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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尚迅速壓下了親自擊沉目標敵艦的衝動,任由帥船擦身而過,果然如蔣炎所料,緊隨其後的衛艦可不會平白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頃刻之間,已是弓弦連響,給那艘敵艦又釘上了一排大洞!
第三輪打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木屑紛飛下,原本已破爛不堪的側舷在嘩啦聲中轟然垮塌,海水被瘋狂吸入到船倉裡面,就像有只神秘的大手在下面拽拉似的,僅幾息時間,整條船側翻過來,桅桿重重擊打上海面,當場斷為兩截,船體傾覆產生巨大的衝擊力,激出數丈高的浪花,反過來把船身拍擊的支離破碎!
血肉模糊,卻還兀自掙扎的海寇們被白花花的浪頭推向半空中,又帶著淒厲的慘嚎砸落海面,以肉眼僅見的速度,一個漩渦募然呈現,把船隻及其周邊的一切物事一口硬吞了下去!
有個別幸運者在船隻翻覆之前已跳海而逃,帶著滿臉的驚懼之色大聲呼救,但船與船之間基本上都隔著幾百步的距離,同伴們即便有心援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秦軍戰艦卻不理會他們,這與在江上作戰不同,落水者有可能會泅回岸邊,但大海茫茫,海浪激湧,交戰地點遠離海岸線有近三十里,落水者只能在浪花的拍打下耗盡力氣緩緩沉入海底。
謝尚頻頻回頭,胸口那鬱積了一年的怨氣,已隨著敵船的沉沒徹底煙消雲散。這一刻。他真想學著庾文君放聲長嘯。以渲瀉出心中的萬丈豪情。
蔣炎無奈的看了眼面孔通紅的謝尚,不過,他也能理解,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正是胸懷大志,熱血澎湃的年紀,如何能要求他如自已般的老成持重呢?
暗暗搖了搖頭,蔣炎提醒道:「謝將軍。右側又有船來了!」
謝尚一看,右前方三百步處一艘敵船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速度不是很快,看的出有些猶豫,顯然友艦的快速沉沒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這是找死!」謝尚目中凶芒一現,大喝道:「尚當親自為將士們擂鼓助威!」說著,走向身邊的牛皮大鼓,一手抄起棒槌,用力擊打起來!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宣告了總攻的開始,各船上也擂響戰鼓。鼓聲夾雜著弓弦激發聲,船隻破碎沉沒的巨大轟嗚聲。從海面各處接連傳來,一個個漩渦湧起,一條條戰艦沉沒,這完全是一場一邊倒的戰爭,以遠程先進武器去欺侮還倚靠著跳幫接舷作戰的落後敵人。
落水的屍體引來了鯊魚,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片海域的鯊魚越聚越多,船與船間到處都是碎木屑與四散游曳的灰黑色背脊,每當一條船沉沒,這些背脊就會一湧而上,有如沸騰的開水,數不清的身青腹白的鯊魚爭搶翻滾,一弘弘碧血鮮花般綻放,又被海浪打散開來。
韓雍表情呆滯,怔怔望著前方的戰場,他的頭腦裡嗡鳴不斷,事先如果有人告訴他這一戰會慘敗,他肯定會嗤之以鼻,甚至還會把這人綁在桅桿讓他睜大眼睛看看清楚。
可是,無情的事實擊碎了他的狂傲,僅僅一個時辰左右,五百條船已經給擊沉了有超過三百艘,他從來不知道,擊沉一艘戰艦竟會如此輕而易舉,要知道,在以跳幫接舷戰為主的時代,水戰是最最慘烈無比的戰鬥,擊沉對手的最主要方法就是倚靠拍竿的擊打,這是個充滿風險的純技術活,而更多的則是通過跳幫接舷來佔領敵船,如今日般以靈活機動的操舟技巧來發動凶悍的遠程打擊,這已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父親。咱們快逃吧,再不走只有跳海餵魚了!」韓福的打顫聲音讓韓雍稍有清醒,已方剩餘的船隻已經徹底失去了鬥志,沒有一艘再主動向秦軍艦船發起衝擊,而是紛紛調轉船頭向著海面各處四散而逃,秦軍戰艦則緊追不捨。
可恨的是,秦軍戰艦不但攻擊犀利,還他娘的速度奇快,他就親眼看到,幾條鬥艦被對方從側舷咬上,不多時已傾覆沉沒到了海裡,甚至有個別船隻主動減速示意投降,也逃不脫被擊沉的命運,秦軍根本不收降卒!
一股巨大的虛弱感迅速傳遍全身,韓雍意識到,這一戰徹頭徹尾的敗了,還敗的如此之慘,把所有本錢都輸個精光,猛晃了晃腦袋,韓雍失神道:「逃到哪?咱們還有何處可去?秦軍接下來必然上岸,岸上那幾千人如何能抵擋住秦軍?」
韓福急聲勸道:「父親,您要振作啊,咱們只要逃回岸上,可以去江東投靠劉琨,如果您擔心隻身投靠不受待見,那咱們隱姓埋名躲藏起來也行啊,天下那麼大,秦王如何能尋到您?父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耽擱真的走不了了啊!」
眾將也是七嘴八舌連聲勸說,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逃命希望,也沒人願意掉落海裡成為鯊魚的腹中美食。
韓雍恨恨看了眼前方,儘管他的位置處於最後,但已方戰艦的四散而逃,使得自已與秦軍之間再無遮擋,已經有數艘正在調整航向,看樣子即將合圍而來。
「走!」韓雍猛一揮手,舵手、操帆手、槳手如蒙大赦般,立刻投入了緊張的操作當中。
韓雍意圖逃跑的舉動被始終留意他動靜的庾文君全看在眼底,她連忙放下望遠鏡,轉頭喚道:「將軍,韓雍要逃了,咱們快追吧,可不能讓他跑掉啊!」
雲峰回眼一看,庾文君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目中泛出躍躍欲試的光芒,看來是手癢癢了,也難怪,前方乒乒乓乓戰況激烈,自已這條船卻窩在後面,連雲峰都有些按奈不住了,於是猛一揮手:「傳令,目標韓雍,全速前進!」
船隻驀然加速,從側面,向著韓雍座船包抄而去,偶爾碰到零散敵船,犁頭鏢立刻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狠狠叮咬上去,直把庾文君看的拍手歡呼,整個人亢奮之極。
就連原先窩在船倉裡的眾女都跑上船頭,興致勃勃的指點著這一邊倒的戰鬥,荀灌娘雖是表情不見動容,不過,她的目中偶爾爆出的精芒卻顯示她的內心絕不平靜,其實她也想放聲歡呼,但沒辦法,有庾文君在身邊,她得維護師尊的形象。
韓雍那裡卻是另一番景象,船上呼喝連連,所有人的精神有如張滿的弓弦緊緊繃住,他們深知不能讓秦軍戰艦形成合圍之勢,因此呈蛇形在海裡逃竄,不得不說,韓雍座船上水手的操舟技術還是挺不錯的,這些人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經驗,每每即將被圍上時,都能險之又險的突然轉向,甩開圍追的兩艘秦軍戰艦向另一個方向逃去,速度不如人,就只能採用這種方式,但造成的惡果是,海岸線仍是一條細細的黑線。
「父親,不好,秦王追上來了!」
已是滿頭大汗的韓雍順著韓福的提醒側頭一看,一艘飄揚著雲字大旗的六十丈巨艦正乘風破浪而來,兩側的大槳,有如蜈蚣細足,每一次拍打水面,都能帶動船身向前移動一大截,眨眼間,僅剩下五百步的距離了。
被三艘秦軍戰艦圍堵,而且還不斷會有戰艦加入,再一看自已距離海岸線至少還有十里的距離,韓雍心知逃生的希望極其渺茫,索性一狠心,喚道:「停船!」
「父親,您這是」韓福面色大變,急聲追問。
「逃不掉了!」韓雍無奈道:「且看秦王如何處置你我。」
艦上眾將也明白當前的形勢,只是,秦王能手下留情嗎?逃又能向哪逃呢?或許,秦王只是仇視韓氏父子,和咱們應該沒太大關係。
眾將於絕望中仍存留著些許希望,紛紛看向了雲峰。
雲峰也揮手止住行船,打量起了對面的韓雍,韓雍面容瘦削,皮膚微黑,目光冷厲,顯示出他的心狠手辣,此時的他,似是無所畏懼的直視自已,但仔細看去,那攢成拳頭的手掌正在微微顫抖,其實韓雍是個不可多得的水軍將才,並不遜於蔣炎,可惜的是,他惡事做絕,不得不死。
雲峰也不願多說,將死之人,沒什麼好說的,他緩緩抬起手臂,就要向下壓去,韓福頓時大駭,猛然喚道:「秦王且慢,莫非你要趕盡殺絕?咱們與你無怨無仇,先前為敵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我韓氏長於水軍,若秦王肯饒過咱們父子,父親願意為您效力,可指天為誓,絕不食言!」
說著,韓福急忙看向韓雍,催促道:「父親,您說個話啊,咱們韓氏願意永遠臣服於秦王。」
韓雍其實早有請降之心,只是拉不下臉面,既然韓福先開了口,相當於給他架了個梯子,於是,身形一擺,正待下跪求饒,雲峰那令人絕望的話語聲已是傳來:「韓雍,你別把自已看的太高,水軍缺了誰都能玩的轉,哼!你燒殺搶掠,作惡多端,又以活人祭海,今日就是你命斃之時」
「慢著!」到了這個時候,韓雍再也顧不得臉面,急聲求道:「秦王若肯饒我父子,罪將可告之一個天大機密,建康將有大變發生,應與秦王有關,而我韓氏一族可遠遁海外,永生永世絕不回返中土,有天為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