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劉琨的徵調令,建康民怨沸騰,而在回到歷陽之後,經一夜苦思,桓溫想到了一個法子,大致類似於劉琨的擔心,即以佯攻或火船來消耗劉琨的船隻,於是,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見了雲峰,把想法說了出來。
雲峰剛剛眉心一擰,還未拿下主意,庾君立刻就嚷嚷道:「那得死掉多少人啊?咱們順江而下,火船上不必有人,可劉琨不行,他的火船必須要有人,何況又施以殘酷的連坐株連之法,使得吳郡士卒沒人敢跳水逃生。
雖然吳郡士卒暫時是敵人,卻是受迫而來,他們將來都是秦人,而且還很無辜,桓溫,莫非你就忍心看著他們白白被燒死?他們的父母妻兒失去親人之後的悲痛,君不用猜都能想的到!莫非你就沒有一丁點的同情心?」
「這」被當頭扣了頂大帽子,桓溫不由現出了為難之色,好半天才訕訕道:「君姊姊,你這話是有道理,可領軍作戰哪有不死人?又要戰勝敵人,又要盡量避免傷亡,恐怕孫武、李牧等戰神重生,也辦不到吧?」
庾君卻是小腦袋一昂,極為不屑的瞥了眼桓溫,得意道:「君早替你想好了,你看,劉琨傳遞信息,靠的是大江南岸的烽燧,如果烽燧沒了,他如何傳遞?將軍,您不如派遣精銳,趁夜襲取烽燧,然後大軍立刻出發,只怕到了石頭城,劉琨才會知曉呢!」
雲峰依然不發表見解,把目光投向了桓溫。
桓溫明白這是雲峰在考驗自已,甚至庾君提出的建議,也是他們幾個昨晚在床頭商量好的,如果分析不出其中的利弊,可以想像,會被當作一個無能之輩。或許由於父親的關係依然能混個官當當,但很可能再也不會被重用了,畢竟眼下全軍的被動境地,與自已的疏忽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事關將來的政治前途與家族興衰,桓溫絲毫不敢殆慢,腦筋飛速開動,不多時。便自信的拱了拱手:「襲取烽燧,溫以為過於冒險,由姑孰至建康百餘里路途,有二十餘座烽燧,要說取下烽燧身不難,每座駐守兵力都不超過百人。難就難在該如何在烽燧示警前取下,只要其中一座出現差錯,必將前功盡棄!
另外還有一條路便是水軍戰艦盡量靠著北岸趁夜行駛,不過,劉琨不可能不在江面留船巡曳,一旦讓他的哨船燃起沖天大火,烽燧立刻就能示警。何況我軍船只有限,要想驅除劉琨的哨船不但費力耗時,而且還很有可能陷入他的火船圍攻當中,所以,以奇巧方式偷渡建康的可行性不大。」
「這麼說就只有使火船對攻一條路了?」雲峰既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而是反問一句。
這令得桓溫心裡一個格登,他覺得雲峰話裡有話。連忙回味起了自已的陳述是否還有漏洞。
就在這時,王桂匆匆步入殿內,施禮道:「稟大王,據江南的弟兄們傳回消息,自昨日起,劉琨開始強征民船,現如今。建康一片怨聲載道,照末將看,劉琨恐怕是嘗到甜頭了。」
「哼!」荀灌娘忍不住怒哼一聲:「自吳主孫權定都於建康,百年來。官府從未明搶過民財,劉琨當真是狗急跳牆了!」
庾君也跟著道:「恐怕劉琨已猜到了我軍或可能施放火船對攻這一方法,因此才要準備更多的船,而咱們這裡才多少條船啊?連一千艘都沒有,哪能拚得過他?再如果全燒掉了,連運兵往建康的船隻都沒有了。
三日前荊州歸順的消息才剛剛傳來,要等到江州鄧將軍率船順流而下,恐怕還得有上一段時間呢,難道就白白耗下去?所謂遲則生變,越拖延,劉琨的準備越充分,依君看,襲取烽燧雖較為冒險,卻是眼下的唯一可行之計!」
久不開聲的蘇峻突然拱了拱手:「秦王,如峻所料不差,師尊很可能是打著主動來攻歷陽水寨的主意,所以才要多多收集船隻,試想,數千艘火船一窩蜂撲來,我軍僅靠這剩下的七十艘戰艦又能擊沉多少?既使及時調海門的兩百艘來援也是遠遠不夠,甚至還可能半途就被火船襲擊,因此,師尊真要來攻,這水寒多半危險了啊!」
蘇峻作為劉琨最器重的弟子,對劉琨的瞭解自然要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深刻,他的猜測,每個人都認為大有可能。
「他娘的!」雲峰笑罵道:「這自殺式襲擊莫非拿他沒轍了?這鬼主意是誰出的?當年王睿樓船下益州,如果吳主孫皓也使這招,說不定戰局就此扭轉!天下的形勢,又將是一個樣了!」
眾人紛紛苦笑,這數十里的江面,真的有如一道天塹,使得江北大軍難以渡過,而江南的秦軍只能暫時龜縮在據點內,沒法主動去攻打江乘水寒,關鍵還是人數太少了,現今石頭城只有一萬駐軍,白蕩湖有曾大牛一萬七千軍,而京口守軍也只有三萬,如果強行攻打水寨,劉琨必然發幕府山騎兵衝擊。
桓溫的心裡生出了一絲沮喪,他意識到,自已以火船對火船的計劃已經不可行了,只能冒險襲取烽燧,正待主動請纓,又一名親衛匆匆奔了進來。
親衛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上道:「京口尚書令有急事需稟報大王!」
「哦?」雲峰連忙伸手接過,他就擔心京口也出了什麼狀況,不僅止於雲峰,所有人都有類似的擔心,紛紛把目光投向雲峰,緊緊留意著他的神色變化。
偏偏雲峰不見動容,這讓殿內的一眾人等均是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哈哈哈哈~~」猛然間,雲峰狂笑道:「天助我也!」
荀灌娘趕緊問道:「斷山,怎麼了?是不是尚書令那裡有什麼好消息?」
雲峰點了點頭,看向了庾君,微微笑道:「庾小娘子,你的兩位兄長已於兩日前領會稽軍卒兩萬進駐京口。」
「啊?」庾君不由驚呼一聲:「太好了,兄長終於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君也放心了。」說著,卻又秀眉一蹙,不解道:「兄長來投固然是好事,但只有兩萬軍啊,而且還是步卒,能起什麼用?將軍您說的天助你也是什麼意思?如何個天助法?」
雲峰不答,而是把隱含深意的目光望向了桓溫,問道:「桓溫,你的看法呢?可能聯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