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療店的大玻璃門上,一邊寫著足療,一邊寫著保健,門頭上掛著個歡迎光臨的匾額。
這裡面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公共區域,有電視,但是是七八個足療床並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可說。裡面則是小包間,昏暗而獨立。
幾個足療小姐坐在收銀台附近,看見三黑進去就有人主動起身招呼他。
三黑從沒有來過這裡,顯然反映遲鈍,那足療小姐很會察言觀色,便問道:「老闆第一次來啊,是保健還是足療。」
三黑想了想,自己的一雙臭腳露出來實在對不起觀眾,乾脆還是保健吧,省的腳臭被人笑話。
那小姐帶著三黑進了裡面的單獨隔間,三黑從沒有類似經歷,他想找女孩聊天,順便問問方曉紅的事情,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好在他還在猶豫時,正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揉捏的小姐主動說道:「老闆,你是第一次過來吧。我按摩的力度如何?要不要再大力點。」
三黑連忙道:「嗯,大力點。」
「捏的疼了,就和我說,」這女孩很放鬆的說道:「老闆,看你這身肌肉好結實啊,你是運動員嗎?」
三黑連忙否認,還在想著怎麼把話題轉移到自己的目的上,那小姐又說道:「前些日子,我也遇到一個和你類似的年輕人,好像還是大學生,那一身肌肉,我手指都捏不動。」
「也和你一樣,很老實,也不說話,連著來了三四天,我找他說話,他也不說話,」足療店裡其實競爭也是很激烈的,所以每個小姐都是希望能和顧客混熟,這樣成為熟客,自己的生意自然就好,而無話找話說,就成為了她們的必修課。
三黑終於找到空隙,問道:「你們生意挺好的啊。」
「唉,不行唉,最近生意都不好,有好幾個姐妹都走了。」女孩說道。
三黑正為自己這雞肋問題懊惱時,女孩的回答讓他心思一動,又問道:「為什麼啊。」
「嗨,說了,老闆你別害怕,」這小姐看了看三黑,手裡的動作也不放鬆,見他正好奇的看著自己,便道:「上個月我們這有個女孩被殺了。」
「哦,」三黑故意裝作不知情,故作驚訝反問道:「不會是在這裡吧。」
「切,晦氣,那怎麼可能,要是在這裡,我早辭職不幹了。」女孩擺擺手。
「我想起來了,上個月就在那邊的招商銀行附近,有許多警車,是不是就是那個?」三黑終於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引到方曉紅了。
「是唉,聽說死的挺慘的,只剩下一個頭,身子都被切成碎片了,想著我就打寒顫。」
「她真可憐。」三黑附和道,接著開始自己蓄謀已久的第一個提問:「她和你熟悉嗎?」
「還行,都在一個屋簷下,能不熟悉嗎?」這女孩並不知道三黑提問的刻意。
「那會是誰幹的?不會是她的男朋友什麼的吧。」三黑繼續問。
「怎麼會呢,她那裡有男朋友。」女孩不屑的道:「她第一次出遠門,連手機都麼的,哪裡談的男朋友。」
「她生日那天一個人躲被窩裡哭泣,大家都不知道,後來才知道是她生日,」女孩又說道:「挺單純的女孩子。」
「那她怎麼晚上跑了出去啊?」
「嗨,我們遇到的客人,什麼樣的沒有?」女孩平靜的說道「那個客人差不多同時生日,說著說著就覺得挺有緣分的了,約著出去吃個宵夜,不也是很正常嗎?」
三黑並不瞭解這些人的生活,也不想多問,便掉轉話題問道:「這客人你們都熟悉不,還是她很熟悉啊。」
「老客,很熟悉的,以前好些姐妹都跟他出去過,」那女孩突然將聲音壓低,湊到三黑耳邊,說道:「還有人和他開過房呢。」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有人敲門,道:「到鍾了。」
足療店裡一般每個服務時間為四十五分鐘,稱之為一個鐘,時間到了便叫做到鍾了,也有叫點,一個點,或者一個鐘。當然也可以加鐘。也就是再續四十五分鐘。
那女孩便問三黑:「帥哥,要不要加鐘?」
三黑還沒有問完,當然要加鐘了。便點點頭,那女孩高興的朝門外喊了句,加鐘。
三黑略一沉吟,道:「你說的這老客,會不會是殺人兇手?」
「我覺得不信,他殺她幹嘛,要錢沒有,要胸沒有,就是年輕,男人不都是喜歡嫩歪歪的女孩嗎?」女孩反問道:「這不都能花錢買到的嗎?為什麼要殺人呢?」
女孩雖然看起來歲數也不太大,卻透著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世故,也許這就是生活的磨練吧。
三黑又旁敲側擊的問了許多問題,但基本情況就是這些,也問不出太多新鮮的情報了,他心裡反覆琢磨,也並沒有太多的收穫,他想起在看守所裡老崔曾經和他說過,要多思考,最好能做到換位思考,這樣才能把問題琢磨透。
三黑想了想,反問自己道:「我需要站到什麼位置才能把問題琢磨透。」
首先是方曉紅,她是個才來寧南的小女孩,第一次出遠門,也沒有朋友,在足療店這種地方,雖談不上勾心鬥角,但顯然是個唯利是圖的地方,她面臨的是誘惑、騷擾、排擠、虛情假意,女生獨有的感性和她對生活的期盼,在現實面前劇烈碰撞,她會感受到什麼?
三黑腦子裡冒出的是,對生活的絕望,對人生的晦暗。但轉念一想都不對,這樣年紀的農村女孩恐怕首先是失落,然後是寂寞。
三黑逐漸能找到女孩的內心了,那是與他同樣的感受,寂寞,在熙熙攘攘的社會中,卻是一個個寂寞難以勾連的內心。
服務結束了,那按摩的女孩親熱的挨著三黑坐下,說道:「帥哥下次記得找我,我是11號。」
三黑笑著點點頭,問道要付多少錢,女孩伸了兩個指頭,道:「兩個鐘,一共八十塊。」三黑掏了一張紅票,遞給她。
那女孩出了按摩間,將錢交給收銀台,然後找來二十塊,送回給三黑。
三黑還在想著方曉紅,有些分神,那女孩將二十元錢在他眼前晃晃,道:「你是不是大學生嗎?怎麼一個個都是滿腹心事的。」
他回過神,心想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大學生呢。
女孩將錢塞到他手裡,又給他理理頭髮,顯的很不捨得。三黑想著這女孩給自己驗證了許多信息,也頗為感謝她,便將二十元錢遞給她,道:「謝謝你,算給你買可樂喝吧。」
這女孩笑了,也不客氣就收了下來,道:「嗨,你們大學生都這樣,都挺大方的。」
三黑奇道:「難道只有大學生這麼大方嗎?」
「當然,你不知道吧,中年人老年人過來按摩,都摳門的要死,時間一分鐘都不能少。還淨想揩油。」女孩雙手摟著三黑的肩膀說道。
「有錢人,做生意的,交換慣了,你不給他便宜占,他才不會給你小費呢。」
「只有大學生,喜歡和人聊天,然後也會小費。嘿嘿。」
三黑聽得啞然失笑,沒想到這給小費還有這些門道,他笑著說:「這麼說經常有大學生過來?那你小費不是收的很勤嗎?」
「哪裡啊,你是第二個,之前有個大學生,身材和你一樣,比你還魁梧些,喜歡和人說人生,理想,然後也很乖,和你一樣聊完了就給小費,哈哈,」女孩突然笑了,又說:「完了,我把秘密都說了。」
三黑哈哈一笑,和她道別,便走了。
這女孩還是很高興在生意不甚好的時候,做了兩個鐘,還額外收了小費,出了小包間,便搖著鈔票,嚷著請大家喝汽水,買冰棍。
於是足療店裡便一片歡騰。
三黑出了足療店,便想著今天的第二個目標,找到那個叫羅勇的客人。
三黑手裡有警察卷宗,裡面有羅勇的地址,不料卻出乎他的意料,羅勇前不久才搬走,聽著鄰居們的口氣,好像很匆忙。
他急匆匆的趕到建寧批發大市場,卻已經是下午六點多,批發大市場已經落下卷閘門,只能出不能進。
三黑趁著保安不注意,隨著物流公司的人員鑽了進去。
不料,羅勇那個檔口也是剛剛被轉租掉,那老闆也不知道羅勇的去向,好在還有電話號碼。
三黑拿了號碼出了批發大市場,並沒有著急給羅勇去電話,依舊是按照老崔的法子,仔細的分析。
羅勇被警察刑訊,身體應該受到過摧殘,精神上恐怕也快要崩潰了。而他搬家。轉租檔口,這說明他也受到過騷擾,要逃離之前的生活。如果他貿然的打擾,恐怕很難與羅勇交流
所以他要以什麼樣的身份與他交流呢?
三黑思考了一下,還是以受害者親屬的身份吧。
三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羅勇的身份。
過了好久,電話才接通,是個虛弱的聲音。
「羅先生嗎,我叫張三黑,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方便,我想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做個溝通?」張三黑一口氣說了出來。
「你是哪位?」羅勇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的女朋友前不久遇害,警察懷疑與方曉紅的兇手是同一人」三黑盡量用簡短的語言說出來意,但還沒等他說完,羅勇提高音量,大聲的說道:「方曉紅和我沒關係。」
說著便掛了電話,三黑耳邊似乎還有羅勇費力喘氣的聲音。
三黑猜的不錯,羅勇再不願意與方曉紅事件沾邊。
三黑並沒有撥第二次,而是認真的編輯了一條短信:羅先生,你在警察局的遭遇我也經歷過,因為我女朋友遭遇意外,男朋友自然首當其中成了嫌疑犯,我對警察們的無能感到震驚,我不認為他們會認真的偵查,從而找到兇手。但是我誓要為我女朋友找到兇手。我希望能瞭解一些情況,雖然很難,但是總比他們的草菅人命要來的認真。
三黑短信發了出去,卻杳無音信。他在快餐店吃完了晚飯也沒見羅勇回復,於是第二次撥通了電話,那知羅勇早已關了手機。
三黑坐在快餐店裡,想著是不是三兩個小時後再給羅勇打電話?但這樣未免有些太不禮貌,也容易把如驚弓之鳥的羅勇嚇著,穩妥的方式還是等到明天早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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