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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益州攻略 第二六六章 主上是羯胡 文 / 一眼雲煙

    身後的喊殺聲與馬蹄聲越來越近,灘涂上的羯漢聯軍們愈發慌亂起來,江邊的淺水區裡水花四濺,有的人剛剛爬上棧橋,手還沒抓穩就被身邊的同伴給硬生生拽入水中,大家你爭我奪,更有人竟相互扭打,結果無一人能爬上船。

    而船上的水手也操出巨斧劈砍棧橋,在這個時候,人人都想著自已逃命,畢竟投降只是最下下的選擇,落入敵手誰知道會面臨著怎樣的下場?恐怕能活下來也是個苦工命,至於同伴,你們自求多福吧,兄弟們無能為力了。

    五百親衛最先抵達江岸,當即張弓搭箭四處亂射,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碧綠的江水綻出了一團團的紅色,又很快匯成了一大片深紅。一眼難以數盡的屍體擁堵在一起,以肉眼幾不可察的速度順著水流向下游飄去。每次交戰前,如果雲峰提前打招呼,親衛們會稍有收斂,以招降為主,如果不出聲,那他們將展開無情的殺戮!這一次,雲峰只提醒盡量收降水手。

    幾輪箭雨之後,定為目標的那十條船下再無一個活人,而大鐵錨才剛剛起離了水面。親衛中有人繼續向船頭射箭,以精準的箭法壓制住水手的反抗,有人奮力擲出鉤索去套船舷,砰砰砰的悶響傳來,數百條前端帶著飛爪的繩索準準鉤在了上面,稍稍試下了鬆緊,超過半數的親衛便毫不耽擱的分別向目標船隻攀去。

    十條船上相繼冒出了零星的慘叫聲,並很快歸於平靜,顯然,船隻已落入親衛們的控制中。剩下的十五條趁暫時無人來攻的空檔。運槳如飛,激起水花片片,快速遠離了江岸,眼見歸路已絕,倖存的羯漢聯軍只得向王羲之那三千軍跪地投降。

    江岸上。歡呼聲一陣陣爆起,俘虜們垂頭喪氣的被押向後方,對於那些新軍來說,不光是去除了一個威脅,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們首戰獲勝,儘管這場勝利與他們並無太大關係,也儘管他們前不久還同樣是俘虜的身份呢。

    而韓雍,這一會兒他的心裡有如無數把尖刀在絞割,目光凝視著靠在江岸,永遠也不可能回來的那十條鬥艦久久捨不得離開,他認為。船的價值要遠大於人,人沒了可以招、可以抓、還可以騙。可造船卻需要真金白銀,何況他的這一批鬥艦與內河鬥艦不同,為了適應在海裡航行又特意下功夫改造加固,成本更加高昂!

    正當心裡滴血的時候。一名部將湊過來問道:「將軍,咱們接下來怎麼辦?要不要再到南岸去碰碰運氣?」

    頓時,韓雍生出了種把這人給扔到江裡的衝動,不由得狠狠一眼瞪了過去,好半天才忍著怒道:「晉室既能於北岸預先設伏,南岸很可能也早有準備。如今行蹤已洩,再無半分機會,哼!今次事機不密。定是有人走露風聲,待老夫回返要好好查上一查,若找出是誰,必將他扒皮抽筋!誅了全族!走,現在回青州,查出內奸咱們再來!老夫還偏不信晉室能次次布下伏兵不成?」

    說完之後。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十條船,轉身喝道:「傳令。全軍回返!」

    傳令兵一陣旗幟揮動,四十條船依次駛向了江口,來的時候趁著偏北大風,沿海岸線一路南下順風順水。可回去得頗費上一番周折,由於逆風,戰船必須呈之字形行駛,無形中將會加大返程的距離,而且更加考驗舵手與操帆手的基本功,好在一下子少了兩千五百人,食物與清水節省點,也能勉強湊合著用到青州。

    漸漸地,片片帆影消失在了地平線盡頭,俘獲們也陸陸續續的被押送到了指定位置,經過清點,此役共俘獲漢軍近一千二百人,水手近五百人,羯胡只有三十人不到,每個羯胡的兩條大腿均是血淋淋一片,顯而易見,這是那三名無聊男女所造成的結果。

    射箭比賽的最終獲勝者是荀灌娘,當然了,其中少不了雲峰的有意相讓,可縱是如此,這個女人的箭術仍是令他暗暗心驚。荀灌娘雖不會一弓三矢,但箭如連珠,一枝接一枝幾乎不帶停頓,又快又準!她採用撒網式射法,羯胡人少,往往摻雜在漢軍中,難以瞄準。荀灌娘便以連珠箭把那一片的人全部射倒,因此毫不耽擱射傷羯胡。

    羯胡與其他俘虜被分了開來,雲峰等人全都圍在了羯胡身邊,而庚文君、袁耽兄妹倆以及王羲之、謝尚或許是頭一回見到真到的羯人,均帶著滿臉的好奇之色指指點點。

    羯胡倒硬氣的很,無人開聲求饒,有一部分閉上眼睛,嘴唇喃喃抖動著,看樣子,應該是在向他們的神靈做著死前的最後禱告。另一部分則目泛凶光,不帶任何閃避與那個幾個女子對視,看來,即使是死,也要做個硬漢而死!

    其實,羯族也是個悲劇民族,他們過去是匈奴人的附庸,為匈奴人所奴役,晉人瞧不起匈奴人,匈奴人又瞧不起羯人,他們是民族結構中的最底層。

    長期的屈辱經歷給他們帶來了極強的自尊心、極度的自卑感與扭曲到近乎偏執的變態性格,如今一朝得勢,自然要變本加厲把過去受到的不公正對待討還回來。比如石勒,他禁止人說「胡」,這就是最顯著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袁女正是個十一歲的士族小娘子,生在建康,長在建康,從未去過北方,她有些受不了羯胡們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不自覺的退了兩步,皺眉道:「身上那麼臭,還那麼凶!文君姊姊,你說他們是人嗎?人身上怎可能這麼難聞?」

    庚文君受到提醒,也跟著退了兩步,心有同感道:「女正你看看他們,黃頭髮,黃鬍子,大鼻子,綠眼睛,尤其那頭髮捲曲的幾乎都能當鳥窩用了。咦?對了,太子殿下,不,現在是主上了!主上不是和他們長的一樣嗎?難道說,主上也是羯胡出身?」

    「唔!」雲峰一瞬間臉憋的通紅,趕緊摀住嘴巴,他敢肯定,如果司馬紹聽了這話多半能氣昏過去,而且他還不能拿庚文君怎麼樣,他就這幅長相,總不能不讓人說吧?假如司馬紹是個強勢君主,倒可以強下封口令,可惜了,偏偏他不是。

    眾人也都是一幅忍俊不止的模樣,看的出來,他們雖自命晉臣,對晉室卻沒多少敬畏心理。

    荀灌娘連忙責備道:「文君,你胡說什麼呢?這種話能亂說嗎?斷山不敬主上,你和他呆久了怎麼也變成這幅模樣?無論如何,如今你還是晉人,是晉人就不能對主上不敬,知道嗎?」

    庚文君不滿的嘟囔了句:「本來就是嘛,還不讓人說!」

    雲峰卻是一陣無語,委屈的看了看荀灌娘,這就是傳說中的躺著也中槍!

    荀灌娘沒好氣的瞪了眼庚文君,似乎又覺得雲峰的確挺無辜的,搖了搖頭,岔開問道:「斷山,這些羯人你打算如何處理?」

    雲峰隨口應道:「殺了!」

    羯胡們倒沒什麼反應,他們早就不抱有生存的希望,退一步說,即使活下來,可兩條腿廢了,還不如死了來的利索呢,更何況已經過了幾年翻身做主的好日子,死了也值!

    眾人對殺羯胡均沒表示反對,荀灌娘又問道:「那邊的俘虜又該如何處置?」

    雲峰想了想,答道:「弟子建議仲少把水手暫時留用,但一定要防止他們搞小動作或是嘩變,待仲少自已的水手培養出來,能駕駛那十條船,就把他們殺掉,而其他人立刻殺掉!」

    這話一出,王羲之與袁耽兄妹倆均是面色劇變,一下子殺一千多無反抗之力的俘虜,他們一時還接受不了,謝尚卻若無其事的問道:「這些船隻與水手皆為將軍所俘,理該歸將軍處置,可尚聽你言中似有交給仲少兄之意,或有或有不妥吧?」

    雲峰微微笑道:「有何不妥?你我數人相交甚得,區區十條鬥艦算得什麼?何況與本將比起來,仲少與你更加需要船隻,畢竟往來建康走水路便捷得多,好了,你二人莫再推辭了。」

    王羲之與謝尚相視一眼,王羲之施禮道:「既如此,羲之卻之不恭便是。」接著話音一轉,把心裡的震驚給問了出來:「羲之有言不吐不快,請斷山兄見諒,那些降卒皆為滯留青州的流民,因此才落於羯胡掌控,如今既為我方俘獲,何不編入軍中使用?豈不是更好一些?而且殺降總是於名聲不利啊!」

    雲峰正色道:「本將非是殘忍嗜殺,而是為了避免給仲少你與謝尚招來無端禍事。俘虜有兩重身份,一是被胡化的漢民,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漢民,受羯胡影響,均是變得凶殘嗜血,這種秉性已深入到他們的骨子裡,難以改變。

    第二重身份是海寇,海寇以打家劫舍為生,無惡不做,對沿海住民危害甚大,本將敢斷言,他們每個人皆是手下冤魂無數,既使殺一千遍一萬遍也不足以抵其罪惡之萬分之一!

    何況搶掠可以不勞而獲,可以一夜暴富!當一個人習慣了以搶掠為生,你認為此人還會再憑著雙手來勞作嗎?仲少勿怪本將說話難聽,縱然你強行把這些人收為已用,可是你覺得自已能否控制的住他們?一支軍隊戰力再強,哪怕百戰百勝,如果控制不住,要之又有何用?而且還得時刻提心吊膽,他們一旦摸透了仲少你的虛實,很可能回過頭反噬於你!仲少請聽本將一言,千萬勿要因為一時心軟,反至給自已帶來無邊後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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