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征走得並不快,但每一落腳,氣勢便雄渾一分。1(1)如此緩緩朝遼北拳宗眾弟子走去,頓時讓他們呼吸有些困難起來。且狄征的腳步聲雖然不高,可聽在他們的耳中,卻咚咚直響,便如同狄征直接踩在他們胸口似的。
隨著狄征走近,除了高泰有數幾個修為較為高明的弟子外,其餘弟子無不覺得地面被狄征踩得輕輕搖晃。那卻是他們受狄征的氣勢所沖所造成的錯覺,但高泰幾人亦不好受,狄征的腳步聲十分奇特。每一次響起,皆是他們經脈新氣初生之時,就彷彿狄征捏著他們的命門,感覺十分難受。
眨眼間,狄征已經來到跟著。一干弟子呼吸急促,不由分兩邊移開,下意識地不敢擋在狄征的前方。
狄征哈哈一笑,氣勢立收,人卻從遼北拳宗眾弟子讓開的石徑上揚長而去。
高泰這時始知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他們本是深夜難眠,眾人打算到湖邊飲酒賞月。卻不料來到此處,卻發現有人影在林間出沒。藉著月色,高泰認出了狄征。但另一個老叟卻是不認得。而這老人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有意無意朝他們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馬雲天把他認了出來。皆因這次正邪兩方人馬齊至古鎮,各派師長早就把魔門中厲害的角色告訴門下弟子。像莫言這曾經的魔門第一人更是重點介紹。為的便是在遇上這些宗師級人物時。要弟子們遠遠繞開。以免一言不和,致惹來殺身之禍。
因此,在認出莫言之後。高泰幾人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莫言離去,狄征落單,他們才敢現身並冷言相譏。
畢竟在他們心裡,狄征可比魔門宗師差得多了。雖說杭州一戰,讓狄征名揚天下。但說到底,狄征只是一個沒門沒派的散修,像高泰這些出身名門的弟子壓根沒真把狄征放在眼中。均覺得他徒有虛名。
直到方才狄征只以氣勢便逼得他們不得不讓開路來,且一點動手的念頭也沒有,始知盛名之下無虛士。
可高泰又如何甘心就此罷休,狄征竟然和魔門宗師會面。這裡面便包含了太多讓人難以猜測的信息。只是一來就如狄征所說,他不是七派的人,高泰根本不能拿他怎麼樣;二來,即便高泰想捉下狄征問個究竟,卻也得秤秤自己的斤兩。
目前來說,在七派宗師級人物尚未到達的此刻。有資格當狄征對手的,恐怕也只有旅館裡安逸軒那三兩人而已。可以中午安逸軒替狄征出頭的情形來看,恐怕安逸軒也不會因高泰的一派之辭便對狄征出手。
「師兄,這情形恐怕得等師父他們來了才能夠定奪。」鄒森在旁邊說道。
高泰點了點頭,說:「也只能這樣了。等師父他們明天來了。定要叫這姓狄的好看。」
他恨恨說道。遼北拳宗的凌天越出了名的護短,何況狄征還涉及到和魔門莫言見面之事。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凌天越都會過問。在高泰想來,狄征再強,也不會是自己師父的對手。
於是他招了招手,示意眾人打道回府。被狄征這麼一弄,什麼喝酒的心思都沒有了,眾人只想早早回房間躺著,便也沒反對,掉頭就走。
如此一來。倒變成高泰和馬雲天三個走在最後。這不過走了沒幾步路,卻見前面的弟子突然停下。高泰心情本就不好,這時更壞,叫道:「又怎麼了?」
「師兄,是狄征!」前方有弟子答道。並讓開道來。
高泰抬頭看去,果是狄征復又站在路中。背對著眾人,也不知道想幹什麼。
「狄先生不是說要回房睡覺麼,怎麼還在這裡?或者說,狄先生還約了哪個魔門妖人不成?」高泰冷冷說道。
狄征笑了笑,緩緩轉過身來。他看到高泰幾人時,臉上笑容更盛了:「我還在這裡,那是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你什麼意思。」高泰皺眉道。
「我的意思是……」狄征右手五指虛抓,紫色火焰呼嘯而來,並在他手中凝聚成刀:「我和莫言見面的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月色正好,還請各位上路。」
說罷,狄征手持炎刀,獰笑著朝高泰一干弟子走去。
高泰駭然道:「你想殺人滅口?」
「這還用說嗎?」狄征一聲狂笑,身形猛然前扎。
高泰嚇了一跳,但他身為凌天越的新傳弟子,手底還是有幾分真功夫。一見狄征撲來,高泰擺開架勢。右拳回縮,至與肩平,再瞬間擊出,直取狄征。頓時拳風如柱,發出尖利的嘶鳴,卻是遼北拳宗《金剛典》中的一式。
鐵馬金戈!
遼北拳宗講究修煉自身,他們和蜀山煉氣宗那天人交感、以氣御物的修行理念完全相反。遼北拳宗更強調修行者的肉身,其門派典籍《金剛典》傳說修到至高境界,可拳碎鋼山,肉身成聖。
而無論修行的法決還是招式,遼北拳宗皆以剛勁威猛為主,少有陰柔之式。因此,《金剛典》和獨孤家的《烈陽決》同為北地兩大剛猛法決。
眼下高泰使出的這式鐵馬金戈,招式簡單,卻重在氣勢,追求的便是一往無前,鐵血沙場之感。可惜高泰招式使出來有板有眼,卻唯獨缺了那份勇猛氣勢。以致這招使將出來,徒具其形,卻無其神,變成不過力量大些的直拳罷了。
狄征哈哈一笑,紫炎天刀彈起,劈在高泰的拳頭處。立時拳風轟碎,高泰全身猛震,難過得要吐血。但這時,狄征卻撞進他懷裡。旁邊的人只見狄征捨刀不用,反而對高泰拳打腳踢。
而狄征第一拳、每一腳攻出,高泰便不由彈地而起。如此連續彈個不停,模樣詭異非常。
最後一肘落在高泰的小腹處,狄征已經捨下他往馬雲天撲去。這時高泰才停止彈跳,但全身骨頭盡碎,七孔溢血而死!
遼北拳宗的一干弟子見到師兄慘死,人人如夢初醒。又見狄征撲往馬雲天,人在旁邊的鄒森立時一聲發喊,雙掌翻飛,拍出陣陣灼熱掌風印下狄征的寬背。
他這一式飛沙走石,也有幾分真功夫在裡邊。但狄征卻似猶如未覺,仍然刀勢不改,直扎馬雲天的面門。
而附近的弟子們人人撲至,拳腿紛出,卻皆慢了一線。
馬雲天只覺附近同門雖多,但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卻只剩下他一人。
狄征的刀快逾閃電,讓馬雲天生出肝膽盡裂之感。但求生的意志,還是讓他大吼一聲,雙臂似拒如迎,湧起狂猛氣勁朝狄征撞去。
這一式名為四面楚歌,卻是一記敗中求勝、死中求生的奇招。
然而狄征的臉上卻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身影晃了晃,突然消失在馬雲天的眼中。而代替狄征的,卻是追著狄征後頭殺來的鄒森。
眼看自己就要撞上鄒森,馬雲天和後者紛紛連忙撤手。但他們的修為尚未達收放自如的境界,這麼一匆忙收招,尚未傷敵,兩人便各自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驚魂未定之際,馬雲天只覺背後被人撞到,人便身不由已地往鄒森撲去。
鄒森下意識抱住自己的師弟,不想方觸到馬雲天的身體,便驚覺一股陰寒真力從自己師弟身上傳來。他措不及防之下,體內靈能被這股陰損的真力節節破開。最終,鄒森全身一冷,竟被那真力破入丹田大穴之中而死。
馬雲天抱住鄒森軟綿綿的身體,駭然發現自己的同門卻自己撞死。馬雲天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覺背後一冷。他往後看去,卻見狄征一臉獰笑。那紫天炎刀全不似想像中灼熱,反而帶著徹骨的冰寒深深扎入他的身體內。
當狄征把天刀拔出時,地上便多了馬雲天的一具屍體。
這時,其它弟子的拳腳方至。
狄征哈哈長笑,手中天刀起伏,又或直接撞入拳宗弟子的懷裡拳腳並用。只見他如同鬼魅般在眾弟子中左衝右撞,最後帶著一陣狂笑衝出人群,沒入密林中消失不見。
而十幾名拳宗弟子皆紛紛倒地,過了片刻,才有兩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兩人皆口鼻溢血,身受重傷。但其它的人卻已經死去,十來具屍體倒了一地,甚為慘烈。
再說狄征沒入密林,轉瞬奔出十餘里地後,到得洞庭下游處方停了下來。他走出林子,來到湖畔。蹲下身子,狄征以手掬水,狠狠喝了一口冰冷的湖水,跟著大笑起來。
然而這笑聲和之前迥然不同,就像前後不是同一個人般。月色下,狄征的臉突然變得臃腫起來,然後身體四肢也如同充氣的氣球般膨脹變形。最後,出現在月光下的是一個胖如肉球的身影,那細小的眼睛看向湖面。湖水倒映下,那水中的臉哪還是狄征,而是金萬兩!
金萬兩伸手在懷裡掏摸著什麼,不久便拈出一張人形的符紙來。他把這符紙扔到水中,看著符紙漸漸沉入湖裡,金萬兩哈哈笑道:「狄征啊狄征,在金某這李代桃僵的秘術下,看來這次你算是百口莫辯,就等遼北拳宗的人找你算賬。金某早就說過,本人對你必有回報。現在,只不過討些利息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