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東對楊玉清的死,總是有些自責,特別是董陽生家還在上初中的孩子,沒媽的孩子是個草,他也是從小沒有父親,將心比心,他也知道董家人會如何傷痛,他也一直關心著董陽生一家的情況,幫著解決一些困難,對董陽生家挺熟悉。
董陽生家三間瓦屋,獨家獨戶坐落在兩個院子之間。才辦喪事,門上窗上都還貼著白色的對聯是一個挺醒目的標記。
董陽生沒在家,不過家裡還是有人,一個女人正在做飯,見到他敲門,女人一邊在圍裙上揩著手,一邊很拘謹的問道:
「……陸鄉長……董陽生今天請了人給楊玉清修墳頭,我幫著做飯,我去外面叫一聲,讓他回來?」
陸政東擺擺手說道:
「不著急,不著急,讓董大哥忙,我們來的時候都變天了,還是趕緊把活幹完要緊,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閒得很,等他忙完就是……」
「張嫂子不用鄉長鄉長的叫了,我這個鄉長馬上就要撤職了,就叫大兄弟吧。」
張翠萍大概沒想到他會認識她,有一點詫異:
「陸鄉長怎麼會認得我啊?」
「我這人只要見過的人,基本上都能記得……」
陸政東隨口說著。
張翠萍肯定想不到他外殼一樣,裡面的機芯卻變了,張翠萍的丈夫何志貴在鄉里挺出名的,是個瞎混的主,根本都不管家裡,一年兩年不著家那都是常事。
更重要的是後來何志貴在外面出了事情死掉了,張翠萍嫁給了董陽生,張翠萍對董陽生和孩子都不錯,陸政東見到董陽生家的日子安定了,也才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
雖然陸政東現在是人見人厭的角色,不過來者是客,張翠萍不是主人家,加上有林冬荷,所以對他倒還是比較客氣,雖然看著有些不情願,還是端了一條板凳,招呼他倆坐在外面等董陽生回來。
陸政東坐在那裡一邊想著心事,看天陰沉沉的眼看著就要下雨,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陰鬱。
牆角處董陽生家的貓正在那裡興致勃勃的逗弄著一隻蚯蚓,只是蚯蚓不是老鼠,個頭太小,董陽生家的貓一不小心,蚯蚓就鑽進了牆角的那一堆垃圾之中。
這似乎更激起了貓的興致,不停的用爪子在垃圾上刨著。
看著貓那種不甘心而又專注的樣子,即便是心思叢叢的陸政東也不覺有些莞爾,注意力也被其吸引了過去。
一團灰白色的劣質衛生紙露了出來,貓的注意力很快從蚯蚓身上轉移到這團衛生紙上,用爪子刨著衛生紙,找著裡面裹的東西,似乎想要從其中泡出感興趣的東西,隨著貓爪子的動作,衛生紙裡面的東西也露了出來,貓似乎也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什麼玩意,用爪子刨弄著,就像一個求知慾極強的小孩一般好奇的打量著那玩意。
那東西也完全吸引了陸政東的注意力,陸政東眼角一揚,眼神一下亮了起來:
貓爪子下赫然是一隻套子……
陸政東心裡一動,忙撿起一個石頭把貓給趕走了,摸了摸口袋,見身上沒東西,就低聲對著林冬荷道:
「給我個東西,我去把那個撿起來……」
林冬荷顯然也認出了貓刨出的東西是何物,一張臉臊得通紅,低聲啐了一聲:
「你……你……那是噁心死了的……髒東西……不要撿……」
陸政東一呆,一下才回過神來,他現在可是還沒結婚的童子小伙,林冬荷以為他不知道那是何物,笑了一下說道:
「我知道那是髒東西,不過那更是救命的東西啊!可不能讓貓給破壞了……有手絹沒?沒把絲襪脫給我……」
林冬荷羞得脖子都紅了,頭都不敢抬:
「給你,手絹……」
陸政東接過手絹,趕緊跑過去,雖然心裡也噁心得要死,可是還是強忍嘔意小心的把那東西撿了起來,裹好,又扯了一塊塑料薄膜裹在外面。
林冬荷結結巴巴的問道:
「政東,那個……真有用嗎?」
林冬荷那樣子是羞不可抑,卻又對他的事情很關心。
陸政東看到林冬荷那樣子,心裡也不禁好笑,陸政東見識過太多的女性,當姑娘的時候羞羞答答,但是一結了婚那就是兇猛女人,說起葷段子,開起葷玩笑,那膽子肥得很,往往會讓不少男性落荒而逃。林冬荷在廠裡有時候也會和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面前開玩笑,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在自己面前卻這般,恐怕也是和他年少時一般心裡有好感,一個人一旦對異性有了好感,心態就變了……
陸政東見她那侷促的樣子也怕讓其他人看出了端倪,影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趕緊叮囑道:
「這還難說,總之應該是有點用處吧,到底能怎麼樣,現在還不清楚……你就當沒看到這個,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半分。你緩緩神,去幫張翠萍做飯,中午咱們想辦法留在董陽生家吃飯……」
林冬荷見他說得鄭重其事,點點頭,等臉上的紅暈散得差不多了才進了屋。
不一會,黃豆般大小的雨點就落了下來,到處都在呼喊趕緊回家,路上的行人也趕緊加快了腳步,董陽生等人剛剛回來,瓢潑大雨就不期而至。
董陽生看到他雖然有些黑著臉,但是礙於還有其他人,又下著大雨,也不好把他和林冬荷趕走,陸政東也不管董陽生等人的態度如何,敬著煙,打著招呼,這些人就是再對他有意見,伸手不打笑臉人,董陽生也就不鹹不淡的招呼他吃飯。
董陽生就是不招呼,陸政東也會想辦法蹭上飯桌,董陽生招呼一聲,他自然更是打蛇隨棍上,跟著進了廚房。
陸政東雖然是上了飯桌,不過幾個人都把他和林冬荷當成了不速之客,言語之間,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肯定是少不了的,不過陸政東再難聽的話也聽過,神情自若的坐在桌上,。詢問著董陽生最近的情況,有什麼困難,有不時問起其他人家裡的收成情況,溫顏暖語,漸漸的,桌上的人對他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我們國家這土地承還搞不搞?」
桌上一個看樣子比較關心時事的老鄉忍不住問道。
**年之後,媒體上到處都是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防止和平演變的消息。對於農村老百姓來說,資產階級自由化,和平演變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也未必明白,他們更關心的是國家的農村政策會不會變。
而他不管是不是會被撤職,總是在政府工作過這麼久,應該知道些事情,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要問一問。
陸政東就給他們分析了一番,告訴他們土地承不但會繼續搞,只會越搞越好,今後對農村的政策也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好,這些農家人哪遇到過把國內國際形勢分析得這麼透徹的人,心裡吃下一顆定心丸的同時也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起勁,董陽生的臉色也越變也好,張翠萍也會時不時的說幾句,一桌的人全都放鬆下來。
陸政東也就趁著這樣的機會觀察著董陽生和張翠萍之間的神情……
來董陽生家幫忙的人酒足飯飽之後就各自回家去了,張翠萍要走的時候,陸政東把她攔了下來:
「張嫂子,別忙,我有點事情要請教一下你。」
其他幾個人腳步匆匆的離開,張翠萍雖然有點詫異,不過見剛才在桌子上陸政東還是很和氣的,也就停下腳步。
陸政東突然問道:
「張翠萍,楊玉清死的時候你在哪裡?是不是就在董陽生家?!」
陸政東眼神這簡直就像一個驚天炸雷在張翠萍的頭上響起,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張翠萍一下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