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通道中走出來,耀眼的陽光讓眾人一時間不由的瞇起了眼睛,巨大的喧鬧與嘈雜聲化為了有形的實體向他們撲面而來,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的屏住呼吸,彷彿這股浪濤會將他們徹底吞沒一樣。
很快,光輝散去,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競技場。
除了羅德之外,所有人都為之失聲。
他們不是沒有經歷過類似的情況,在深石城的地下鬥獸場中,安妮等人已經經歷過一次,但是那個裝飾簡單,破爛的鬥獸場,又如何能夠與這神聖競技場相提並論呢?
放眼望去,四周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能夠容納十萬人的神聖競技場座無虛席,光是身處其中就會給人一種被這人山人海給徹底吞沒的錯覺。更不用說當那些嘈雜喧鬧的談話聲交織在一起,化為了毫無意義可言的噪音時,那更是一種折磨。
「聖魂在上………」
喬伊顫微微的從通道中走出,他心驚膽顫的注視著四周的人潮,雖然高達三米的圍牆保證了那些人群不可能從上面傾斜下來把他們徹底淹沒在其中,但是對於這樣的情景,他還是嚇的兩股戰戰,大腦裡一片空白。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蘭多和拉碧絲面色蒼白,莉潔則把手放在胸前,不住的深呼吸著,試圖想要平靜下來。但是這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想想一會兒自己將成為這麼多人矚目的中心,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容易平靜下來的。
所以安妮這個不正常的人就不說了。
當星光眾人出現在擂台邊的時候,周圍的喧鬧聲驟然增高了許多,這讓莉潔等人感到不知所措,他們呆呆的望著這可怕的黑色人潮,完全不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麼。他們只能夠從音量的忽然提升上感覺到對方應該是在說自己,但是說的什麼卻是完全聽不清楚,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就好像無數只蒼蠅圍繞在他們的耳邊。不僅如此,就連他們自己互相之間想要說話,也完全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
怎麼會這麼可怕?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覺得心神不寧的時候。忽然,他們感覺到耳邊的噪音變小了,但是僅僅只過了數秒的時間,噪音卻是再次驟然變化,隨後變成了響徹雲霄的歡呼聲!
沒錯,是歡呼聲!
這突如其來的歡呼讓拉碧絲嚇的雙腿一軟,直接坐倒在地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在這直衝雲霄的歡呼聲前,他們就好像即將面臨洪水猛獸的小動物一樣,緊張的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望向四周。而在這個時候,他們這才看見,在擂台的另外一側,天劍公會的人出現了。
看起來。這些歡呼聲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雖然之前羅德已經給他們打過招呼,可是莉潔等人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隻傭兵公會。會擁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
這也難怪,他們一直生活在傭兵公會勢力不強的帕菲爾德,希勒的燃燒之刃一直沒有什麼氣勢,所以莉潔等人對於傭兵公會的影響力其實並不算熟悉。他們只知道傭兵公會影響力很高,但是高到什麼程度,卻沒人知道了。
但是,羅德卻很清楚。
傭兵公會之所以在民眾中受到歡迎,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是非官方組織,代表著當地民眾的利益。傭兵公會管理一個地區,同時也自然會對那些地區的人民產生影響。就拿四大傭兵公會來說。科爾之鷹代表的是高原上的商會與政權,而紫百合公會代表的則是荒寂之地那些窮苦大眾,自由之翼的後盾是南方海港的窮苦階層,而天劍公會的勢力範圍則是南方那些富豪與貴族精英。
也正因為雙方的利益相輔相成,所以傭兵公會才會受人關注與歡迎,當然。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節的深刻。就好像地域歧視在哪個世界的哪個國家都存在一樣,依靠著地域而發展的各大傭兵公會之間自然也是水火不容。
在這其中,科爾之鷹與天劍之間的矛盾其實最單純,因為他們分別代表著王黨的支配階級和商會以及改革派的精英與商團,兩邊的目標很簡單,就是爭奪整個穆恩公國的統治權力。王黨費盡心思的想要把改革派壓下面,而改革派則努力想要掀翻王黨,成立屬於自己的統治階級。這是再明顯不過,而且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反而還簡單一些,只不過是權力的爭奪而已。
但是與他們比起來,紫百合與自由之翼所代表的窮苦大眾之間的矛盾反而最為複雜。都說窮人仇富,其實窮人之間互相也看不起,這兩個公會就是代表。起因很簡單,南方海港認為穆恩公國的王室對於荒寂之地太過照顧,卻反而忽略了他們的生活。但是荒寂之地的民眾卻對此持有反對意見,打個比方來說吧,南方海港的窮人是屬於那種吃不起白麵包,但是能夠吃到黑麵包,努力一下還有白麵包可吃的人。所以他們對王室的要求是自己至少的頓頓吃到白麵包才行。
但是反過來,荒寂之地的民眾因為這裡本身的環境情況則是吃不到白麵包,努力一點還能夠吃到黑麵包,不努力沒飯吃就只能餓死的窘境。所以他們的期望是最起碼能夠頓頓吃到黑麵包,至於白麵包………他們暫時就不去想了。
所以兩地的衝突就在於此,荒寂之地的人認為南方海港那群白癡就是想要坐吃山空,懶散的要命,你們最起碼還有黑麵包可以吃呢,我們連黑麵包都吃不到,不幫我們難道還幫你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但是反過來,南方海港對於荒寂之地的表態就是你們吃不到黑麵包是你們的事情,但是不能夠奪取我們吃白麵包的權利,如果不是你們太無能只能夠去當王室的奴隸,又怎麼可能被剝削的連黑麵包都吃不上?但是我們可不是你們這群被洗腦的奴隸,我們有自己的追求和期望,吃白麵包是我們的正當權力,你們管的著麼?而且就算我們窮,我們窮的有自由和尊嚴,就是餓死在下水道裡,那也是我們自由的選擇。看看你們呢?窮也就算了,一點自由和尊嚴都沒有,又不起來反抗,餓死也是活該。
這話荒寂之地的人當然不愛聽了,要不是王室他們現在連黑麵包都吃不上恐怕早就餓死了,而且明明想要斷我們生路讓我們餓死的是你們這群該死的南方佬,和王室又有什麼關係?還說我們餓死活該?我呸,你們這群賤人……………
正因為各地域之間這種激烈的矛盾衝突,所以彼此地區的民眾都互相看不起對方,當然了,他們自己本身畢竟是穆恩公國的公民,不可能說搞個什麼軍閥獨立混戰什麼的,而傭兵公會就成了他們最好的寄托。他們自己是無法戰鬥的,也不可能拿著刀劍衝殺上戰場去打敗對方,所以代表各地區傭兵公會之間勝負的仲夏祭就成為了這些地區解決矛盾衝突的手段———至少這比真的打起來要好的多不是嗎?
但是反觀帕菲爾德地區就很尷尬了,他們雖然屬於王黨,但是由於一直沒有一個用來代表自身的公會,所以反而低調。王黨和改革派之間的矛盾他們倒是沒有能夠攙和進去。但是也因為如此,在這種時候,他們也不可能來到仲夏祭,發自內心的支持自己地區的公會。這對於羅德來說,無疑是一個不好的消息。而且帕菲爾德的物產豐富,和其他地區也沒什麼苦大仇深的矛盾,它們的地位就好像它們在穆恩公國地圖上所處的位置一樣,是聯通南北兩側的橋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沒有敵人,就沒有凝聚力,沒有目標,自然也就沒有支持者。所以羅德的星光可以說是真正的孤身作戰,在這個十萬人的競技場裡,除了自己傭兵團那不到一百個人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是星光的支持者,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徹徹底底的地獄。
而事實上,也沒有人相信星光能夠獲得勝利。
「天劍!天劍!天劍!」
歡呼聲在整個競技場內爆發,不少人呼喚著天劍公會的名字,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熱情。這一幕讓莉潔等人的面色更是蒼白如紙———他們現在甚至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會給他們支持,他們在這裡幾乎看不見任何的盟友———當然,星光傭兵團的人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高台上,但是就在莉潔等人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想要尋求支持的時候,他們只能夠看見自己身後一片黑壓壓,鋪天蓋地的人群。
連裡面究竟有誰都看不見了。
這讓他們覺得很喪氣。
與此同時,一種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比緊張更加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了他們的腦中。
「我們還能打贏嗎?」
但是對於羅德來說,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
除了勝利,他什麼都不接受。
與其他人緊張不安的樣子相比,羅德卻是非常平靜,他冷冷的注視著擂台對面的五人,隨後,他頭也不回的伸出手去,向著喬伊擺了擺手。
「喬伊,上場,記住我說的話………輸的像樣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