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紛紛揚揚的大雪終於停歇下來,江陵城外一片素白,積雪反射著陽光,在雪面上鍍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芒,在加上積雪中巍峨聳立的江陵城,飄渺虛幻加上古樸典雅,看上去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然而就在這人間仙境之中,卻有人幹著焚琴煮鶴的勾當,上百名兵卒聚攏在一起,用樹枝清掃著積雪。
片刻之後,兵卒就請掃出方圓數百米的一塊空地。
臨近午時,兩隊人馬出現在空地兩側,蒼茫白雪,鐵甲紅旗,一股比寒風還要凜冽的肅殺之氣迴盪在天地之間,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夏侯惇一馬當先躍入沙場,高聲喝道:「關羽匹夫,速速前來受死。」
另一側的帥旗之下,關羽也提起鋼刀,策馬上前。
關羽身形一動,馬良就皺眉道:「君侯,馬良總覺得沒有必要和夏侯惇作此意氣之爭,如今馮雪滿天,道路難行,不出數月,夏侯惇就得撤兵而回,所以……馬良覺得,還是穩守江陵為妙!」
關羽搖頭道:「季常此言差矣,你也只徐晃徐公明正在前來支援夏侯惇,一旦二人合兵一處,就算江陵無礙,但二人分兵前去採石磯怎麼辦?」
說到這裡,關羽瞇起眼睛,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關某一定要擊敗夏侯惇,讓主公後路無憂。」
馬良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有些話,馬良是沒辦法說出來的,馬良最擔心的是關羽出現什麼閃失,關羽是虎狼之將,但夏侯惇也是天下聞名的猛將,並不比關羽差多少,萬一關羽……江陵城就危險了。
好像猜到了馬良的想法,關羽接著說道:「季常,就算冒險,我也要試一試的,如今主公戰敗,我們想要擋住李子悔的河北鐵騎,退守長臨湘,佔據江南四郡(武陵、零陵、桂陽、長沙)。但就算這樣,我們也要面臨襄陽和夷陵的兩面夾擊,我問你,我們有幾分希望守得住江陵?」
馬良默然不語,關羽說的確實是實情,不反攻襄陽,就等於給李重在荊州留下一個堅固的據點。
而曹操也絕對不會甘心讓李重獨享荊州,猛攻江陵已經是必然的了,徐晃的來源已經證明,北宮伯玉的戰亂已經被平息下來。夏侯惇之時先前部隊罷了,不出兩年,曹操就會率領大軍南下,再加上襄陽的李重,劉備根本守不住江陵。
如果關羽能擊退夏侯惇,反攻襄陽,形勢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不能說扭轉局勢,但還能取得一線生機的。
「君侯一定要多加小心!」想到這裡,馬良也只能歎息一聲,暗祝關羽好運了。
關羽哈哈一笑,高聲道:「季常放心,夏侯惇小兒豈是關某的對手,前幾日之時關羽怕傷勢復發,未敢出盡全力而已,今日關羽定然斬夏侯惇於馬下。」
就在關羽和馬良的說話之間,夏侯惇已經圍著沙場不耐煩的轉了一圈,高聲喝道:「關羽小兒,你是不是怕了,怕了的話就快點滾回江陵,戰場不是你這種你娘們兒來的地方,哈哈哈……」
不得不說,夏侯惇的嘲諷技能已經練到頂級了,一句話就把關羽氣得鬚髮皆張,眼中殺機爆閃,策馬直撲夏侯惇。
馬蹄翻飛,濺起積雪,久久不落,翻滾在關羽的馬後,就像一條雪龍一樣。眨眼之間關羽就衝出上百步,手中的鋼刀化作一線光芒,刺向夏侯惇的胸口。
不得不說,要說到氣勢的運用,關羽堪稱三國時期最厲害的高手,特別是拚命的技巧,關羽要比呂布還強一些。關羽化刀為槍,聲勢勢若奔雷,卻刺得悄無聲息,給人一種陰陽倒轉,快慢由心的感覺。
夏侯惇也被關羽這一刀殺的措不及防,只能勉強將鋼槍橫在胸前,抵擋一下,頂在關羽的刀背的分叉上。只覺得一股洶湧的力道湧來,兩臂竟然穩不住刀桿,如此同時夏侯惇的戰馬也被沖的不住的倒退。
關羽並沒有說大話,剛才與馬良所說的話半真半假,由於擔心傷勢復發,頭幾次和夏侯惇交戰,關羽一直都沒有動用全力,而這一次,關羽已經孤注一擲了,儼然要賭上性命秒殺了夏侯惇。
兩匹戰馬一退一進,噗地一聲,關羽的刀尖擠推鋼槍,刺進夏侯惇的胸口。
「哼……」關羽眼神一冷,這要一鼓作氣刺死夏侯惇,忽然覺得肩膀一疼,手中的鋼刀一下子緩了幾分,被夏侯惇抓住機會,一下子盪開鋼刀。
夏侯惇躲過一劫,看也不看胸口的傷勢,更不管關羽為何忽然氣力不加,掄起鋼槍就奔著關羽砸了下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氣勁橫飛,夏侯惇獨目圓睜,死死的握住鋼槍,向下猛壓,脖頸之處青筋暴起,蜿蜒蠕動,如同一條條小蛇盤繞在脖頸上一樣,顯然已經將全身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關羽的臉上也血紅欲滴,緊咬牙關,拚命擎住刀桿,向上頂去。
二人只僵持了短短的一瞬間,夏侯惇的胸前忽然噴出一股鮮血,手上勢若千斤的鋼槍一下子變得軟塌塌的,沒有一絲力氣。
關羽一愣,夏侯惇抽身就走。
就在關羽愣神的一瞬間,夏侯惇已經轉過馬頭,朝著本方的軍陣奔馳而去了。
關羽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催動戰馬,就要追殺夏侯惇。可關羽剛一動身,卻又停了下來,撥轉馬頭,收兵回轉江陵了。兩軍的兵卒也看出事情不對,匆匆收卷軍旗戰鼓,各自回營了。
…………
夏侯惇的大營之中,炭爐熊熊,烤的軍帳之中炙熱如夏。夏侯惇踞坐在帥椅之上,赤2裸著上身,身上肌肉筋突,汗珠滾動。在夏侯惇的胸口上,纏著厚厚一層白布,但就算這樣,一抹赤紅的血跡依然在白布上滲透出來。
隨軍郎中一邊給夏侯惇熬藥,一邊說道:「將軍一定要加以小心,關羽的刀尖已經傷及肺腑,不可隨便移動,呼吸之時也要小心,萬萬不可牽動傷口。」
夏侯惇臉皮抽動一下,想要苦笑,卻有沒敢笑,低聲說道:「看來我連說話喘氣都要小心一些了,是不是?」
隨軍郎中笑道:「大將軍所言極是!」
「我……」夏侯惇剛想怒罵一聲,卻一咧嘴,顯然是感覺到不對了,頓了一下,才慢慢問道:「那要多長時間才能痊癒呢。」
隨軍郎中陪笑道:「大將軍放心,只要安心調養,不出一年,定可恢復如初。」
夏侯惇聞言慢慢靠在椅背上,喃喃道:「這下好了,都不用裝了……」
說話之間,帳簾一挑,法孝直急沖沖的來到帳中,看了一眼熬藥的朗州,就皺眉道:「大將軍怎能如此冒險,與關羽交戰,詐敗即可,傷勢如此之重,萬一有個閃失,數萬大軍豈不是群龍無首?」
夏侯惇心道扎傷你老母,我有病啊,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誰料到關羽又拿出斬顏良的戰術來,自己被打了個措不及防。
心中苦笑,夏侯惇也不答話,只是哼哼了一聲。
法孝直肅手而立,一直等到隨軍郎中熬完湯藥,服侍夏侯惇服下,這才揮手讓郎中退到帳外,低聲說道:「大將軍扎傷也好,正好引誘關羽出城,攻打我軍營寨。大將軍只需裝作傷重,無力指揮軍隊即可,關羽得勝之後,定然會出兵襄陽。法孝直估計,關羽定然取不下襄陽,待到關羽退兵之時,大將軍率兵伏擊關羽,關羽一敗,江陵唾手可得!」
夏侯惇輕聲道:「孝直,不瞞你說,我不是扎傷……而是真傷了,接下來……怕是無力指揮軍隊了。」
「什麼?」法孝直難以置信的驚叫了一聲,這才低聲說道:「大將軍不是開玩笑吧,這可是勝負攸關的大事。」
夏侯惇輕聲道:「我哪有心思開玩笑,所以,在徐晃將軍到來之前……此處的軍隊就交由你指揮好了。」
法孝直聞言頓時面露難色,躊躇半晌,這才低聲道:「大將軍還是另選他人領兵為妙,法孝直怕是難當重任,萬一有個閃失,該如何是好?」
法孝直這倒不是推脫之言,出謀劃策和領兵打仗完全是兩碼事,像周瑜這樣謀略戰場一把抓的大將並不多。依照戰場的形式,給主將提出參考意見可以,大多數謀士都能做到這一點。
但真領兵打仗卻不一樣,主將不但要在眾多計劃中選出可行之計,還要推演敵我雙方的戰鬥力對比,調派合適的兵力迎敵,是件很費腦筋的舉動。
另外,主將的人格魅力也是一方面,主將必須取得兵卒的信服才行,不然的話,軍隊號令不一,就算計策再好也沒有用。
法孝直差的就是這一點,一旦關羽領兵來襲,夏侯惇沒法指揮軍隊,指望法孝直能震懾住那些驕兵悍將,能看出戰場強弱,何處軍陣有漏洞,實在是不太現實。法孝直的設計是夏侯惇詐敗,可不是真演變成一場潰敗。
夏侯惇看了一眼法孝直,輕聲道:「除了孝直之外,軍中再無可以領兵的人選了,姑且一試吧……實在不行,直接退兵也可,我料關羽也不會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