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病逝的消息除了豫州當地軍民為之悲傷慟哭之外,在朝庭,乃至江東其他州郡並未掀起多大波瀾,僅如向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小石子,很快就過去了。不得不說,這是祖逖個人的悲哀,也是整個江東士民的悲哀,如果沒有祖逖堅守在淮北,建康能引以為恃的,不過是一條長江罷了。
祖逖之死,朝庭包括雲峰,無人能嗅出其中隱含的意味,均以為是王敦即將動手的先兆,或許只有個別人才清楚事實真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經再三考慮,又與荀崧作了商議,雲峰把王敦即將來攻的消息散播開來,儘管朝庭極度不滿,但拿他沒辦法。雲峰覺得王敦的軍隊並不可怕,王敦僅為取晉室而代之,不至於縱兵劫掠,自敗名聲。流民武裝卻說不準,一旦過了江,很可能第一個下手的不是荊州軍,而是建康城裡的平民百姓,誰叫建康不修築城牆,僅以一道竹籬笆草草圈了個大致範圍呢?其實朝庭並不是沒錢,幾百戶士族每家攤一下,分到各家頭上也多少。而是覺得沒必要,真有事發生,他們可以躲進宮城,可以躲進遍佈於建康城內的各衛星堡壘。當然了,這些地方平民百姓是沒資格進去的。
雲峰的擔心並不是無的放矢,要知道,即便是祖逖麾下,在渡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也以打家劫舍,搶掠行旅為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江北赤地千里。不搶劫養不活手下那麼多人。
再比如成主李雄,以流民舉事起家,剛剛入主巴蜀時,最初不知征租稅,軍隊乏糧,一靠當地大豪范長生接濟,二是到村塢就糧,甚至掘野芋而食之。所謂的就糧,其實就是搶劫蜀地原住民。搶劫是當時軍隊的通病,可以說。天下間沒有不搶劫的軍隊。雲峰自已也搶,搶劫車師前國是抓住商隊被劫大做文章,剿滅涼州那十三家塢堡是先逼迫人家造反為自已取得名份,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只不過他不搶普通百姓罷了,要搶就搶大戶!
話又說回來,雲峰對流民武裝真的很不放心,他認為,百姓應該有知情權,有選擇去留的權力。
隨著消息的快速傳播,建康的氣氛變得格外緊張,大家紛紛儲備起了糧食,其中有能力的,則拖家帶口暫往他處投奔親友。一時之間,出城避難的人流車馬絡繹不絕,水面上也是帆影綽綽,百姓們都清楚,王敦即將而來的第二次下都與第一次不同,第一次僅攻佔石頭城,取得了執政地位,第二次是為了代禪而來,必然要伴隨著長時間的交戰,誰都不想遭了池魚之災。
時間很快進入了二月。與一月相比,天氣有了明顯的回曖,處處呈現出一派春曖花開的景象,令人心情愉悅,這本該是一個播灑希望。辛勤勞作的季節,可由於戰爭的臨近。城裡城外已變的一片蕭條,商舖幾乎全關了門,田地也是大批大批被拋荒。對此,雲峰亦是無法可想,長痛不如短痛,先協助朝庭解決王敦,再以海門軍隊為依托,逐步收編江北的流民武裝,有一支強軍坐鎮,可以震懾住勤王有功的流民帥們,令他們不敢亂來。
二月初二清早,把几案上的最後一塊大餅塞入嘴裡,雲峰含糊不清道:「中書令,要不咱們現在就走罷?仲少的船隻應該正午前能趕到石頭城。」
「將軍,您這是要上哪?莫非要與師公去海門?」庾文君頓時起了興頭,連忙問道。
雲峰鼓著腮幫子道:「不是去海門,是去書院,本將與中書令商量了下,把書院的一千多名女先生送往錢塘莊園暫避,順便也能給附近的鄉民們授學,呵呵~~那麼多漂亮女子聚在一起太危險了,流民武裝可不是什麼好貨,說難聽點,恐怕不比當年入洛陽的董卓差上多少。仲少那十艘鬥艦就是來接她們的,而且中書令的親眷也將隨船同行。對了,都亭候與大司徒也出了力,中書令的莊園安置不下那麼多女子,其中一部分將送往你家的庾氏莊園與王氏莊園暫住。」
這就是有戰船的好處,如果走陸路,一來建康至錢塘千里迢迢,對這些身嬌肉貴的女子們來說,不吝於一場劫難。後世由南京到杭州,可以沿寧杭高速一路東南行,經宜興、湖州,方便的很,而當時由建康至錢塘,必須經京口、晉陵、吳郡,繞上一大圈,才能南下錢塘。二來不安全,一千多名美女,太令人想入非非了,她們還不會騎馬,行進速度非常慢,在這個關鍵時刻,雲峰又不能派軍護送。
乘船則不同,由秦淮河入破岡瀆(江蘇句容修於孫吳的人工湖)至晉陵,沿運河入太湖,再出太湖入山陰運河,經會稽郡治山陰(浙江紹興)西入錢塘江即可。至於石頭城的王應水軍,雲峰倒不擔心,王羲之也將隨行,不使用民船,特意請王羲之以鬥艦來護送就是防著他,王羲之不正是王應的侄子嗎?
「哦?」庾文君臉上現出了與有榮焉的神色,彷彿為她的家族能幫到這些女子而感到驕傲,隨後又惋惜道:「真是太可惜了,文君不能回去,得留下來給將軍您出謀劃策,否則這次跟著回家一定得好好招待姊妹們,對了,將軍您不知道吧?錢塘一帶的景色漂亮的很呢,一點都不比建康差!那!文君說給您聽」
庾文君一時之間興致高漲,邊繪聲繪色的介紹,邊掰起了手指,雲峰十分無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什麼叫自大自戀?眼前的這位就是!
荀灌娘強忍著笑,打斷道:「好了文君,以後有機會再帶著你師姊夫去看看罷,光聽又聽不出什麼來。」接著轉向雲峰讚道:「斷山,還虧得你細心,為師倒是忘了,否則她們真的危險了,這樣吧,咱們一起過去送送她們。」
雲峰連忙點起了頭:「時間差不多了,咱們現在就走。」
於是眾人紛紛離席而去,包括荀崧與意猶未盡的庾文君在內,沒多久便來到了瓦官寺,這是荀崧第一次走入改造後的瓦官寺,那幅淒慘模樣幾乎把他給看愣了,曾經的建康第一佛寺,如今卻香火全無,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這人,諸多佛像幾乎都蒙著一陣厚厚的灰塵!
瓦官寺人手太少,清掃不過來。
一路走著,荀崧一路搖頭歎氣,不滿之情溢於言表,而荀灌娘、張靈芸諸女無一上前勸解,她們都想著看雲峰被當場教訓呢!可令她們失望的是,荀崧始終沒開口,這讓雲峰暗暗鬆了口氣。
穿過小門,剛一來到住宿區,荀崧老臉於一瞬間漲的通紅,立刻把頭轉了過去,原來,這裡的情形與雲峰前次來時一模一樣,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旗幟飄揚,難怪荀崧會受不了。
雲峰探出腦袋,關心的問道:「咦?中書令,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末將派人送您回府?」
荀崧惱怒之極,他知道這人是故意的,頓時狠狠一眼瞪了過去,袍袖連揮:「去去去,少和老夫來這套。」說著,把腦袋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不再理會他。
雲峰暗暗好笑,正想繼續撩撥撩撥荀崧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激動的驚呼:「將軍,真的是您嗎?您終於來了,這下太好了,姊妹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
這一聲歡呼有如一道導火索,頓時引爆出無數的歡呼聲,樹梢上的鳥兒都被驚的紛紛振翅高飛,只見上千名女子從各個院落如潮水般四面八方湧來,令荀崧不由得頭皮發麻!
王敦即將第二次下都的消息也傳到了書院,這個消息不吝於一記晴空霹靂把女先生們均是嚇的花容失色,惶惶不可終日。女人最怕的就是戰爭,無論誰勝誰敗,她們都是受害者。那些來上課的庶族地主與富商巨賈早已跑了個淨光,然而,她們卻無處可去,書院是她們的家,離開了書院,縱使天下之大,也沒有她們的容身之所。
她們想找雲峰尋求庇護,但是又不敢!都幫你們從良了,還要怎麼樣?抱著這樣的想法,再加上身份上的巨大鴻溝與過往的不堪經歷,令她們只能在焦急而又無助的等待中苦苦熬過每一天,期盼能夠有奇跡出現。儘管她們中的每一個經歷過的男人都不會少於三位數,可新的身份已給她們帶來了做人的尊嚴,絕不會再有人願意被男人壓在胯下肆意凌辱,對於她們來說,如果有亂軍衝進來,又或是被抓去做營妓,那還不如死了落個乾脆呢!
正當愈發絕望的時候,有些女子甚至都打算最多再等上兩天如果還不見雲峰前來就單獨逃走了,儘管她們都清楚,單身女子上路的危險性不比留在瓦官寺小上多少,途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對她們施暴,但沒辦法,心理上的巨大折磨幾乎要壓垮了她們,坐以待斃最是難熬。突然,日盼夜盼的救星從天而降,絕處逢生般的喜悅感促使她們忘乎所以的撲了過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