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早早離去,去各桌敬酒的工作自然就交給了周紹去完成,外面那幾十桌酒席他不可能全部都一一敬到,只是代表性的敬了幾桌,不過饒是如此,他總共加起來喝的酒也不少,這也是周紹酒量不錯,換做其他酒量一般的人,恐怕現早就醉倒了。
趁著周希幾個酒鬼不注意,周紹悄悄從酒桌上溜了出來,看見大廳裡面那些搖搖欲墜的身影,周紹的嘴角不禁閃過一絲笑意,平常能夠和大家這樣喝酒的日子可是不多,等到他參軍之後,這樣的機會恐怕就少了。
深冬的寒風夾雜著刺骨的寒意,原本頭腦有些暈的周紹被這陣陣寒風一吹,大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就連身上的濃濃酒氣也一下子散了許多。
「嗯?」
看見庭院裡面那一抹白色的倩影,周紹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愣,這道身影他怎麼看的有些熟悉,搖了搖了還是有些迷糊的腦袋,揉了揉有些脹的額頭,這一次周紹終於看清了那人到底是誰。
「她什麼時候出來的,難怪剛才總是感覺身邊少了一個人……」
嘴喃喃念叨幾句,周紹邁步便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現已經是深冬時節,庭院裡也沒有了什麼春季群芳爭艷的美景,那一株株植物盆景也變成了單調的枯枝,倒是幾日前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這白色的殘雪點綴之下,籠罩燈火之下的庭院倒也不顯得太過蕭。
而楊欣妍就這樣席地坐石階之上,白玉般的纖纖右手輕輕托著下巴,螓輕倚,烏黑如瀑的長順著肩膀灑落了下來,倒是那雙寶石般的雙眼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天際,眼眸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乎思考著什麼一樣。
「就這樣坐地上,小心著涼了。」
周紹輕輕走到她的身旁,從空靈戒指取出一件大襖披楊欣妍的身上,這衣服還是他去黑狐嶺的時候準備的,畢竟深山夜寒,而那個時候他的修為也並不高,自然要多準備一點,而回來之後他也忘了再拿出來。
話雖然這樣說著,但周紹自己卻也跟著坐了石階上,一屁股坐楊欣妍的旁邊,酒精的作用下,也沒有再顧忌什麼男女之別。
「沒想到你酒量還不錯嘛,喝那麼多都沒醉。」
微微不適的向旁邊挪了挪位置,誰知道她剛移動,周紹竟然也跟著她向旁邊移動,好像鐵了心要跟她保持這曖昧的姿勢,無奈之下,楊欣妍也只好放棄了再向旁邊挪移,抬起略帶嬌紅的臉龐,看著周紹,輕笑著開口問道。
「呵呵,那是,這可是我父親從小鍛煉出來的,你想我從七歲開始就喝酒,喝了幾十年,這酒量能差麼?」
周紹拍了拍胸膛,很是自豪的開口說道,要知道北方人能喝一直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他今晚可灌醉了不止一個北方人,和一般人相比,他的酒量也的確算是很不錯了。
「你父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到周紹說起這個名字,楊欣妍突然起了好奇之心,不過一看周紹有些改變的臉色,她頓時猛然響起這個似乎是周紹的一個痛處,立刻改口說道,
「對不起啊,我……」
「我沒事……」
止住了楊欣妍的道歉,說話之間周紹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半空之那輪皎潔的月亮,漆黑的雙眸之突然閃爍出一絲回憶的色彩,彷彿往日的畫面一一展現他的眼前一般,輕輕歎了一口氣,低下了頭來,徐徐開口道,
「其實他是個混蛋。」
「呃……」
饒是楊欣妍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但絕對沒想到周紹會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父親,她雖然沒聽周紹說起過自己的父親,但從言行舉止之,她卻可以看得出來周紹很尊敬他的父親,可眼前這個回答卻讓她有些懵了。
「你沒聽錯,他的確是個混蛋,他外人面前是個威嚴無比的將軍,他嚴於律己,以身作則,治軍有方,三軍將士無人不敬他三分,可家裡,他卻總是欺負我。」
「小的時候,我說我要讀書,他不准,非得讓我習武,說什麼無一用是書生;可後來我喜歡上了練武,他又非得讓我讀書,他又說一個單純的武夫沒有前途,要做就做統領三軍的元帥。」
「不會?」
楊欣妍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不信的說道。
「這還是不是混蛋的,七歲就喝酒,你以為是我自願的麼,這都是他逼的,我那個時候才多大,壓根就不知道酒是什麼,他就騙我說這是男人喜歡的東西,不喝就不是男人,後來不想喝,他就用找了各種理由來逼我喝。」
「那個時候我母親不准他喝酒,他就給我錢讓我替他買,說什麼買了分我一半,可後來被我母親現了,他卻毫不猶豫的把責任全部推卸到我的身上,讓我硬生生的被我母親禁足整整一個月。」
「還有小的時候我母親不准他體罰我,他就把我帶到了軍營,然後找個各種方法來折磨我,之後我受傷了他都不敢帶我回家,只能讓軍營裡面的軍醫幫我治療,那個時候大家都以為我是什麼練武的天才,其實我哪裡是什麼天才,都是被他折磨的……」
…………
「這麼說來,你小時候倒是真的很苦了,你父親對你倒是的確不怎麼好。」
一直聽周紹說了半響,一共列舉了幾十條「罪證」,楊欣妍也似乎慢慢被說服了,好像有些同情起周紹來。
「呵呵,誰說不是呢,現想想就有點憋屈,小的時候真的是吃了他太多的虧。」
周紹慢慢的倒下了身子,把後背倚靠傾斜的石階上,雙手抱著後腦勺,雙目仰望著遙遠的星空,微微有些迷濛,嘴卻喃喃自語起來,
「可就是這麼一個混蛋,卻也我身上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寄托了他這一輩子全部的期望,他是希望我能夠十全十美,希望我能夠名揚四海,是希望我能夠完成他這一輩子不可能完成的願望……」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兩行清冷的淚水慢慢從周紹的眼角滑落,順著兩鬢的黑,直接滴落青色的石階上,又順著石階漸漸融入了大地之。
周紹明白,他的父親從來就不是一個慈父,不會和他講解般道理,也不會去徵求他的什麼意見,有些無賴,也有些霸道,甚至是蠻不講理。
但無論如何,卻是他的父親,是親他愛他的父親,是望子成龍的父親,是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父親!
父愛如山,那沉重的力量也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夜很靜,很冷,但楊欣妍的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看著身旁漸漸閉起雙眼的周紹,一絲絲異樣的色彩慢慢她俏目微微閃爍,輕輕地拉了拉身上的那件大襖,聞著上面有些清的味道,楊欣妍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裡彷彿突然間多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