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嶠最初被朝庭征闢為都官從事(司隸校尉僚屬),其執法不畏權貴,有過必舉,被西晉名士散騎常侍庾敳評為:「森森如千丈松,施之大廈,有棟樑之用。」可見評價之高。
這個時候,溫嶠的才能就顯現了出來,其實他也不願意與王敦王導兄弟倆撕破臉皮,很快就想出了一移花接木之策,微微笑道:「丞相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錢鳳確是門第不足,不堪外放一方。
可太子為國之儲君,關乎到我大晉將來國祚,老夫與元規既被陛下任命於東宮侍講,當須盡心盡力勸導太子,與就藩於益州相比,孰輕孰重,一目瞭然。此外,朝庭宣詔使者已於五月底離京前往漢中,如今已八月中旬,即便由南鄭趕赴成都需費些時日,但最遲九月份應可宣旨於涼州牧。
而由朝庭抽調官員赴成都任職,至少也得需時兩月以做籌備,如此一來,很可能與涼州牧失之交臂,於交接上產生不便,導致不必要的誤會發生。因此,依老夫看,不如以八百里快馬加急,就近擇地方官員暫代益州刺史,令其速速上任,方為萬全之策,丞相以為然否?」
不待王敦開口,荀菘首先讚道:「太真所言極是,此事越快辦理越好,拖廷不得。」接著就向司馬睿施禮道:「陛下可納太真之言由益州附近調官員暫代,待益州形勢穩定之後,屆時再論其餘。」
荀菘雖是荀灌娘父親,卻不屬於任何派系,他這個中令也是雙方相互妥協的結果,二王一方出任這一要職,華仙門必會反對,而華仙門派人擔任,二王也不會同意。荀菘所起的作用則是作為和事佬,以緩和兩派之間的矛盾。
司馬睿也暗讚溫驕手段高明,但表面不見動容。徵詢的目光又投向了王敦。
可王敦卻對司馬睿的垂詢視若無睹,唇槍舌戰並不是他的強項,他也不屑於口舌之爭。這個人信奉武力至上,否則也不會幹出屯兵於石頭城,以威逼司馬睿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王敦向正對面的王導看了過去,王導卻微一搖頭。略一思索。王敦也明白了王導的意思,華仙門看似在朝中力量不強,卻擁兵於外,假如強逼溫嶠庚亮赴任益州,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更何況還有雲峰這個不可測因素佔據著大江上游。
既然分裂華仙門的意圖已被識破,那麼,先暫時放棄好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不必爭於一時,如今的首要威脅則是佔據了梁、益二州大部分地區的雲峰,此人有如心頭之患,不除寢食難安。
有荀菘這個和事佬出言調解。王敦也樂得順水推舟。算是給他個面子,當即沉吟道:「太真所慮確是至關重要,既如此,諸位可有合適人選?」
王導尋思片刻,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司馬睿,捋鬚道:「益州分別與廣、寧、湘、梁四州接壤。若由此四州征一郡守出任益州刺史,恐資歷聲望不足。難以令益州當地士民心服口服,出於這個考慮。老夫建議在此四州刺史中擇出一人平遷為益州刺史。」
司馬睿暗叫不妙,心裡開始擔心起來,廣州刺史為陶侃,譙王司馬承為湘州刺史,寧州刺史為司馬玖,甘卓則是名義上的梁州刺史。其中陶侃與甘卓屬華仙門派系,而華仙門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由這兩個人去與雲峰火拚。可想而知,益州刺史只能在司馬承與司馬玖中擇其一人出任。
不由得,一絲怒意湧上心頭,司馬睿即使再甘於做個傀儡,可泥人還有著三分火氣呢,其實誰當益州刺史和他並沒多大關係,他也樂於見到雲峰、華仙門以及二王這三方拚個你死我活。可如今,大火很有可能燒到了他的頭上!
要知道,司馬承與司馬玖都是皇室宗親,雖說手中兵少將寡,且就藩於窮鄉僻壤,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也算是皇室的一點力量,然而,一旦去了益州,有去無回的可能性極大!
正當司馬睿心神不寧的時候,溫嶠接過話頭奏道:「陛下,臣以為王司徒言之有理,譙王、士行(陶侃表字)與季思(甘卓表字)三人各自出鎮一方時日尚短,不可輕易調動。然而驃騎將軍(司馬玖)已坐鎮寧州將近十載,寧州形勢已較為安定,因此,臣請陛下下詔遷寧州刺史司馬玖為益州刺史!」
溫嶠與二王兄弟分屬於不同派系,平時也有著大大小小的爭鬥,但有一點雙方是相同的,即抑制皇權,士族分權共治天下!即然必須得有人出任益州刺史,那麼,就由司馬氏作出犧牲好了,讓司馬玖去做個替死鬼,恰好還可以借雲峰之手消滅一支皇室的有生力量,他也不認為雲峰會拱手相讓益州。
司馬紹看著父親蒼老的面孔,隱現的怒容,心裡一陣刺痛傳來,這個天子當的還有什麼意思?朝臣聯合起來制約皇室,處處受人掣肘,毫無處事權力。
在溫嶠與庚亮二人中,溫嶠雖官為太子中庶子,負有勸導太子之責,可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了師門與士族利益上面,當皇權與士族發生衝突時,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抑制皇權。
可庚亮要好一些,司馬紹能感覺到庚亮要更加忠於皇室,也更加同情皇室,下意識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庚亮。
庚亮暗歎一聲,這個時候他也沒法出言相助,以他一人的微薄力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導致溫嶠對他心生不滿。再說了,除了司馬氏作出犧牲,也沒更加合適的人選,他只能微微搖了搖頭,然後逃一般的把目光閃避開去。
庚亮的神態盡入眼底,司馬紹並不怪他,他也清楚庚亮的苦衷,剛才只是無意識的行為罷了,他心裡最恨的,當屬王敦!不由得,一個瘋狂的念頭從心裡閃現出來!
正當司馬紹暗自盤算的時候,王敦催促道:「陛下,臣附議太真所提,除驃騎將軍外再無合適人選,事不宜遲,請陛下立刻下詔!」
司馬睿勉強鼓起勇氣道:「寧州西南夷聚居,情況複雜,驃騎將軍經營日久才有了這般安定局面,若就任益州恐寧州反生不測,此事不妨再議議罷。」
王敦頓時目現凶光,正要再催,卻被王導以眼神制止住。
王導施禮道:「陛下所慮甚是,驃騎將軍確與寧州有大用,臣倒有個建議可妥善解決。」
「哦?」司馬睿升起了一線希望,連忙問道:「大司徒請講!」
不止是王敦,殿中所有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眼見大局將定,王導卻橫生事端,他們不明白王導的目地何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