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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五八章 滴血認親 文 / 一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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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慕容皝不同,第二天一早,祖約就被裝上囚車押送建康,他全身披帶上鐐鏈,手足被鎖在了囚車的木欄上,沒有任何脫逃的機會,或許祖約也知道這一次是十死無生,雙目低垂,一聲不吭,現出一幅認栽的模樣

    壽春至歷陽六百里,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祖約於八月二十六日抵達歷陽江邊,當天被安排過江,又隔了一天,於八月二十八日被送入了宮城

    本昊殿裡,小皇帝司馬昱依然高踞九層玉階之上,他並不知道這一天將會發生什麼,而且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也不關心這些,反倒是殿內的安靜與近乎於凝滯的氣氛令他頗為坐立不安

    司馬昱忍不住轉頭問道:「阿母,今日又不是大朝會,為何群臣都過來了?既然過來,那為何都不言語?究竟有沒有事?若是沒事,不如散了吧,皇兒起的匆忙,都忘了給小兔子餵食了,恐怕,它們也餓壞了吧?」

    群臣均是愕然,心想你還有心玩兔子?呆會兒能把命保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由於祖約不願來建康申辯已先一步傳入朝庭,因此,所有人都不再懷疑這事的真偽

    只不過,大多數人卻是暗感不忍,這孩子雖然是個孽種,但他是無辜的,他不過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罷了,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慘的命運,儘管沒有人知道鄭阿春與祖約之間的細節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劉琨在幕後操縱根本無須質疑

    鄭阿春的美目中也流露出了一縷哀色,怔怔的看了過去,她這一生中,共產下四個孩子,最先在未嫁給司馬睿時,與渤海田氏曾育有一子,後不幸夭折,與司馬睿的長子司馬煥僅一歲夭亡而眼前的這個孩子,今天,他的命運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轉折,由一國之主,淪為陰謀篡晉的罪人,他能否留得一條性命?

    鄭阿春始終存有一份擔心,儘管劉琨曾作下承諾,但她瞭解劉琨的不擇手段,至於幼女尋陽公主,她倒不擔心畢竟那是司馬氏的血脈不假,更何況一個女人還是個未成年什麼都不懂的幼女,又能有什麼威脅?

    『這都是命啊!』鄭阿春暗暗搖了搖頭,強笑道:「再稍等一會兒罷,有個人未到」

    「哦!」司馬昱乖巧的應了聲,這讓鄭阿春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不由得看向了劉琨,目中滿滿的全是哀求

    劉琨報以一個放心吧的眼神,鄭阿春才稍稍安下心來,她對自已的生死並不計較,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這個孩子,他再是孽種,卻是自已的親身骨肉

    殿內重新恢復了寧靜,所有人都不再開聲,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尖鴨嗓子遠遠傳來:「帶人犯祖約上殿!」

    所有人均是心中一凜,探頭向外望去,祖約穿著件灰色的囚衣,鬚髮凌亂,嘴巴上勒著塊布團,全身都鎖滿了鐐鏈,在嘩啦啦聲中,被兩名侍衛半拖著來到了殿內

    劉琨掃了眼一臉死寂模樣的祖約,淡淡道:「可以開始了」

    由於早已認定了司馬昱必是祖約的孽種,兩名侍從步上玉階,也不施禮,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小胳膊!

    「大膽!快放開朕!」司馬昱當即驚呼道,那滿是稚氣的臉龐竟現出了人主所獨有的震怒之色

    鄭阿春連忙勸道:「昱兒,他們要確定下面那個人的身份,你忍一下,一會兒就好,不會有事的」

    司馬昱儘管很不明白這確定身份與自已有何相干,但他還是選擇相信母親,於是不再掙扎,另一名侍從在他胳膊下方墊上一碗清水,擎出尖刀,刷的寒光一閃,一滴鮮血落入了碗裡!

    「啊!」司馬昱痛呼一聲,目中又泛出了怒色,鄭阿春連忙把他摟入懷裡,這才沒發作開來

    侍衛立刻端起水碗,來到祖約面前,摞起他的衣袖,又是一刀劃了上去!

    「哧通!」一滴血珠墜入碗裡,這一刻,所有人均是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透,儘管他們已經提前知道了結果,但凡事都有個說不準,萬一會有意外呢?

    就連劉琨都是面色一凝,把目光投向了碗裡,他也擔心啊,雖然他在鄭阿春的孕期內,指使鄭阿春勾引了祖約,但在這之前之後,並不能保證鄭阿春就沒與司馬睿做過那事,如果這孩子是司馬睿的,那他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必須要重新設計,要給小皇帝安排一個能讓人心服口服的死法,在這其中,不排除會有忠臣提高警惕,緊密防護,不給他下手的機會

    同時,他還得就祖約被冤一事做出交待,由於祖約已經滿門提前被誅,自身又被折磨成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將成為一個天大的麻煩

    當然了,最緊張的還是鄭阿春,因為她的確在那段時間裡侍奉過司馬睿,她自已也說不清這個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只不過,為了不願惹來劉琨的責怪,她信誓旦旦的說這是祖約的孩子

    就她的信仰而言,她毫無私心的支持劉琨取得天下,把天師道發揚光大,哪怕貼上自已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然而,身為一名母親,誰願意自已的孩子會有個淒慘的未來呢?鄭阿春也不例外,她又盼望著能有奇跡發生,一時之間,心情無比複雜

    清澈透明而又靜止的水中,兩滴鮮血向四周緩緩飄散出血絲,帶著難以理解的弧度,沒有任何規律

    每一個人都是摒住呼吸,直直看去,祖約也是睜開眼睛,他的生死即將決定下來

    以肉眼幾乎難以辨別的速度,這兩滴鮮血在逐漸擴大,也在緩慢接近,祖約更是額頭都滲滿了汗水,心裡狂呼快分開來,然而,鮮血聽不到他的心聲!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這兩滴鮮血終於觸碰到了一起,就好像天生該是不分彼此,神奇般的立刻融為了一體!祖約當即癱軟下來,一股絕望的氣息由他身上向著四周發散,群臣也是暗暗歎了口氣,看來,這孩子果然是個孽種啊,反倒是鄭阿春,神色間透出了一絲絕決,還帶著濃的化不開的不捨

    其實,滴血認親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也就是說,司馬昱究竟是誰的種,恐怕天底下沒人清楚,但古人對這一套深信不疑

    見著那體積漲大了一圈的血團懸浮在清水當中,一陣狂喜從劉琨心裡湧出,他畢生的心願將要實現了,儘管得來的只是半壁江山,卻總要好過什麼都沒有,至於秦國這個大敵,留待日後好了,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坐在那九層玉階之上,接受百官們的參拜,這得是多麼醉人的滋味啊!

    片刻的失神之後,劉琨強按下心裡的渴望,面色瞬間轉寒,怒哼一聲:「事實俱在!祖約,如今還有何言可辯?哼!你穢亂內延,居心險惡,罪不容赫!本應將你梟首棄市,但念在你兄祖逖與老夫當年和同席之誼,便留你個全屍!來人,將這惡賊拖下去縊死!」

    「遵命!」侍衛拽起祖約向著殿外拖去

    「嗚嗚嗚~~」祖約猛烈掙扎起來,似乎有話要說,但他根本沒可能開口辯解,劉琨使人割了他的舌頭,就是怕他狗急跳牆之下,胡亂嚼舌頭根子,祖約的目中只能射出難以抑制的仇恨盯住劉琨,滿滿的全是惡毒的詛咒

    不多時,祖約消失在殿外的拐角當中,所有人全都轉頭看向了鄭阿春,祖約即將明正典刑,那麼,她呢?身為孝元皇帝事實上的元配,做下如此醜事,她會認罪伏法嗎?

    迎著眾多目光,鄭阿春轉過身子,替司馬昱解下了頭上的十二旒白玉珠平天冠,擱於幾上之後,喚道:「昱兒,站起來」

    「阿母,您這是要幹嘛?幹嘛解去昱兒的冠帽?」司馬昱忍不住的問道

    「站起來!」鄭阿春突然聲音變厲,俏面佈滿了怒容

    司馬昱渾身一個哆嗦,他不敢悖逆母親,連忙站起身,怔怔看了過去,眼圈卻有些泛紅,彷彿隨時都會落下眼淚

    鄭阿春也是鼻子又酸又澀,強壓下想哭的衝動,一邊解著他身上的冕服,一邊淡淡道:「昱兒,剛剛被拖下去縊死的那人,名為祖約,他其實才是你的父親,你的真名叫祖昱,而不是司馬昱,你既非司馬家的人,又如何能僭踞至尊之位?今日阿母給你脫下來,你還是做個普通人罷」

    「不可能!昱兒是孝元皇帝的幼子,是孝明皇帝的親弟,怎麼可能與那祖約有關係?阿母,您定是弄錯了,對不對?」司馬昱立刻就尖聲叫道,並掙扎著想要脫開

    「啪!」的一聲脆響,鄭阿春甩手就給他一記耳光!

    「嗚嗚嗚~~」這一耳光,把司馬昱打懵了,立刻抹起了眼淚,失聲痛哭

    殿內,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阻攔,全都靜靜看著,縱然心裡有那麼些許的惻隱,可又能如何呢?這只是個孽種,換了尋常人家,也不是多大的事,好說話的將錯就錯養下去也很常見,但錯就錯在,他誤入了皇家

    殿內,只有司馬昱那一陣陣滿含著委屈的清亮哭聲,鄭阿春心如刀絞,兩行清淚也是控制不住的緩緩流出,不過,她並沒有拭去眼淚,反而快速替司馬昱解下冕服,然後拉上司馬昱的小手,步下玉階,向劉琨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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