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卻是個身形瘦削,鬚髮皆白的老人,而且其神色戲謔,笑意盎然,說不出的無羈無拌,放誕落拓。
此人正是周坐忘。
而在他身後,正是與他形影不離的小阿離,只不過此刻的阿離已然成熟了許多,沒有了一貫的天真稚嫩,多了幾分富貴堂皇之意。
但不變的卻是她望向陵滄的眼神。
一樣的飽含深情,只不過多了幾分無奈,將情意掩藏了起來。
「阿離……」
在二人身後,卻又有四個人凝神而立,靜靜地不說一句話,卻彷彿有無窮的默契,那麼看似隨意的一站,就好像組成了一個玄奧神妙的陣法。
這四人之中,卻也有一位是老相識,正是那在人間界曾見過的,執掌極北玄冰宮的玄武之神!
「那如此說來,另外三人,該就是青龍白虎朱雀三位神靈了……周前輩的身份一貫隱秘,想不到竟然能夠統領這四方神靈,難道……」
陵滄正在猜測之中,那些激戰的眾人都停下了身影,紛紛圍攏過來,將來得六人都圍在其中。
龍城雁望了來人一眼,先是驚疑不定,而後輕笑一聲道:「原來是周前輩,還有阿離姑娘……在人間界之時我就看二位不同凡響,果然大有來頭。」
周坐忘哈哈一笑道:「是你啊……你這個女子果然也是非凡,能夠在幾十年的時間內上升到如此修為,可以說是老夫平生所見第一人!我很少佩服誰來,可是對你這個小丫頭卻有幾分欣賞,嘿嘿,你可知道是為何?」
龍城雁輕笑一聲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夠得您老人家欣賞,實在不知。」
周坐忘笑道:「因為你執著,堅持,一心一意,你的上進之心空前絕後,嚮往自由自在之念無人能及。你出身困厄之中,生來被束縛於幻境之中,不得自由,故而更渴望逍遙。其實嚮往自在之心,人人皆有,但能夠為之付出多少,就天差地別。」
「凡夫俗子與大智慧之人的差別就在於此,絕大多數的世人,都慢慢地向著紅塵俗世低頭,選擇了去適應它,接受它,慢慢地化為庸庸碌碌的一員,一個滄海橫流之中的過客。」
「可是你不同,為了達到你心中的自在之境,可以拋棄一切,也願意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所以你在人間界,選擇暫且屈服於魔門,所以你奉命潛入大乾朝廷,所以你在魔門戰敗之時毫不猶豫的吞噬了墨幽絕的真元。」
「這些決定,對於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不易,但在你的心中,卻彷彿是自然而然,下意識地行為。你是一個很純粹的人,雖然說不上是好人,但我還是很欣賞你。」
周坐忘這一番話侃侃道來,將龍城雁說得默然無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方才輕聲道:「你……你怎麼會知道這許多?」
後者哈哈大笑道:「我麼?普天之下,無邊星海之中,就沒有我不知曉的事情。**八荒,茫茫宇宙,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運轉。你那小小的心機,嘿嘿,還瞞不過我去。」
眾人聽了這話都暗暗動容,互相對望幾眼。
那烈山仙帝忍耐不住,冷笑道:「你究竟是何方高人,請報上名來,雖然你一笑止戰修為不俗。但光憑這幾句話就想唬住眾人,恐怕也未免太天真了?!」
周坐忘望了他一眼,輕笑道:「我的名字並不重要,我的來歷也不怎麼打緊。今日我前來這太陽神殿,便是為了要解決這番爭鬥。」
號稱天魔的年輕人冷笑一聲,將紙扇一合,沉聲道:「你解決?這四方勢力都對此處覬覦已久,就憑你三言兩語就想化解此事?!」
地魔九黎血也悶聲道:「不錯!你若真想管這事,就拿出本事來!」
那大神羲和也不禁冷笑道:「連四方神靈都被你降服,看來果真有幾分手段,不過……在塵埃落定之前,還是不要如此吹噓,免得大話連篇,到時候失了臉面!」
周坐忘輕笑一聲,望了羲和一眼,忽而又歎道:「大神羲和……神巫造日月之時,從太陽星核真火中孕育而生,乃天地造化之生靈。被神巫封為太陽之守護神靈,修煉千萬載,已然達到與太陽神殿融為一體之功。一生俱生,生死與共。只可惜終究難以逃脫天人五衰之厄,你既然要解脫,卻不能拖累太陽神殿也隨你失去庇佑。」
他又環顧了四週一眼,輕歎道:「我知道你們都有心要奪取這聖地,但你們卻不知曉,若羲和一旦逝去,就會連同太陽神殿的護衛神力一併消失。除非將他生生鎮壓住魂魄,永生永世嵌入這大殿之內!嘿嘿,可是你們功力再高,勢力再盛,恐怕也無法強行迫使他做得此事。」
「更何況……若這般做了,便等於是徹底與神靈為敵,恐怕日後的報應無休無止。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老夫為你們免去這個困難……」
他忽的一抬手。
大神羲和便頓時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道從腳下傳來,整個人竟是身不由己的飛了起來。他不禁大驚失色,急忙運起神力抵擋,然而那股力道竟是毫無蹤跡,無跡可尋,找不到其源頭,又如何去抵禦呢?
「羲和啊,你守衛了太陽神殿千萬年,雖然我這般做讓你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但卻也在某種意義上讓你達到了永生。」
「呸!你使什麼詭異妖法困住我!就算我今日不敵你,我化作太陽神殿的一部分,也會與你們頑抗到底!你們休想在這聖地尋得安穩!哈哈哈!」
那廣寒仙子,與妖靈金烏冰蟾,加上四方神靈都是面露驚色,同時出手抵擋,想要將羲和升空之勢止住。
然而七八道光華過處,卻彷彿抓住了虛空,什麼都攔不到,這力量來源之玄妙,已然超脫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隕落,羲和!你的犧牲會換取天下的穩定……」
周坐忘輕歎一聲,右手緩緩地攥下。
道道光芒從他指縫之中露出,幻出無窮色彩。
那羲和一聲都發不出,便被瞬間化作一片光芒,隨即消失於這虛空之中,散落於整個太陽神殿之中了。
眾人一時之間靜默如同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