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不沾地,一道身影如同行雲流水般,飄然往山腳掠去。眼看將軍府在望,這人也不止步,一個轉折,卻是繞過了將軍府繼續下山。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已經踏足在公路之下。
此處離將軍府的大門口尚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卻有一輛黑色轎車早侯一旁。車子四周立著四名黑衣勁漢,人人眼光有神,氣度凝練,顯是身手不凡。
微弱的破空之聲響起,四人同時朝聲源處看去,卻是那助狄征療傷,又授與絕藝的老者出現。
他一出現,車門立刻打開,從裡面下來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年輕男子。他一身白裝,丰姿出塵,正是與長孫勝北、安逸軒等名門貴闕的子弟可堪比擬的人物。
見到老者時,這年輕男子立時迎上。
老者朝汽車走了過去,數步間,面容竟發生變化。他的臉上似是覆蓋著無數細微的粒子,粒子不斷移動間,此人的面容雖無大變,看上去卻年輕了不少。那六旬老翁的模樣潤消沒不見,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卻是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模樣。
手在自己臉上抹去,那沙粒般的東西旋轉著離開此人的臉孔。中年人從口袋裡摸出個漆黑的盒子,拇指一挑盒蓋,那旋轉的沙粒立刻飛入盒中。
「這虛靈沙不愧是四級煉器,使用之時可改變人的面貌特徵,就連屬下,在事先不知的情況下也絕認不出門主來。」年輕男子說道,他聲音平各,緩緩而言,予人以沉穩之感。
「秋雨你最近拍馬屁的功夫倒是精進不少啊。」中年男子搖頭笑道。
被喚為秋雨的男子低頭道:「屬下句句所言,發自肺腑。」
「好了好了,這裡沒旁人在,不用左一句屬下、右一句屬下的。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視你為子,早叫你當喚我聲義父,這麼多年,卻仍是門主叫個不停。」中年男子假裝生氣道。
秋雨抬起頭,心中掠過暖流。
他本有個幸福的家,父親是市委書記,母親是大學教授。在秋雨小時候,那是一段充滿著歡樂的時光。然而他的父親執政清廉,因此而得罪了不少達官貴人,被人視作眼中釘。終於在秋雨九歲那年,被人載贓嫁禍,免去官職不說,還惹來牢獄之災。
爾後,其母為替丈夫平反,而走上了無盡的官司之路。然而在半年之後,卻死於一次車禍。其父聽說之後,急病攻心,不久也撒手人寰,丟下還不到十歲的秋雨。
隨後,秋雨被送入了孤兒院。一年後,這個中年人找上了他,並收他為徒。
在秋雨眼中,十幾年過去了,這亦師亦父的人物卻分毫不見老態。那並非修為達到極深程度時,克服了病痛衰老那麼簡單,而是真正的不老。這個讓秋雨既敬且畏的人,他的名字和那不老的生命一般,名為長生。
秦長生!
這個名字,在秋雨漸漸長大,乃至成長為其左右手之後。他才知道,在華夏大地的修真界裡,這是個禁忌的名字。
這個人,代表著一個神秘的組織…….長生門!
秋雨自己收集到的信息表示,長生門幾乎是在秦未漢初之後便出現於世,並一直在歷史的大河中飄迫至今,經歷了兩千多年的風風雨雨後,它仍然屹立不倒。
長生門亦正亦邪,據秋雨所知,在歷史上每當長生門出世之時,必是天下大亂之日。這個組織沒有明確的立場,有時它暗助正道打壓魔門,有時又反過來幫助魔門打擊正道。只是長生門每次暗中幫助的對象,在那個時期都是處於劣勢。相反,被打壓的對象,則無論勢力人才皆是一時無兩。
由此種種情況來看,長生門就像無形中的一個天平,平衡著正邪兩道的力量,從而讓這兩者保持著勢均力敵的狀態。
沒有人知道長生門為何要這麼做,包括秋雨也不知道。而長生門更讓人忌憚的一點,便是他們的門主。
每一代長生門的門主皆是神秘且修為深不可測的人,而這個人,永遠名為秦長生!
就彷彿,這是一個不老不死的人。
聽著雖然可怕,但秋雨絲毫不介意。在他最困難,最脆弱的時候,是秦長生保護了他。秦長生授他功法技藝,又教他讀書寫字,把他培養成文武雙全的傑出人物。最難得處是秦長生一直視他如子,這份情感直到現在亦沒有絲毫改變。
因此,秋雨早在心中立誓。即使長生門是修真界中的禁忌,即使秦長生被正邪兩道視為洪水猛獸,甚或惡魔。他夜秋雨,也要為這個人,還有長生門供奉自己全部力量!
聽了秦長生的「抱怨」,夜秋雨心裡激動,表面不露分毫,嘴中卻終喊了聲:「義父。」
秦長生哈哈大筆,道:「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說罷,卻猛烈一陣咳嗽,步伐搖晃。
夜秋雨一驚,連忙扶住他。跟在秦長生身邊十餘載的他,卻是知道他這個義父修為高則高矣,卻似乎落有暗疾。每次發功過度,便會氣血沸騰,非好一陣子不能平復。
而之前那為長孫勝北幾人所察覺的天位氣息,夜秋雨自也知曉。同時身為秦長生義子的緣故,夜秋雨更從那股氣息的變化,知道秦長生使用了他自創的《自然七法》中,最耗真元的奔雷式。
然而那奔雷式中,儘管氣勢滂湃,卻沒有殺意。結合秦長生之前種種,夜秋雨得出一個結論,那是他這義父將奔雷決傳授給了那名叫狄征的幸運兒。
他雖訝異,卻不嫉妒。《自然七法》秦長生也有傳授給他,以夜秋雨的天資,卻也學去了四法之多。而秦長生行事一向無法以常理度之,故他平白無故將絕學授與一個陌生人,夜秋雨卻也沒感到太大的意外。
他只知道,自己義父此舉,必有深意。
咳罷,秦長生搖搖頭,說道:「秋雨可是在想,我為何要把奔雷決授與那個狄征?」
夜秋雨低下頭道:「義父自然有您自己的道理,秋雨只知替義父盡力辦事,其餘的卻不想知,也不敢知。」
秦長生沒好氣笑罵道:「你個小子,少拿話來套我。說與你聽又如何,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擺擺手,示意夜秋雨退開。秦長生抬頭看向身後高山,說道:「那是因為,這個狄征身具紫天炎啊!」
夜秋雨一愣,似乎把握到秦長生話中的關鍵,又像什麼也沒捉到。
秦長生繼續道:「紫天炎,嘿。秋雨當是不知,放眼整個華夏大地,歷史上能夠練成紫天炎的五個手指頭也數得出來。但更重要的是紫天炎的出處,這能夠修得天界神火的法決,獨隱谷專有!」
「隱谷?可是女媧後裔所在的那個隱谷?天,世間真有女媧的血脈存在?」夜秋雨激動道,以他那沉穩的性子,在得知世間真有隱谷存在時,也不由激動萬分。
一直以來,他和許多修真者同樣走在進軍天道的路上,卻未曾真個目睹過神魔仙佛。而從長生門的典籍中,夜秋雨也知道隱谷的存在。只是對於這傳說般的所在,他一直抱有懷疑。
直到此刻從自己義父口中方得到證實,夜秋雨哪會不激動。
「不錯,換言之,這個狄征和隱谷有莫大的關係。但撇開這點不說,單是他能夠修成紫天炎,為父便不能任其在尚未大成之際,便因為某只妖怪而凋零,故才成就於他。」秦長生歎道:「為父老了,心也倦了。可從最近普世禪院奔走於天下各大名門之事看來,似有大事即將發生。這個世界的變化太大了,其局勢已非我們區區長生門能夠左右得了。我成就於狄征,一是惜才,二是要為這即將大亂的天下,投下一顆棋子。能夠修成紫天炎的人,其心必正,不墮魔道。到時,他可能是你最親密的戰友呢。」
夜秋雨仍然低著頭,心中的激盪卻有增無減。
在被秦長生收為義子的十幾年當中,近十年他一直跟著秦長生居無定所,遊歷四方。本來,夜秋雨以為他這個義父只是某個隱世高人。直到最近幾年,秦長生才帶他正式進入長生門,並接觸到這個隱藏在華夏大地背後的神秘組織。
長生門無論在政在商皆有涉獵,單是那門中重要人物的名單裡,夜秋雨便看到好幾個在商在政皆有威名的人物。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都是長生門的人。甚至,在各大門派之中,也有長生門的眼線暗布其中。
能夠做到這一點,只能說明長生門的實力,要凌駕於已知的正邪各大門派之上,且需要經過長時間的經營,否則哪能夠滲透到百行百業,正道魔宗之內。
而就在一個多月前,通過某些人員的調動,夜秋雨感覺到長生門似有動作。特別是這次秦長生在得知長孫家遍請賓客,便秘密前來,以夜秋雨的敏銳,他把握到長生門這龐大的機器,已經開始運作起來。
只是夜秋雨不知道,這次長生門的敵人是正道亦或魔宗?
「走吧,我們連夜離開蓬萊。」
坐上汽車,秦長生淡淡道。
夜秋雨在他身邊問道:「義父不等結果?」
他指的自然是狄征對陣怨童之事,秦長生卻搖搖頭道:「若他連這關也過不了,便算是秦某人看走眼了吧。等與不等,也就沒有區別了。至於蓬萊魔門之事,哼,區區天邪宗不過跳樑小丑,能夠鬧出多大的動靜來,不看也罷。」
夜秋雨點點頭,逐讓司機開車。汽車發動,載著足夠影響華夏大勢的超然人物,緩緩順著公路駛離了將軍府,開向蓬萊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