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龍輦抬著的李雄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任皇后頓時面色劇變,一張可顛倒眾生的俏臉重新變得惶然不安,李雄欲使她殉葬的話語就像一塊巨石般壓在心頭,令她方寸大亂!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殿內毫無頭緒的走了幾圈,任皇后這才招了名心腹黃門,讓他去前殿侍候著,先打探些消息回來,再想想該如何應對吧?
皇宮的規模不算太大,寢宮距前殿僅相隔數進院落,「陛下駕到!」李雄人還未至,黃門就遠遠呼道。**——*
一干重臣早已等候在座,聽到聲音,連忙起身,待李雄被抬了進來,齊齊施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李雄揮了揮手:「眾卿免禮!」
「謝陛下!」官員們齊聲稱謝,各回原位就坐。
李雄昏濁的眼神挨個看了看,有氣無力的問道:「眾卿前來所為何事?」
「這個」大夥兒看到李雄病成這個樣子,都不忍心打擊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皆相互對視,示意對方開口。丞相范賁深吸口氣,咬咬牙道:「稟陛下,晉軍已於今日清晨兵臨城下。」
宮殿裡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出乎官員們的意料,李雄卻沒有表現出過激的反應,面色平靜不見起伏,看來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好半天,李雄長吁了口氣,自言自語的歎道:「該來的還是來了,朕的江山哪,才僅僅十餘年便將落於他人之手。唉!」
太傅李鑲接過話頭道:「陛下,臣觀晉軍不過區區五萬餘眾。而我軍少城有守軍一萬,太城守軍三萬,再加上陛下宮中禁衛萬人,我等家丁奴僕亦可派遣,未嘗不能與晉軍一戰,陛下何須如此悲觀?」
李雄臉上現出一絲懼色,搖頭道:「你們不懂。(_——)我軍與之對戰必敗無疑,哪怕固守城池亦是無用,成都守不住啊!」
眾人皆面面相覦,很顯然,李雄在劍閣肯定是遇上什麼可怕的事情了,才會心膽俱喪。但他們也不敢多問。
過了片刻。李雄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晉軍可曾試圖說降於朕?」
李鑲拱手道:「回陛下,晉軍確曾招降,並給我軍留下了十日時間考慮」
隨著李鑲把與雲峰的對話娓娓道來,李雄覺得心裡窩火之極。不許百姓出城收割稻穀,必將招來怨聲載道,民心盡失。然而。放百姓出城收割稻穀,稻穀收割完了,不用說,人心也跑那邊去了。他的三萬大軍就是在對方日以繼夜的喊話中給搞的軍心潰散,最後不戰而敗,不由得怒罵道:「你他娘的雲峰!又來這套咳咳咳」
或許是氣憤的緣故,李雄竟劇烈的咳起嗽來,身體蜷成了蝦子。顯得痛苦不堪,黃門趕緊替他連連捶背。
好半晌。咳嗽漸止,李雄緩緩抬頭四處張望。留戀的看了會兒金壁輝煌的宮室,這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無奈道:「如今晉軍已兵臨城下,除出降外再無他法可走,不知誰願替朕去晉軍營中商談細節?」
「陛下,不可啊!歷代君主出降,除安樂公(劉禪)與歸命候(孫皓),又有幾人能得善終?請陛下三思!」尚書令閻式連忙勸道,其他官員們也是紛紛勸阻。
李雄滿臉的不甘,語氣卻悲愴不已:「莫非朕願為階下囚?然晉軍勇猛,那涼州牧亦是詭計多端,擅於分化軍心,乃一梟雄人物。就看他允許百姓出城收割稻穀這一手,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做到?
與之為敵,不過徒增傷亡罷了,最後仍避免不了城池陷落,生靈塗炭,朕若出降,或許會被此人暗害,然諸位與百姓們皆可得倖免,朕於願已足。況且朕也當了十幾年的太平天子,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亦算是不枉此生!」說完,臉上已佈滿了淚水。
「陛下!」
官員們都被李雄的捨已為人精神感動的熱淚盈眶,紛紛跪下連連磕頭。就連服侍的黃門宦官與婢女們也全都跪了下來,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第一次發現,李雄竟然如此的偉大!
一時之間,廳內充斥著傷感的氣氛,君臣婢奴皆垂淚不語。
突然,李鑲眉頭一鬆,爬起來施禮道:「臣倒是心生一策,或許能令陛下保得平安。」
「哦?」李雄臉上現出一絲希望,催促道:「太傅請講。」
李鑲自信的說道:「請陛下將武陽公主許給涼州牧,武陽公主金枝玉葉,配他綽綽有餘,三日後臣願親送公主殿下出城。」
李雄立刻回想起來上次就是他出的主意,要把武陽公主拿去與孟骨碌和親,可這人命苦,慘死於雲峰手中,這事也就黃了。
可是送個女兒過去有用嗎?李雄疑惑道:「此人若進城可強擄武陽公主許配於他,莫非朕敢不從乎?如此一來,又有何區別?」
李鑲捋鬚道:「陛下,區別大有不同,武陽公主天生嬌弱,我見猶憐,此人除非鐵石心腸,否則,必將對公主殿下千依百順,陛下可事先與之申明大義,使其成親之後苦苦哀求涼州牧退兵北返,或許我國亦能有一線生機!」
李雄心中一動,與雲峰和親的確是個好點子,卻眉頭一皺道:「只是三天是否倉促了些?況且涼州牧是否願與朕結為親家尚不得知,不如先派人出城探探口信?」
「陛下不可!」李鑲微微笑道:「若是先提親,只怕涼州牧畏於人言會當場拒絕,因此,只能將武陽公主出其不意送去。公主殿下雖未至及笄,卻國色天香,冰肌玉骨,詩畫音律皆可稱到,臣聽聞涼州牧貪花好色,陛下試想,此人乍一見武陽公主,豈能不驚為天人乎?又豈能不心生愛慕?又如何捨得再將公主殿下送還?
既結為兒女親家,臣許以厚利,公主殿下再於枕邊哭訴,說服涼州牧退兵當有個五成把握,縱使此人不願退去,鐵了心欲滅我大成,但陛下已為其外舅,他又如何敢暗害之?莫非就不忌憚天下悠悠眾口?又或是忍心令公主殿下傷心難過?」
李雄暗暗叫絕!在他想來,還真是這麼回事。雲峰攻打劍閣的時候每次身邊都帶著幾個女人,這種人如果能抵擋住他女兒的美貌,他是死也不相信,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身上的病神奇般的好了幾分!
李雄竟然從龍輦上坐起來,開口讚歎:「太傅果然好計策,朕這就回去與萱兒商議此事!」說完,站起身來,就要向外走去,或許是久不沾地,腳步帶著些踉蹌。
黃門連忙上前攙住:「陛下小心點。」
「誒!」李雄掙開道:「朕沒事,你等跟著即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