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19
「撲——!」尚國忠摸了把胖臉上的雪水,抬頭找不到敵人,再轉頭看看司機表弟,光顧著攔眼前的幾人,也不知是誰砸的,忍不住暴跳如雷:「誰幹的,給我出來!」
「哈哈——」有人忍不住笑起來,也有人在外圍看清了砸雪球的人,是一個豆芽似的學生,有人還認出這學生正是老高頭收養的孩子,但是沒人指認,因為他們都恨尚國忠——這個剝削工人的廠領導。
「猴三兒,是不是你?」尚國忠豬油手一點,決定找個軟柿子捏。
外號叫猴三兒的中年工人天生膽子小,本來躲在人群外呲著牙看樂子,不想被豬頭熊一眼就看上了!
「廠長,不是咱,不是咱!」猴三兒被嚇得臉比雪還白,急忙擺著雙手。
「哼!」尚國忠冷笑一聲,就知道自己選對人了,點著猴三兒喝道:「猴三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無故曠工,我告訴你,你今年的年終獎泡湯了!」
「啊,別——」猴三兒要哭了,還真應了那句話,他上有七十歲的老娘,下有七八歲的孩子,兩口子工資又不高。
獎金再少,那也是一筆年貨呀!
猴三兒媳婦跟在猴三兒旁邊,長得又瘦又小,膽子是更加的迷你,一看這情況早就慌了神兒:「都怪你,我說咱別來,別來,你偏……嗚嗚!」
猴三兒兩口子眼看就要崩潰。
情緒這種東西就像電梯裡放的啞巴屁,在無聲無息之間就會鑽到你的身體裡,要麼逃出電梯,要麼你得就熬著。
工人們慌了!
這次來靜坐的都是基層工人,大家多數比猴三兒夫妻家境好一點,但是差距也不大。豬頭熊一張嘴就扣了猴三兒的獎金,這相當於一針刺中了所有工人的命門。
大家本就是經濟利益關係,經濟制裁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回去——開工吧!」尚國忠語氣稍稍緩和,還不知什麼時候把豬油手背到了身後,瞇著眼掃視眾人:「現在回去,咱們只當什麼事兒沒有,年終獎金翻倍!」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夥兒都不想在這兒呆了,但是誰也不願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我們的群眾是柔弱的,是可愛的,更是智慧的。
西方人相信: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勇士!
而我們的群眾卻更相信:第二個吃螃蟹的人是智者!
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使在場的人誰也不肯邁出第一步,但是人心畢竟已經活動了,這時候只要有一個人抬腿,其他人就會毫不猶豫的跟上。
此時,就是靜坐事件的臨界點,出現轉折只需一把小小的鑰匙,或者叫做最後一根稻草!
尚國忠再愚蠢,也知道此時該怎麼做了,他不由得暗暗佩服王文明:要依著我,先給他們記個曠工,再扣獎金,實在不行降工資,他們要是敢急眼上來動手,乾脆就招警察來抓人。
抓三千人,搞不好就得引發成騷*亂!
你看人家這主意,恩威並施,兵不血刃——要不怎麼人家當市長,掌管六七百萬人;而我尚國忠當廠長,僅僅掌握三千來人呢!
想到這裡,尚國忠信心更足,鈴鐺眼裡放出了凶光:「你們不回去,我可先回去了!」
他決心親自加上這最後一根稻草。他相信,只要自己看看時間,然後跟大家說:十分鐘後我就通知廠門保衛做記錄,最後回廠的一百人記曠工一天,最後十個人,工資降一級!
有人就會像兔子一樣,飛跑著回廠裡開工!
到時候,這些人就會變成盲從的鴨子,跟著領頭人稀里嘩啦的走個精光。宿舍拆遷順利進行,自己該得的那一份兒一分不少,還讓王市長隱隱欠上自己一個人情!
尚國忠抬起了手腕,為了裝逼顯富,他特意為自己配了一塊牢裡式手錶。他故作嚴肅的說道:「我再等十分鐘,你們要是不回去,我就——」
「砰!」
又一個大雪球飛來,恰好砸在鼻子上!
「撲——到底是誰?」尚國忠被砸得鼻子酸痛,眼淚嘩嘩直流,這一根致命的稻草也被學球砸了回去,一時間幾乎氣昏了頭!
「猴三兒,你給我過來!」尚國忠氣急敗壞。
狗熊一樣的司機扒開眼前的人群,就想過去揪猴三兒。
「不是咱,不是咱!」猴三兒急忙往後縮。
這一次沒人再笑了,他們在為那個丟雪球的傢伙擔心,為猴三兒擔心,也為自己擔心。
「不是你,你給我說是誰!說不出來,老子降你兩級——」
「崩!」
這次雪球不大,但是團的特別結實,就跟冰疙瘩一樣!
「撲——撲!」尚國忠吐出來兩口血沫子,還帶著兩顆板牙,這一下他真的瘋了,眼角看到好像有個豆芽似的瘦子來到身前,他還以為是猴三兒,掄起胳膊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我叫你小子搗亂!」
「啪——」
這一巴掌打得眾人鴉雀無聲!
這一巴掌也打得好響亮,好乾脆,好痛快!
可是,這一巴掌還打得手掌好痛啊!
尚國忠急忙提起來一看掌心,紅彤彤的,正在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就聽司機表弟驚叫道:「哥,你咋使這麼大勁兒?」
「我也納悶兒——呃!」尚國忠一抬頭,銅鈴大的眼睛瞪得溜圓,因為他發現表弟正一手捂著腮幫子,一臉震驚的看過來。
打錯人了!
尚國忠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可即使這樣表弟你也沒必要那種表情啊——我讓你當司機,掙得可不止兩個司機的工資,打你一巴掌也不過分吧!
當著眾人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尚國忠使了個細微的眼色,吩咐道:「去把猴三兒給我叫過來!」
「不,不是啊!哥,你這——」表弟也急了。
「我這什麼?」尚國忠把銅鈴眼一瞪,心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低聲補充道:「我這不是打錯了嘛!再說,你臉皮那麼厚,震得我手還疼得呢!你瞅瞅,你,你——」
「這,這是怎麼回事?」尚國忠蒙了,他舉起右手才發現,自己的食指軟綿綿得垂著,跟手背幾乎呈六十度!
「哥——」表弟走到跟前,很認真的說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