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知道自己的情況很不妙。
她看著這個和在小英夢境中所見相差無幾的木屋,著急、卻無奈。從屋子的窗口望出去,那是一片被楓葉包裹的山林。同樣,在木屋旁邊,搭著一個簡易的牛棚。牛棚外,依然擺著一方石磨。
這簡單和小英夢境裡的事物毫無二致,除了主角由小英換成了她罷了。
身上,數道鐵鏈不知道從何而來,正纏著她的手腳。儘管不似小英般被懸吊在半空,但卻大大限制了小仙的行動範圍。
她略一打量,那陰影之中,無數的蟻蟲正在徘徊著。小仙知道它們在等待機會,等待著可以啃咬她身體的機會。直到現在為止,小仙都沒給這些齷齪的東西有任何機會,可她不知道還能夠堅持多久。
回想起來,她出現在這木屋裡已經三天了。
三天前,她和狄征分頭行動後,小仙獨自找上劉椿富。就在大街上,小仙責問他怨童的所在。劉椿富似是害怕因此而讓酒店名聲受損,便讓小仙退一步說話。
小仙不疑有它,跟著劉椿富來到附近一條小巷內。當時小巷子裡有幾個孩子在玩耍,一切都顯得平靜而寧和。
然而,在劉椿富就要說出怨童藏身點的時候。全付心神都被吸引的小仙,並沒有注意到旁邊一個背對著他們的孩子,突然暴起發難。
那短短的瞬間,小仙只來得及看清這突然攻擊的小孩,竟然長了張老人般的臉孔。如同樹皮一般發皺的臉孔上,一雙貓瞳似的眼睛充滿了怨恨。跟著劇痛襲來,卻是這怪物咬到了她的腳。
接著,一股充滿怨恨的妖力直襲心頭。小仙根本來不及出手,就暈了過去。只是暈迷之前,她憑著僅存的意識按下狄征的電話。只是當時的小仙並不知道,狄征同樣陷入了危境中,分身乏力。
小仙暈過去後,到再恢復意識時,卻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木屋當中。
立時,她知道自己是給怨童攻擊了。而現在,怨童以某種方式像對待小英般囚禁了自己的神魂。
果然,在每當日落之後。怨童那巨大魔軀的夢境投影就會出現,它拚命地撞擊著這間木屋,要衝進來把小仙撕成碎片。
直到小仙自己被困在木屋中後,她才知道,這間木屋便代表著她的意志。怨童的每一次衝擊,其實衝擊的是她的意志。一旦木屋被撞毀,便代表著小仙的意志崩塌。到時,就再沒什麼可以阻止怨童了。
此時已經日落,小仙看著天色漸暗的山林深處,一個巨大的影子正漸漸成型。
怨童又來了!
小仙生起一種乏力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恐怕,她捱不過今晚!
狄征來到將軍府的**,繞到祠堂之後,打開後門,呈現在他眼前的,果是一條彎沿向山上的石階山道。
他記起剛才在會議廳中,當他逼問劉椿富時,這劉大老闆還求助似的看向長孫勝北。不想長孫勝北根本不買他的賬,只簡單說了句:「狄兄所說,便如我所言!」
至此,劉椿富再抓不著任何救命的稻草,只得老實招了:怨童,就躲在後山半山腰的山神廟裡。
於是狄征連話也不說半句,便撇下眾人來到此處。
狄征心想:長孫勝北果然很夠朋友,問也不問自己是怎麼回事,便對劉椿富施加壓力。此間事了,自己該當設法報答人家的思情。只是現在…….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朝山道拾級而上。
現在他只有一門心思,找到怨童並殺死它。否則不止小英,連小仙也會有危險!
在狄征要轉身離去之際,長孫勝北叫住他,指出他現在傷勢未癒,不適合與人動手的事實。狄征自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功力只餘平時的六七成尚是小事,較為嚴重的卻是自己的內傷。
他受那偷襲者前後兩度攻擊,第一擊雖然給他化掉大半,卻余小半傷及了肺腑;之後的第二擊狄征幾乎全吃了下去,若非當時狄征尚處於燃燒的狀態中,剩餘的道力在燃燒的狀態下替狄征抵禦了大部分衝擊,否則狄征早就死了。
可雖然未死,狄征的奇經八脈卻業已受損。那股陰寒的異力殘餘在經脈之內,除非狄征靜坐一天,用紫天炎將之煉化消融。否則一旦動起手來,這處暗傷若突然發作,狄征必死無疑。
可現在,他沒時間!
狄征絕不能看著小仙就這麼香消玉殞,哪怕小仙現在只當他是普通朋友,可他卻沒有忘記,身為丈夫,他有保護妻子的責任!
石階飛快消退在狄征的身後,轉眼間,千級石階已過。再往上,階道漸漸掩埋在山泥之中,顯然這後山鮮有人煙。那本來直通往半山的階道,自然也就為山石所掩,了然無跡。
可這難不倒狄征,他提氣輕身,腳尖點在任何凸出物上,便能夠借力騰移。然而每過片刻,狄征卻不得不停下休息,否則經脈中那絲絲陰寒仍有發作的可能。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山道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若非狄征雙眼運起功力,怕是早不能視物。只是以往銳利的神光,如今卻變得有些淡,彷彿風中之燭,隨時會熄滅一般。
體內的道力便在這趕路的過程中消耗著,狄征臉上已經隱現汗漬。然而這一切都得到了回報,因為他已經隱隱看到,在上方兩三百米左右的距離處,有廟宇的輪廓出現在山腰之上。
山神廟要到了。
狄征打起精神,再次飛掠。然而他剛藉著一方凸石騰起身體時,勁風撲面。
悶哼一聲,狄征來不及聚起炎刀,直接一掌劈了出去。
半空爆起脆竹般的響聲,一塊斷木被狄征劈得粉碎。然而包裹著這塊斷木的勁力,卻震得狄征向後飛跌開去。
狄征凌空翻了幾個觔斗,落下地面又退了一步,方始站定。
他臉上驚疑不定,儘管狄征現在功力大跌,但來人僅憑一塊木頭便把他震開。單是這份功力,便不容小瞧。
「誰?出來!」狄征輕喝。
他眼前突然一花,本來空無一人的山道上,卻突然出現一名老者。年紀約在六旬左右、身材高大,白面長鬚。他側身對著狄征,負手而立,抬頭看天。月光灑下,說不出的孤傲不群。
「小兄弟這麼急著趕路,可是趕著去送死?」老者微笑,淡淡說道。
狄征皺眉,他自是看出這老者極不好惹。若是平時,自當小心以對。但他現在卻沒有這份心思,當下說道:「命是我自己的,送與不送,怕是不勞煩閣下費心。」
「好狂的口氣。」老者哈哈一笑,轉過身來。
狄征突然一震,皆因記起,這人卻是他見過的。那日他和小仙剛至將軍府時,有一老人被長孫家子弟無理推開,還是狄征扶住了他。可那老人該不會半分功夫才對,而且身材要矮小一些,但兩人面容卻極為相似,莫非是孿生兄弟?
想起這當中怪異處,狄征又想到一個可能。這神秘的老者,會否是魔門中人?
可旋既他又覺得不像,剛才兩人借一木頭短兵相接,對方的氣勁中正平和,全不似狄征之前遭遇的陰寒氣勁。兩者相去甚遠,當不屬一人。
如來一來,狄征卻是糊塗了,不由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老者哈哈笑道:「什麼人當真那麼重要?」
說罷,他又呤道:「本是秦朝客,千年風雨身。縱是功名震,徒余黃土留……」
狄征再震,那分明是長孫勝北大宴賓客之日,娓娓向狄征道出長孫家來歷的那位不知名的高人,在離去時所呤的一首詞。只是那高人卻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然而眼前這老者無論語氣神態,卻與之一般無異。
至此,狄征再分不出此三人,哪個才是這人真正的身份?
他強壓下震盪的心神,恭敬道:「原是閣下。本來遇到像閣下這樣的前輩高人,小子自當聆聽教誨,但小子目前好友有難,時間緊迫,還請前輩准小子離去,他日自當請罪。」
老者搖頭,甚是苦惱道:「你是否是塊木頭,老頭子我知道你要去哪,也知道那山神廟裡盤踞著一隻怨童。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看看你現在這付五澇七衰的模樣,根本不是怨童的對手,去了也是送死,你可明白?」
狄征抬起頭,道:「這個小子自是知曉。但有些事情,明知會丟了性命,卻也勢在必行!」
「也就是說,你不肯改變主意了?」
「正是如此!」狄征肯定道。
老者點點頭,道:「那好,橫豎是送死,那不如死在老頭子我手下好了!」
「什麼?」
狄征聞言大驚,方要詢問。眼前一花,遠在十米開外的老者,不知何時驟然欺近,只見他手一彈,立時一道黑線打橫掃至,帶起尖銳的破空之聲。單是刮出的風壓,便讓狄征呼吸不暢。
狄征強斂心神,渾然不顧朝他臉門掃來的黑線,一掌直刺,取的卻是老者的心窩。
那黑線來得極快,狄征知道若和老者比拚速度,實屬不智。當下便採取這圍魏救趙之計,賭的正是老者不肯和自己兩敗俱傷。
「好!」
老者大喝,聲若炸雷,震得狄征一記手刀,不由慢了一線。
黑線突然改變發軌道,輕輕拂在狄征的手腕上。狄征這才看清,這東西原是一根長草。眼下長草拂在手腕,一卷一帶,狄征立刻失去平衡,不由自主給老者帶到他的身側。
老者哈哈大笑,以肩頭連接狄征兩記。狄征悶哼一聲,倒飛出去。他只覺胸口一陣血氣翻騰,不由咳出鮮血,卻覺這口鮮血,格外腥臭了些。
他方站定,卻見老者復又攻上,直叫狄征無暇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