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征雖然有所準備,在對方氣勁入體時,便催運紫天炎力迎了上去。但對方的氣勁卻相當古怪,虛虛實實的,紫天炎力無法一下子把它堵個正著。他難受得要命,卻得拚命壓住停下調息的衝動,在扎入漫天碎屑的瞬間,狄征暴喝。
紫天炎立時從狄征體內激射而出,卻不似以前凝聚如刀,而是像上次於雲南山腹中面對無可戰勝的七夜時般,天炎狂燃,佈滿狄征的體表。
連狄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道力連跳兩階,達到地品上階的境界。
「碎!」狄征再喝,雙掌往前一推。
紫天炎呼嘯凝聚,再瞬間如花綻放,激烈燃燒,化成火雲擴散開去。
被這片火雲輕輕一觸,包裹在碎物之上的氣勁立時消解。跟著,玻璃液化,斷木燃燒,一切瞬間化成了虛無。
「咦?」偷襲者發出意外的聲音,卻見火雲朝他燒來,他卻不閃不避,竟一頭衝進火雲中。
然而火雲卻一閃既逝,狄征只覺體內空空蕩蕩,而分出大部分的炎力攔截各種碎物後,他只覺體內那道陰寒氣勁立刻勢大,頓時全身經脈如被針扎,狄征終一口血噴了出來。
但險況尚不只於此,狄征只覺眼前一黑,卻有人影閃至。下一刻,狄征身體一震,卻是被那人以肩頭頂中胸口,大力透體而入,狄征慘喝一聲,整個人飛了起來,七孔溢血。
世界變得慢慢模糊起來,所有聲音落入耳中皆拖得老長。狄征聽到了孩子的驚叫聲,跟著各戶人家院子裡,同時響起了零亂的腳步聲。這些聲音如同回聲機般,又彷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充滿了不真實的感覺。
身體再震,狄征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世界漸漸暗去,他彷彿被拉遠一般,只覺眼中景物漸漸遠去。黑暗彷彿潮水般向他捲來,在陷入黑暗的短短瞬間,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響起。
狄征暈死了過去,他並不知道,口袋裡的手機正在響起。那上面的來電顯示裡,小仙的名字赫然在目!
從窗戶迸碎,到狄征倒地,這其間過程迅如電火,不過幾個呼吸的事。
聽到腳步聲起,偷襲者知道已經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他雖然想再補上一掌,徹底了結了狄征的性命。但出於某些顧慮,他還是選擇了退去。
於是當十幾個居民跑到後巷來時,只見到了破碎的窗戶,還有一段被紫天炎燒成了黑炭的牆壁。最後,自然還有暈倒的狄征。
狄征在暈迷當中,一**切肉削骨般的劇痛卻衝擊著他的心靈。這般痛苦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才漸漸減弱。之後又做起了各種離奇古怪的夢,夢裡各式人物穿插,背景時變。直到最後一個畫面,他看到那偷襲者的臉孔,從一片模糊,再變成謝百河的臉孔時,狄征猛地跳起。
他是真個跳起。
這一跳,狄征只覺全身痛得幾欲再度暈倒。體內經脈又是酸麻難當,難受得要命。
他也是堅毅之人,雖然難受,卻咬緊了牙關也不坐下,便這麼站著閉上眼睛,催運紫天炎在體內運行起來。
紫天炎力和狄征般同樣虛弱,在狄征展開內視之法的觀察下,以往充斥著體內經脈的紫天炎,如今卻不復往日盛況。
以前狄征體內的炎力,便如同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紫色霞氣,流轉於奇經八脈之中。
但此刻,狄征以意念導引,從丹田里浮起的紫天炎力,卻不及平日壯觀。彷彿之前一戰被抽空用盡似的,如今騰起的紫天炎力,只有食指大小那麼一束而已。
狄征先是一驚,然後卻又一愣。
這紫天炎雖說不及平日裡浩浩霞氣,現在縮水了不少。但食指這麼粗的一束炎力,卻呈現粘稠的狀態,且炎力紫光卻要比往日還要明亮幾分,就如同流動於體內經脈的紫色水銀似的。晶晶亮亮,十分奇特。
如此運著紫天炎在體內流轉七個周天後,狄征才睜開眼睛。他只覺全身仍十分難受,但人卻十分精神,氣通神爽。每樣事物落入中,無論紋理還是顏色,都要比平日再清晰數分。特別是劉管事那張臉,狄征幾乎可以看到這撲克臉上皮膚的紋理。
等等,劉管事?
狄征這才發現,長孫家的撲克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床前。
「你醒啦,狄先生。」劉管事用半死不活的語氣問道。
狄征點頭,又問:「請問我暈迷了多久。」
「不多,三天。」劉管事淡淡道。
「三天?」狄征從床上蹦了起來,大叫道:「怎麼可能,我感覺只睡了一會,這就三天了?」
「三天就便宜你了。」劉管事從鼻孔裡冷哼一聲道:「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命大,被人發現並送到將軍府時,連少爺也以為你沒得救了。不想你因禍得福,小命不但保住,修為也更進一步,業已摸到了地品中階的門檻。」
「地品中階?」狄征一愣,隨後想到自己體內的紫天炎從霞氣變成了水銀狀,心想難道是因為修為提升的關係?
劉管事點頭道:「不錯,我想你之前運氣已經發現,自己的道力在狀態上發生變化了吧。無論天下哪種法決,修煉的過程就是不斷純粹自身的過程。地品階段純粹的是自己的道力,由精化氣、由氣化實,道力越凝聚如同實質,修為便是越高。至於天位以上,純粹的便是自己的神魂、本心及意志,那種境界非當事人自知,卻無法用言語表達。不過狄先生,你之前,使用了『焚魄』了吧?」
「焚魄?」狄征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劉管事話之所指。
劉管事搖了搖頭,喃喃道:「這就是散修和有名師指點之間的區別。」
說罷,劉管事看向狄征,正色道:「也罷,就讓我給狄先生普及一下修真常識吧。修真,修的便是本心,問的是天道。隨著修為日進,終有一天,我們會在某個特別的時刻觸摸到自己的本心。每個人的本心不同,我也無法向你具體描述,但總歸來說,在本心的指引下,我們往往會忽略所謂的常規,拚命地想要去做些什麼,那是一種豁出去的心態,卻要更加純粹些。」
停了停,劉管事問道:「在此之前,狄先生有沒有一種豁出去,不計成敗,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忽視,而只單單為了做某件事的心念?」
狄征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那倒是有。」
於是他把當時被偷襲時的情況大致說了遍,當聽到狄征為了保全身後孩子,拼著丟了性命也要施以援手時,劉管事點頭道:「就是這樣了。當時狄先生應該聽從自己的本心而做出了選擇,無論選擇的後果是生是死,是成是敗,但那卻是你心靈中最純粹的聲音。那麼容我再問一句,狄先生當時可有體內道力如同潑了油的火焰,烈烈燃燒起來的感覺?」
「燃燒嗎?」狄征回憶,當時他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全力救下那幾名孩子。只是那時候情況根本不及他細想,如今憶起,果如劉管事所言,當時體內炎力激盪,跟著有種膨脹、燃燒之感。
看狄征點頭,劉管事便道:「那就是我之前所提及的焚魄。所謂焚魄,就是在貫徹本心的前提下,燃盡體內每一分道力,以換取短時間內突破現有位階,取得大能的方法。然而這種方法,往往只有達到地品上階,自身道力已經格外純粹,同時接觸到自己的本心,並使之形成自己信念後的修真者,方能夠使用的手段。」
「不想狄先生僅憑地品下階的修為,卻已經能夠使用焚魄。儘管不懂得保存餘力,卻已經相當難得。如此說來,我終於知道狄先生憑什麼獲得少爺青睞了。」劉管事雖然在讚許著狄征,但表情不變,仍是天下人都欠了他錢似的那付尊容。
「焚魄的真正含義,是把體內每分力量最大化。須知修真者體內的道力,平時雖有使用,卻只用了十之七八,便如同我們平日吃的米飯,並非每一顆米飯的能量都為身體吸收。而焚魄,便是把每顆米飯的能量動員起來,使得修真者在短時間內力量大增。只是通常能夠使用焚魄這種技巧的人,都是地品上階的高手。貫徹本心,純粹自身,這個程度的高手對自身有極大的控制力。使用焚魄之時,他們都會保留一定的餘力,否則全身道力燃燒殆盡,輕則暈迷任人宰割,重則魂散神消。像狄先生這種以地品下階的實力,卻使用焚魄這種高段技巧的人絕無僅有,所以我才會說你命大。」劉管事正色道:「所以以後,如果沒有必要的話,在未達到地品上階的境界前,狄先生還是別輕易使用焚魄的好。」
狄征連忙謝過,畢竟他一身修為全靠自己摸索,渾然不知所謂的焚魄竟是這樣的雙刃劍。方纔他還在想若以為遇上強敵,有這技藝傍身,當是不懼。現要自然不會這麼想,在自身的修為,精神乃至對本心的理解沒有達到最低的標準時,使用焚魄當真便是在玩火**。
「那你好好休息吧,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幸運,被魔門高手襲擊之下不僅沒死,還修為精進。」說罷,劉管事便要離開。
狄征卻叫住了他,問道:「怎麼,除了我還有人被襲擊?」
劉管事點頭,卻一付不欲多說的樣子。狄征看他要走,連忙把自己是因為跟蹤謝百河才會被襲擊之事道出。他非魯莽之人,在這全無證據的情況下,自然不能說謝百河什麼,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客觀道出,至於怎麼做,狄征相信以長孫勝北的才幹,自然會有決定。
劉管事點頭道:「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我先代少爺謝過。」
狄征擺手,想起了小仙,問道:「不知道劉管事可有見到我那個朋友?」
「你是說夏小姐?」劉管事皺了皺眉:「她的情況就沒你這麼樂觀了。」
狄征渾身一震,跳起來吼道:「你說什麼?小仙她出事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面對狄征連珠般的問題,劉管事連眉頭也沒跳動一下,淡淡道:「你沒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