬當成活馬醫,試一試也無妨。
陸政東也知道羅金明還是懷疑他沒有那個能力的,但是陸政東也沒有多說廢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能力,這樣的事情得靠事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