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的街道上,寒風掃過路面,把一個空罐頭吹得滴溜溜地滾到了路邊,撞到一盞路燈的燈柱上,才結束這段短暫的旅程。{書友上傳更新}寒風呼嘯,夜顯得落寞,只有昏黃的燈光點綴。燈光把罐頭的影子拖得老長,卻又為另一道影子所覆蓋。
在路的另一頭,兩道人影徐徐而走。他們身上穿著風衣和西裝,雖不單薄,但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中,卻遠遠達不到保暖的要求。然而寒風似乎對他們起不到作用,這一老一少兩個深夜的路人,臉上皆浮現著健康的紅暈。
從秦長生邀請狄征陪他走一段路後直到現在,這神秘高人一言不發。狄征也不發問,他反而安靜地觀察著夜色下的城市來。自軒轅劍中被那頭神龍帶著上天入地的感悟了一番天道輪迴後,狄征一眼看去,只覺事物的背後都隱藏著至理。
看似毫無聯繫的事物背後,都有一條隱形的鏈將它們連續在一起,每一件事物存在的本身,便隱藏著宇宙某種玄奧的法則於其中。於是安靜無比的夜色,落在狄征眼裡卻毫不遜色於白天的繁華。
但試問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夠看到那隱藏在表象下的世界。
此時對於狄征來說,世界有兩個。一個是現實的世界,另一個卻是世界背後的世界。兩個世界平行重疊,雖不相交卻互有聯繫。狄征的神識陷入其中,卻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又或者兩者皆是。
一聲乾咳把狄征從奇妙的境界中拉了回來,他看向秦長生。後者兩眼神光隱現,旋又斂去。
秦長生歎息道:「小友可知。你是我見過的人當中,能夠進入天人合一之境最為自然的人。那些所謂的天位高手,即使已經觸摸到天心的所在,但要真正和天心融合無間,需要一個冗長如同禪坐般的過程,才始能達到你剛才那種境界。然而你才信手拈來,看得老夫嫉妒不已啊。」
狄征一身所學。無不自悟而來。沒有明師指導的他,自然不知剛才那種無意接觸到兩個世界的境界,竟然就是天人合一之境。他全是無為而得,卻得來全不費功夫。
但狄征不知,若故意為之,反而落了下乘。{書友上傳更新}
「數月不見。小友的進步實在令我咋舌。先不說你剛才的天人之境。就說之前你殺死那頭妖物所用的技巧,便已經盡得虛實二字的精髓,且不拘一格。若換作其它時候,老夫說不定會傳你自然七法中的其它招式,但現在看來,老夫甚至後悔當日授你奔雷式。皆因庸者與人為師,達者則以天地宇宙為師。老夫惶恐。若因當日老夫的一時興起,而限制了你的發展,那老夫可就罪過了。」
狄征搖頭笑道:「前輩言重了,那時虧得前輩指點,否則小子能否活到現在還是未知之數。何況前輩的自然七法亦是驚世之作,只是一招奔雷式便讓我獲益非淺呢。」
秦長生一聽,哈哈大笑道:「當真?你可不要哄我開心才好。」
狄征連道「不敢」。如此再走一段路,秦長生又道:「小友可曾聽說過長生門?」
狄征立時心裡打了個咯登。心想該來的還是跑不掉。他露出無奈的笑容道:「之前沒聽說過,但在上海的時候。承蒙一位前輩相告,小子始知。前輩莫怪。」
這最後一句「莫怪」。卻是指之前扮作不知秦長生之名。既知長生門,雙如何會不曉得這神秘門派的門主名諱,若狄征想在這上面做文章唬弄秦長生,反而顯得低能,還不如大方承認。
秦長生微笑搖頭,道:「告訴你的可是補天派莫言。想我長生門在正邪兩道中口碑不佳,你詐做不認得秦某人也算是情理之中。而明知秦某是長生門的門主,小友尚且願意陪我走這麼一段路,聽我一個老人嘮叨,已經很夠意思,秦某又怎麼會怪你。」
「補天派的莫言雖也不錯,但在他眼中,想必對我長生門的評價應是亦正亦邪吧。」秦長生笑道。
狄征微笑,不置可否。但他不反對,便指出秦長生所料不差。
「以莫言的見識,因為人在局中,卻也有看不透的地方。例如我長生門,亦正亦邪的評價從莫言嘴裡說出,已經相當客氣。在某些正派人士嘴中,我們更是直接和魔門六道劃上等號。但這一切,只不過他們無法理解我長生門的所作所為罷了。」秦長生低哼一聲,沉聲道:「枉這些所謂的名門高人,一生窮極方法,無不是為了登上天道極途。可他們連孤陰不長,獨陽不生的基本道理都不曉得,當真可笑!」
從秦長生的話中,狄征隱隱聽出些什麼,卻相當模糊。只得默然不語,靜待秦長生說下去。
「須知天生萬物,陰陽調和,始能繁衍生息,生生不絕。」秦長生喟然說道:「無論什麼東西,一旦失去制衡,發展到極致的話就會打破自然的平衡,從而招致毀滅。便如正邪兩道,無論正道七派還是魔門六道,他們任何一方勢大均不是好事。我們長生門所為,便是在暗中平衡著此兩者間的勢力,從而讓正邪兩方的力量千百年來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
狄征聽到這裡,心神狂震。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莫言會對長生門給出亦正亦邪的說法,又指出他們並沒有堅定的立場。時面攻擊正派,時而打擊魔道。若在正邪雙方眼中,長生門所為無疑就像個瘋子。可誰又知道,卻是這樣一個瘋子千百年來在背後平衡著正邪雙方的勢力均衡。
「莫言枉為補天派之主,他補天派的派義既為補天之不足,可卻連我長生門所為背後的真正含義也看不出來。難怪他這個魔門第一人,也不會是七夜的對手。」秦長生又道:「若他能摒棄門派之見,乃至忽略自身而看到萬物背後的真義,直達真如。那麼他的修為又豈只如此,更不會輕易敗給七夜,且落得只剩月餘性命的地步。可惜、可歎。」
狄征沉吟道:「據莫前輩所言,前輩的長生門已經多年不復問世。如今重出,可是為了七夜之故?」
「若非七夜這異界君王跨空而來,我這把老骨頭自然是懶得動彈了。」秦長生笑道:「本來按照之前的情況,七派不和、魔門式微,這兩股力量正保持著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但七夜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平衡。」
「這魔君的力量已經足夠以一已之力當得上七派的力量總和,若七派以為這魔君的力量只止於此,那將是大錯特錯。」秦長生冷哼一聲道:「七夜自兩界通道跨空而來,穿越通道的時候必須犧牲部分力量作為代價,否則你以為莫言真能夠在七夜劍下逃生?你再看那些修羅為何要啖人精血,那是為了補全損耗的力量。人為萬物之血,其精血更蘊含龐大的能量,因此被修羅們視為食物。可你看七夜,他到現在可曾大規模屠戮人類以補充自己的力量?」
狄征老實搖頭。
「所以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七夜甚至比一些正道人士還有原則。而像這種如此講原則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不管千難萬難都會矢志去完成。因此我長生門不能放任七夜完成魔門一統之舉,否則,到時天下再無人能制。」
聽秦長生這麼一說,狄征不由喜顏於色道:「那前輩就不能錯過元宵的洞庭之會。」
元宵之夜,洞庭湖畔。針對七夜這個魔君,七派將進行斬首行動,若這個行動有秦長生和其門下精銳高手參與,那麼自然勝算大增。
豈料,秦長生對此並無表態。他只是淡淡笑道:「我長生門自然有所行動,卻不是像七派那般做法。七派的斬首行動老夫也有所耳聞,卻不會參加。今夜和小友說了這麼多,是因為以你的潛力,終有一日將成為能夠影響天下大勢的人物之一。現在讓你知道我長生門的一些做法,到時才不會招來不必要的誤會。」
這時,街道的另一頭有光柱亮起,卻是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朝這邊開來。
狄征聽秦長生如此抬舉自己,卻自嘲道:「狄某哪有那份能耐,可以去影響得到天下大勢。我只是一介散修,很多事情不過恰逢其會,前輩繆讚了。」
秦長生哈哈笑道:「小友可別小看自己,秦某雖不像南陵墓谷那般自號相術無雙,但眼力還是有的。假以時日,必定能夠證明秦某今夜所言不差。夜深了,秦某就此別過。希望下次再見面時,能夠和小友把酒談心。」
說話間,那黑色轎車開到兩人附近停下。車裡下來一個俊美的年輕人,他淡淡看了狄征一眼後,便替秦長生打開了車門。
秦長生坐了上去後,和狄征點頭告別。車門關上,轎車便這麼掉頭離去。
狄征看著遠去的汽車,百感交集。他卻是沒想過,曾經傳授自己絕藝的老者竟然還有這層身份。同時也知道,因為長生門的介入,人間的事情將會變得更複雜。他看向頭頂的天空,夜空鉛雲匯聚,就如同這變幻莫測的世事,讓人無從捉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