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尖沙咀。
與銅鑼灣一樣,尖沙咀也是香港主要的遊客區和購物區,商舖、餐樓、酒吧、娛樂城林立於繁華的半島街道,在夜色中盡情揮灑著奢靡妖嬈的霓虹色彩,將維多利亞港裝扮得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彌敦道,空曠幽靜的聖安德烈教堂內,夜風低嗚,白燭垂淚,耶穌低著頭釘在十字架上,用自己的鮮血洗滌著世人的墮落和罪惡。
臨近子夜時分,三道黑影從教堂側廊緩緩步入中廳,在禱告席前站定前方十米處耶穌像下,尹國駒面無表情地安坐木椅內,雙目在幽暗的燭燈下閃著陰冷的寒光。在他身後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魁梧而壯實的黑衣人,似是尹國駒的心腹保鏢;另一人則西裝革履,衣著鮮亮赫然便是街市偉!
「駒哥!偉哥!」石大海不卑不亢地頷首打過招呼,伸手向後一招,讓荷葉將安娜扭送上前,朗聲說道,「你要的人我帶來了!」
「嗯!」尹國駒點點頭,緩緩站起身向安娜走來他今天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雖然還是一襲神甫裝,卻是熨燙得有稜有角,頭髮理順,鬍鬚新刮,身上還帶有淡淡的香皂味,顯然是剛剛進行了一番沐浴戒齋。
「不錯!不錯!」尹國駒舉起燭燈,在安娜的臉上定定地打量了良久,才轉頭對石大海說道,「阿城,我沒看錯你!謝了!」
石大海淡然道:「駒哥,我要的人呢?」
尹國駒並未搭理他,而是腦袋微微一擺:「給她鬆綁!」
身後的黑衣人立即趨步上前,替安娜解開了束縛,並取出了塞在她嘴裡的布巾。
「呃,」安娜活動了下麻木的手臂,微微顫抖著身子,似待宰羔羊般不安地輕呼道,「駒哥……」
尹國駒還是一臉的不慍不怒之色,伸手輕輕撥去貼在安娜臉上的凌亂髮絲,長歎一聲道:「二十年了,安娜,你一點都沒變!」
「撲通!」安娜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扶著尹國駒的小腿顫聲哭訴道:「駒哥,你變瘦了,變老了!嗚~~~」
「呵呵呵呵」尹國駒反背起雙手,踱開步子避過安娜的手,淡淡笑道,「俗話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一晃都已經二十年了,你知道這二十年來,我最擔心的是什麼嗎?」
安娜微微聳著肩膀,抽泣著搖搖頭,無助地望著尹國駒的背影。()
尹國駒慢慢轉過身來,眼裡突然殺氣大盛,咬牙切齒地喝道:「二十年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死了!!!!!」
安娜身子猛的一震,意識到自己今晚大限將至了這位受過自己致命一擊的黑道梟雄已鐵了心要手刃自己了!雖然被石大海劫持後自己就已有了思想準備,但她還是心存一絲僥倖,期盼他能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能放自己一條生路!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噹啷!」
尹國駒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扔到了安娜跟前,陰聲說道:「14k的堂規,對大哥不忠不義、謀叛謀反者,理當受三刀六洞之刑!哼!別說我尹國駒不念舊情念你跟我夫妻一場,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頓了一頓,尹國駒仰天說道,「只要你能說出一件我對不起你的事,你就可以少捅一刀!如果能說出三件,那這三刀六洞之刑就可以免了!」
「啊!駒哥……」看著眼前閃著鋒芒的匕首,安娜一陣心驚肉跳,戰戰兢兢地將手伸出一半,卻怎麼都不敢將匕首抓入手中,滿臉苦楚地望向尹國駒以乞求憐憫,卻換來冷冰冰的斜視,不由痛哭出聲,「嗚~~~~對不起!對不起!駒哥,我錯了,我錯了!嗚~~~~」
尹國駒冷笑道:「既然你自己不願意動手,那只能由別人來代勞了!」
說完,朝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黑衣人立即踏步上前撿起匕首,一把揪起安娜的腳踝,作勢向她大腿處扎去!
安娜大驚失色,脫口大叫道:「駒哥!你沒陪我去看徐小鳳的紅館告別演唱會!」
「嗯,沒錯!這是我對不起你的事!」尹國駒依然是面無表情,淡然說道,「我還記得那一年就是1995年,那天晚上說好了要陪你去紅館的,但後來要跟向華強談判,沒能走得開,就讓你一個人去了!」
說著微微俯下身子,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玩味,對安娜搖頭歎道,「你可知不知道,這件事我一直都記在心上?!」
安娜一愣,卻見尹國駒從兜裡取出一隻隨身聽來,摁下了播放鍵!隨身聽裡立即響起了徐小鳳的歌聲:
「曾踏過艱辛的每一步
仍然前去
仍然闖不理幾高
耳邊的風聲響
像似歌聲鼓舞
努力為要走好我每步
行盡了許多的崎嶇路
還前去.才能知境界更高
名利似有還無
要想捉.捉不到
歲月在我身邊笑著逃
道路段段美好總是血與汗營造
感激心中主宰每段道路為我鋪
但願日後更好
我願永遠沒停步
我要闖出新績
要用實力做旗號
……」
低沉的歌聲中,安娜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當時她剛剛來到香港,還是一名下等的飯店服務員,在一次偶然邂逅後,她與尹國駒相識、相戀,成了香港三大幫派之一的「14k」龍頭大哥的女人!從此居家玉衣錦食,養尊處優,出行前呼後擁,萬人景仰!但是,那些日子,現在只能追憶了……
「明日再要走幾多路
誰人能計
誰能知天有幾高
憑自信努力做
要得到的終得到
以後就算追憶也自豪
和平寧靜快樂是我的歌譜
……」
一曲唱罷,安娜已是泣不成聲,低著頭向黑衣保鏢伸出手,要過了匕首!
尹國駒反背著手冷然道:「我尹國駒闖蕩江湖四十餘年,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弟兄們的事除了你!二十年前,你將我跟弟兄們辛辛苦苦打拼來的家當捲了個精光,讓我一夜之間一無所有,讓14k的弟兄們遭盡了道上的嘲諷,受盡了各幫各派的白眼!但是他們依然不離不棄,對我衷心耿耿,跟著我出生入死!我尹國駒曾對天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將那個背叛我的女人找到,當面問她一句話: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尹國駒凌厲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安娜的臉,厲聲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要的我都給了你!別的女人沒有的,你都能有!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恩?!」
「因為沒有安全感!」安娜大聲哭訴道,「我跟著你沒有安全感!你鋒芒太露了,樹敵太多了!白道,黑道,他們都想置你於死地而後快,你早晚會死在他們刀下的!嗚~~~我每天都會做噩夢,夢到你被別人砍死在街上!嗚~~~」
「哼!所以你就捲走我的錢?」尹國駒冷笑道,「你豈不是先把我置於死地了?呵呵,除了演唱會那件事,你還能說出第二件我對不起你的事來了嗎?如果沒有,還有兩刀,趕快捅吧!」
安娜抬起淚眼望著尹國駒,卻看不到半絲憐憫和饒恕之意,遂牙齒一咬,閉著眼睛,雙手緊緊握住匕首柄,鼓起勇氣往自己的大腿上狠命扎去!
「噗~」由於安娜用力不足,匕首並沒有對穿而過,只插進去了半截刀刃。但即使是這樣,她已是痛得花容失色,冷汗淋漓,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一番痙攣抽搐、低聲哀號。
就在這時,黑衣人向前踏上一步,一腳踹在了匕首柄上!
「噗~」匕首頓時從安娜的大腿肉裡洞穿而過!
「呀」安娜慘叫一聲,蜷縮起身子捧著大腿在地上來回打滾,看得石大海眉頭大皺,心下不忍道:「駒哥,你還是給她個痛快吧!」
他知道安娜今晚是肯定活不成了在受了所謂的「三刀六洞」刑罰後,尹國駒定會換著花樣讓她嘗其它的苦頭,直到折磨至死為止!
「痛快?我也想給她個痛快呀!」尹國駒冷眼瞄著安娜說道,「可我已經給過她三次機會了,她都沒接受呀!」
石大海知道他在意指一開始派出去的那三名殺手當然,他只知道那三次行刺都失敗了,卻不會想到他們的心臟被安娜用來泡酒了!
看樣子尹國駒跟安娜的帳一時半會兒也算不完,石大海忍不住催促道:「駒哥,把趙霸天給我!否則我只好把安娜重新帶走了!」
尹國駒臉上怒色閃過,沉聲喝道:「放肆!」
話音剛落,荷葉已搶步過去準備把安娜攙扶起來,卻覺勁風襲面赫然是黑衣人欺身上前,手凝虎爪向自己的喉嚨卡來!
荷葉反應甚快,腰肢一扭,反身躲過對方襲擊,左肘順勢曲起向他腰際軟肋處撞去!
「咦?」似乎沒料到荷葉竟具如此身手,黑衣人驚咦一聲,手下卻不緩慢,左掌一擋、一托,卸去荷葉肘擊,右掌呼的一聲砍向她脖子軟檔處。
「神龍擺尾!」荷葉嬌叱一聲,身體倒飛騰空而起,兩腳凌空連環踢出,「蹬!!蹬!」兩腳連續踢中黑衣人胸膛,借力竄出對方攻擊範圍!
黑衣人身子一晃,倒退半步,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撲上時,卻見石大海已經擋在了荷葉身前!
「住手!」尹國駒冷著臉喝止了,轉頭對街市偉說道,「去,把人帶過來!」
就在這時,石大海的耳麥裡突然傳來成少華的驚呼聲:「大海,情況不對頭!教堂外面來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