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大地返青,萬物勃發,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間或有不知名的野花點綴於其中,散發出清新的氣息,令人心情舒爽。在這樣的天氣裡,一行近三萬人馬歷經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於三月上旬抵達了姑臧。
張寔照例帶著文武官員於城門處相迎,儘管之前他已經收到了張靈芸派快馬送來的繳獲清單,可是,當他看到隨軍的一萬多輛車駕以及跟在其後的近兩萬百姓與難以計數的牛馬羊駱駝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一陣目瞪口呆,既使這裡面只有一半是屬於他的,也令他差點就當場擼須狂笑。[.]
他清楚,眼前所有的資財都是雲峰給他帶來的,這個人不但戰必勝,攻必克,並且每戰均能繳獲無數。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還能帶來大量的百姓歸附於他張寔,把此次討伐車師前國計算在內,經他手已經給涼州帶來了五萬人丁,在如今這個人力資源稀缺的年代,人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知道,涼州一十二郡六十九縣,以後世的標準來看,面積為六十七萬平方公里,然在冊人口只有七十萬上下,塢堡不在統計範圍之內。這還是永嘉之亂發生以後大批北方士民逃亡來此的結果,永嘉之前在冊人口約為四十八萬。
其中包括駐軍在內,姑臧佔了二十萬,其餘六十八個城池,平均起來一萬不到,人均佔地面積超過了一平方公里!許多地方根本就是一片荒野,處於未開發狀態,可謂是地廣人稀。
如今成雪中送碳一點也不過份,對於張寔來說,光是開荒種地,每年繳納的賦稅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更何況還有大批的商賈投奔,這些人與兩手空空的奴僕不同,可是把全副家當都帶來了,都是有錢的主。
不由得,張寔看向雲峰的目光充滿了欣慰之情,同時心裡暗暗想著:『看來,是時候把靈芸許配於他了。』
其它的文武官員包括百姓代表亦是面帶著各色表情,這次的隊伍比上次戰勝蒲洪那次還要壯觀。
「快看,那是什麼?」典學陳珍突然驚叫起來。
眾人紛紛看了過去,頓時,個個都瞪大了眼珠子!隊伍中竟然有六頭長鼻子大耳朵的大傢伙。
「嘖嘖,瞧那體型,恐怕十頭牛也比不上吧?」
「這這究竟是何物?怎生成了這般模樣?」
「此為異獸,可是象徵著祥瑞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指指點點著。
就在這個時候,張靈芸帶著雲峰與李柏來到了張寔面前,下馬施禮道:「未將見過使君。」
張寔捋了捋鬚,微笑道:「無須多禮,你三人揚我涼州威風,並帶回大量物資人口,實為大功一件,老夫必將重重有賞。」說完,目含深意的看了雲峰一眼。
雲峰給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與二人一同道了謝。
這時,陳珍指了指那六頭大傢伙,問向了張靈芸:「敢問奮威將軍,此為何物?」
張靈芸雖然聽雲峰解釋過,但對這些大傢伙並不瞭解,便看向雲峰說道:「還是由雲將軍來解說下罷。」
雲峰點了點頭,拱手道:「使君,諸公,此物名象,於車師前國國王莊園中所獲,產於寧州永昌郡及其以南,性溫和,力氣大,且通人性,特以此物進獻於使君。」
「好,好!」張寔連連點頭,開懷大笑道:「難得雲將軍有心,老夫收下便是。」
站在一邊的治中陰預拱手笑道:「此乃瑞獸,天命該使君所得。如今天下大亂,晉祚不振,我涼州與江左幾至往來斷絕,孤懸於西北一隅。今日上天托雲將軍之手賜來祥瑞之兆,合該使君稱王,請使君順應天意,繼大王位!」
「呃~?」張寔一怔,說實話,他早就有心稱王了,如今陰預勸進正合他心意,但歷來稱王稱帝都講究個『三推讓』。
新朝君王登基,於即位之前,明明心裡已經期盼了數年或是數十年,卻不能表現出急吼吼的樣子,一定要裝作心不甘,情不願。表達出稱王稱帝,是天命所歸,民心所向,是為了大局著想,是百官萬民推舉的結果,而不是出於個人野心,是迫不得已,推讓不過去了才勉強登上了寶座。而且,推讓一次二次還不行,不足以說明他的謙虛,必須要推讓三次,最後實在沒法可想了,勉強順應民心稱王或稱帝。
『三推讓』是一個姿態,以借此表現出政權是天命所授,臣民推戴,是合理合法得到的。比如曹魏篡漢,司馬氏代魏,都經過了『三推讓』這一最為虛偽不過的儀式。
有了陰預帶頭,其他官員包括百姓代表也紛紛相勸,並拿出各種理由出來,彷彿張寔不稱王,涼州百姓就將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一般。
雲峰卻是無比的後悔,他真恨不得把這六頭大象給宰了!沒事把大象帶回來幹嘛?誰能料到只是形狀長的怪異點,竟然也能被說成是祥瑞的象徵?
要知道,張寔稱王,對他最為不利。目前張寔為涼州牧,為一地方官員,最多也就是個軍閥而已,日後取而代之,毫無禮法上的障礙,可一旦張寔稱王,如果雲峰再想佔據涼州,那性質就不同了,屬於謀逆篡位,在民心向背上,就要失掉了一大片。不由得,苦苦的思索起了對策,只是他嘴上和眾人一樣,也在擺著笑臉向張寔勸進著。
漸漸地,他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全場只有一個人沒有向張寔勸進,而這個人居然是張靈芸!並且還面帶不豫之色。
不由得,雲峰猜測起了緣由,可是,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按理說,身為張寔的女兒,張靈芸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看來只有找機會從側面來向張靈芸瞭解了。
不過,雲峰也知道,這個勸進要經過三次,一般要歷時好幾個月,因此,他還有些時間來從張靈芸身上著手。
對於官員和百姓的勸進,張寔心裡已是樂開了花,但第一次他是萬萬不能答應的,當即一揮手道:「誒~!老夫身為晉臣,當替主上(司馬睿)保土守疆,豈可自行僭位為王?不妥,不妥,此事諸公休要再提,還望莫要陷老夫於不義之中啊。」
眾人也都清楚,勸進一次不行,必須要經過三次,便連連改口稱讚起了張寔對晉朝的忠心與仁義,並暗暗盤算著下一次勸進的機會,不能再讓陰預搶了先。要知道,一旦張寔稱王,那可是天大的一場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