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夏展鴻手拿一疊紙張,坐在椅上一張張翻看,神情極為投入。
床上,納蘭靜柔仍在沉睡,不過她的面色已經不再蒼白,而是潔白中透著粉紅顏色,水嫩之極。她的呼吸也變得均勻綿長,高聳的豐盈起伏,仔細觀察,便能看出在有力心跳帶出的輕顫。
納蘭丹心坐在夏展鴻身邊,表情卻是喜怒參半,目光中還夾雜著驚訝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欣喜,自是因為女兒的傷勢已好。憤怒,則是夏展鴻剛才分析出的結果……
將手中的紙張輕輕放在桌上,夏展鴻站了起來,輕聲道:「納蘭家主,時間差不多了!您該去參加拍賣會了!」
納蘭丹心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那好,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家中執法堂主是我族弟,不會有問題的……」
正說著,房門外一片雜亂的腳步聲響,隨即納蘭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家主,平安王爺,執法堂主把所有囚禁的人都帶來了!」
「進來說話!」納蘭丹心淡淡開口。
「吱呀!」房門打開,躬身低頭的納蘭岳與一名面部稜角分明,容貌剛毅,身形挺拔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家主!」這人對著納蘭丹心躬身一禮,然後便站到了一邊,一語不發!
納蘭丹心站了起來,對夏展鴻道:「這就是納蘭家的執法堂主,納蘭丹楓!一會兒就由他來協助你。一定要把暗害靜柔的人給我揪出來!」
轉過頭,納蘭丹心對執法堂主道:「丹楓,一會兒聽展鴻吩咐。不得有誤!」
「是!」納蘭丹楓拱了拱手,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那這邊就交由你們處理,看好了靜柔。我先走了!」話音落下,納蘭丹心轉身而行,兩步出了房門。
「堂主!咱們到院中吧,請!」夏展鴻伸手虛引,邁步當先走去。
納蘭丹楓也不說話,緊跟著夏展鴻而行,一同進入了院中。
納蘭岳躬著身,走在最後。低垂的臉上目光閃爍,眼角向床上熟睡的納蘭靜柔瞥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陰笑,也邁步走了出去,然後反手關閉了房門。
院子裡,百多人默默站立,表情陰沉。看向夏展鴻的目光極不友好。對他們來說,這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就是這個皇朝的平安王爺帶來的。
在院中站定,夏展鴻顯得異常嚴肅,目光如電。掃視一周,凡是他所看到之人,都抵受不住他的逼視,不自覺地低下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稍微清了清嗓子,夏展鴻緩緩開口:「暗中加害納蘭小姐的人就在你們之中,只要將其揪出,你們之前所受的委屈,家主會親自給予補償……」
聽到有補償,還是家主親自給的,所有人馬上又都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頓時發生了變化。
夏展鴻又掃視一圈,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這才淡然道:「現在,我點到名字的人,馬上站出來……嫣紅!」
人群中,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一臉煞白,滿眼驚恐的神色,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都邁不動步子。
「你就是嫣紅!不用緊張,出來說話!」夏展鴻肅然道。
一點點挪動著,向前走了兩米,嫣紅便感覺全身發軟,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奴婢…嫣紅,見…見過…王爺!」嫣紅哆嗦著說道。
「嗯!」夏展鴻點點頭,問道:「你自己寫的經過中說,小姐舊疾復發之前,曾喝過一杯茶!那茶可是你沏的嗎?」
「是……是!」嫣紅神情更加驚恐。
「說一下經過!」
「小姐…只喝…雨春新茶!當…當時,我正要沏茶,小姐說心神不寧,還讓我點燃了一小片極品沉香……」
聽著嫣紅述說沏茶的經過,夏展鴻沉吟不語,眉頭微蹙,面露思索之狀。
在他身後不遠,納蘭岳則微低著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笑意……
片刻,嫣紅述說完畢,夏展鴻揮了揮手,又讓她退了回去。
回到人群,嫣紅緊張的心才慢慢放鬆,如釋重負般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息。
「張陵!」夏展鴻又點到了下一個名字。
人群中以為五旬開外,精神抖擻的老者邁步而出,對著夏展鴻拱手施禮,神色淡然。
「小姐舊疾復發後,是你配出的藥物?」夏展鴻問道。
「是!」張陵答道:「小姐有肺部舊疾,身體又有先天缺陷,一直以來,我都是用青草薄荷等幾種藥力柔和的草藥為她醫治……」
著,張陵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哎!可惜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我張陵實在空負醫師之名!」
仍是沒有任何結果,夏展鴻現出一絲無奈,揮手讓張陵也退了回去。
第三個出來的,是一個大胖子廚師,納蘭靜柔心臟驟停之前,飯菜就是他做的。
夏展鴻問到時,這廚師答道:「小姐舊疾好轉,當天食慾大開,親自點了她平時最愛吃的霧青竹新筍,她也吃了不少……可沒想到,在飯桌上就……」
到這裡,胖子廚師一臉難過,小眼睛裡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再次讓胖子退回人群之後,夏展鴻便沉吟不語,不再喊人出來問話。一時間,整個院子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起伏。
過了好一會兒,夏展鴻突然一轉身,問道:「管家,那極品沉香,你是在哪裡看到的?」
「在東城……」納蘭岳根本沒想到夏展鴻會突然對他發問,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話剛出口。他就醒悟過來,趕忙住口。
可就在這時,夏展鴻又抬手一指院門口。說道:「管家,你看看那是誰!」
納蘭岳的警覺心剛起,就見院門處。就見兩名執法堂弟子押著一名藍衣青年走了過來,正是給器行送信之人。
「怎麼會!」納蘭岳目光一定,頓時愣了一下。
就是他發愣的一瞬,夏展鴻的衣袖陡然一震,十幾點烏光一閃而逝。
「暴露了!」納蘭岳暗呼不好,眼中驟然顯露一絲狠色,就要轉動意識,引發體內劇毒。
然而這時。他猛地感覺一陣眩暈,意識竟是不受自己控制。
「你對我做了什麼?」納蘭岳看著夏展鴻,表情驚駭到了極點。
夏展鴻面帶微笑,邁步走到納蘭岳跟前,靜靜道:「你們的警惕性太強了,意識一動便毒發身亡,若非為了控制住你。我前面又何必找那三人問話,故意讓你感覺我沒有任何辦法!」
夏展鴻找人問話的目的,就是先麻痺納蘭岳,讓他以為自己找不到辦法。隨後就是故作沉默壓抑氣氛,然後在突然把矛頭指向對方。
這樣。納蘭岳心裡反差之下,就會不可避免地落入他的算計。這時再看到那送信的人被控制,肯定會出現剎那的驚駭。而夏展鴻要的,就是這瞬間機會。
原本夏展鴻想在暗中偷襲納蘭岳,但看到他無時無刻都低著頭,看似卑躬,實則警惕。便打消了偷襲的念頭。轉而想出了這個方法。
「竟然是管家!他怎麼會對小姐下手!」霎時間,議論聲紛紛響起,所有人都是一臉驚訝。就連納蘭丹楓和執法堂的弟子,也是都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王爺,您這是何意!莫不是認為我對小姐下了暗手……我本就是納蘭子弟,怎會做這等事,您怕是誤會了!」納蘭岳說著,又低下了頭去,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看到他這幅模樣,夏展鴻暗自冷笑,若是真被他這做派迷惑,恐怕死都不知怎麼死的。想想納蘭靜柔前兩天的情形,就能想到他策劃此事時那陰險狠毒的笑容。
「我剛才問你,小姐手裡的極品沉香,你是在哪發現的!你說在東城……」夏展鴻淡淡道。
「王爺,這極品沉香確實是我在東城集市發現的。不過當時我卻不敢確定,回來後就跟人隨便一說,哪知道後來還是被採購的下人買了回來!」
話間,納蘭岳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此時他知道自己已被控制,在劫難逃。不過,他還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避免洩露更多秘密的機會。
「連採購的下人都能認出極品沉香,你卻認不出來!」夏展鴻盯著納蘭岳,冷笑道。
「王爺,難道就憑這一塊兒極品沉香,你就認定我加害小姐,未免也太過兒戲了吧……就算家主讓你負責,你也不能如此壓迫我納蘭子弟!」
納蘭岳說著,抬起頭來,目光掃了一眼四周,滿臉冤屈和不忿的神色。
周圍的人聽聞此言,都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看向夏展鴻的目光帶上了一層疑惑。
夏展鴻把眾人的變化看在眼裡,淡淡一笑,說道:「一開始我也沒有想到,你身為納蘭子弟,竟會是內奸,因此早早就把你排除在外……不過,你就不想想,我既然能將小姐治好,那她舊疾發作,心臟驟停的原因,我又怎會不知!」
話到此處,夏展鴻聲音變冷:「你以為我剛才問那三人,就是白問的嗎!此事細查根由,你又怎能脫得了身……」
「王爺既然知道小姐病因,那就說出讓大伙聽聽,此事到底與我有沒有關係!」納蘭岳抬起頭來,盯著夏展鴻,之前卑躬屈膝的神態已經蕩然皆無。
「好!我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也讓大家明白一下真相!」夏展鴻瞇著眼睛,雙手背到了身後。
納蘭岳在等待機會,殊不知夏展鴻同樣也在等待,一個將納蘭家所有內奸徹底拔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