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疾速而至,李鑲卻手臂欲折,再無法擋格,他心一橫,索性硬生生挨了這一擊!「撲哧!」一聲,漫天血霧飆出,李雄卒不及防下竟被噴了一臉,頓時眼前一紅!連忙下意識的回手擦拭起了眼睛,李鑲趁這個機會,強忍著腹內錐心的劇痛,一把撲上前,死死抱住李雄雙腿,嘶吼道:「萱兒你快走!快走啊!」
李若萱那張清秀絕倫的臉龐已佈滿了淚水,她怔怔的看著正發生於眼前的人間慘劇,她那鬚髮上沾滿了鮮血的叔祖緊緊抱著一名滿面血污狀如惡魔般的中年男人,這一刻,她已不再視李雄為父親,她的父親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不是泯滅了人性的惡魔!
猛然間,心口一陣刺痛傳來!李若萱真的不敢相信,僅僅幾個月不到,竟然會在一個人的身上起了這麼大的變化,縱然事出有因,難道就必須通過傷害別人才能發洩嗎?
「叔祖!嗚嗚嗚」李若萱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只能無助的放聲哭喊,她怎麼也不忍心舍下叔祖獨自離開。
「快走啊,再不走叔祖死給你看!叔祖做了鬼都不原諒你!」李鑲心急如焚,連聲催促,他清楚自已的狀況,老年人,就那麼一兩下,自已撐不了多久了。
李雄也是怒火沖天,草草拭去眼裡的血污,又用力拉纏在腿上的手臂,可那手臂就像鐵箍子一樣,又緊又硬!
「你這老傢伙。想死老子成全你!」李雄一狠心,一拳接一拳,猛擊向了李鑲後背!
李鑲的鮮血象不要本錢似的一口口噴出,強撐著喊道:「快走。萱兒!算叔祖求你了!他不敢殺叔祖!你走了他自會停手!」
李若萱渾身劇顫,李鑲的話提醒了她,使她意識到自已留在這裡不但起不到半分作用,反而會令這名惡魔般的男人更加癲狂!
「嗚嗚嗚叔祖您保重!」李若萱最後看了眼李鑲,猛一咬牙,掩面狂奔而去。
「叫你這老鬼壞子老子好事,老子打死你!」夾雜著叫罵聲的擊打聲從背後傳來,每一聲分明就是一柄重錘在敲打著自已。令李若萱的心房抽搐欲裂!幾次三番她都想停下回頭,卻強行忍住,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已,或許自已跑掉了。這個男人才會停下手來,她只有加快腳步向府外逃去,可她的心,卻愈發的疼痛!
當時雲峰把李雄及一眾原成國權貴遷來上邽時,不允許他們攜帶家將護衛。而府裡的婢僕雜役也看不慣李氏這一家子的作為,因此倒也沒人攔阻於她。
李若萱一口氣跑出了府邸,她不敢多留,生怕李雄或她的兄長們追出來。儘管上邽的街道對她而言非常陌生,可是她別無選擇。只能漫無目地的撒腳狂奔著。
今年的冬季來的比往年要早,就連建康都早早降下了初雪。上邽也是風雪一場接著一場,街面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雪,一陣陣的寒風刮骨而來,幾乎看不到行人,這麼冷的鬼天氣,誰沒事會往外跑?
李若萱也不知跑了多久,總之是累了,兩條腿又酸又麻彷彿注了鉛一般,她找了處樹幹想靠著休息一會兒,卻不由自主的一屁股滑坐到了地面,這一坐,就再也不想起來。她無助的向四周看去,天地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街道、屋舍幾乎都是由同一個模子鑄出,她完全迷失了方向。
她知道,自已無處可去,有心掛念著叔祖,卻不敢回返,情不自禁的,一股孤單心碎摻雜著自艾自憐的情緒如潮水般快速湧上了心頭,令她鼻子一酸,淚水再次滴落向臉龐。一陣陣寒氣透過冬衣鑽入毛孔,李若萱的身體越來越僵硬麻木,四肢關節的酸痛感也越來越強烈!
『或許,過一會兒自已就得凍死了吧?呵呵,其實死了也好,活著真的沒什麼意思了。只是,自已死了會不會有人難過呢?除了叔祖,應該不會有別人了吧?至少那個人他是不會知道的。』心裡想著,李若萱認命般的閉上了雙眼
「叮鐺叮鐺」一陣清脆的鈴音從街角由遠及近漸漸飄來,並在李若萱的身邊止住,緊接著,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響起:「這是誰家的妹子?這麼冷的天坐外面幹嘛?喲,你怎麼哭了?你衣服又怎麼了?是不是受欺侮了?有什麼委屈快告訴姊姊!」
李若萱不自覺的睜開了那雙滿是盈盈淚光的修長雙目,卻見身邊停著兩名女子,各坐在一頭騾子上,衣著不是很華麗,卻容顏清秀,凝視自已的兩雙大眼睛裡隱含著絲絲擔心。
說來也巧,這兩名女子正是張清菊與張夢蝶,今天上午她倆得給孩童授課,剛剛放學不久,在回府的路上恰好見著了李若萱,李若萱的無依無助模樣令她倆心生惻然,於是上前詢問。
這時的李若萱正處於孤苦伶仃的境地,未成年的她久處深宮不諳世事,心裡竟莫名的對這兩名向自已流露出關切的女子生出了一絲親切感與依靠感,她雙手撐地想站起來,手腳卻凍僵了不聽使喚,意識到位而動作沒到位,「哎呀!」一聲,滑倒在了地面!
張清菊與張夢蝶趕緊跳下來,雙雙上前扶起李若萱,張夢蝶握住她的小手替她取暖,而張清菊一邊拍打著她身上的雪漬冰渣,一邊關心的問道:「小妹妹,姊姊叫張清菊,握住你手的叫張夢蝶,你的名字能告訴姊姊嗎?有什麼事就和姊姊說吧,對了,你身上衣服又怎麼回事?莫不是」
「嗚嗚嗚」李若萱再也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那個傷心模樣,連張清菊與張夢蝶都微微感到了心碎,張清菊一把將她緊緊擁在懷裡,連連撫摸著她的肩背。
好半天,李若萱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抽泣道:「兩位姊姊,妹名李若萱」
隨著李若萱斷斷續續的哭訴,二女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她們簡直沒法想像,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無恥的存在,說成禽獸是抬舉他了,說成禽獸不如是污辱了禽獸!
張夢蝶強忍著怒,冷哼道:「你父不知廉恥,遲早有一天會自食惡果,到時候看他還有何臉面存活於世。若萱,姊姊托大叫你聲若萱,如今你也無處可去,不如跟著姊姊們回家罷,可好?」
「嗯,那就麻煩兩位姊姊了。」李若萱想也不想的點頭答應,對此時的她來說,二女的出現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至於這根稻草是仙草還是毒草,她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清菊微微一笑,抱起李若萱把她擱在了騾子上,然後自已也坐了上去,一手摟著她,一手輕輕一拍騾子屁屁,騾子自動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