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乙室斡魯朵
想要圓一個謊言,就必須要編出無數個謊言!
好在可敦城距離開封萬里之遙,玉尹倒也不害怕耶律大石會派人打探虛實。聖堂.便是打探了又如何!反正在玉尹的內心裡,絕不會允許耶律大石活過二十天之久……
從可敦城到開封,便是現在出發,沒有一兩個月,休想有結果!
「唉,你卻不知,前兩個月那玉尹和御拳館的教頭李寶徒弟,在快活林爭跤……當時那李寶的徒弟不敵玉尹,李寶想要出頭,卻被一個自稱是五龍寺內等子,名叫唐吉的人阻攔。當時許多人都觀戰,自家也在場,所以對唐吉有些印象。」
原來是他!
玉尹內心裡萬分驚訝……
沒想到,居然會是那個唐吉害死了玉飛。
這個答案,真個讓玉尹難以致信。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唐吉還為玉尹出頭抵住了李寶,沒成想……難道說,李寶說的是真的?唐吉出現,是懷著別樣的居心?
不好!
我是知道了這唐吉的真實嘴臉,可是燕奴她……
玉尹突然擔心起來,雖然臉上保持著平靜,但身體卻緊靠著牆壁,輕輕的顫抖起來。
好在這光線昏暗,又隔著兩道門,耶律大石也沒有留意到。
玉尹相信,耶律大石沒有騙他。
事實上他也想不出來,耶律大石要欺騙他的理由。
玉尹強抑著內心中的激動,倒了一碗酒,緩緩端起來,送到嘴邊。
唐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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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可有日後打算?」
「啊?」
玉尹聽到耶律大石的聲音,先一怔,旋即搖搖頭,「倒也沒什麼打算,走一步是一步。」
「大丈夫生逢這亂世,怎可以苟且偷生?
咱看十三郎你也是一條好漢,可願助咱一臂之力?說不得能建功立業,名留青史。《》.」
肉戲來了,肉戲來了!
這廝居然想要招攬我……
玉尹深吸一口氣,突然嗤笑道:「你這廝真是大言不慚,而今和自家一樣,不過階下之囚,還說什麼建立功業。若你真能逃出這囚牢,再說出這話,也不算遲。」
「嘿嘿,若逃得出去,十三郎可願助我?」
「若你真能出去,咱便隨你一同走……咦?慢著慢著,你說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能逃走嗎?」
「這個,到時候再說。」
耶律大石神秘一笑,站起身來。
「天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為好。」
說完,他便走向床榻,一頭倒在床上,很快便發出了鼾聲。
是真睡,還是假睡?
玉尹不知道!
只是他知道,和這些人打交道,渾身上下都要長著心眼,否則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囚窗外,雞鳴五更。
天色已透出一抹魚肚白,從囚窗內看去,整個世界,彷彿都籠罩在一派混淪之中。
玉尹倒在那堆枯草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耶律大石吐露出來的消息,讓他感到非常震驚,同時又有一絲憂慮在內心中縈繞。唐吉在快活林幫過玉尹,燕奴雖然聰明,卻不會對他有太多提防。若是這樣,豈不是很危險?不對,家裡有安道全,那老兒精明似鬼,唐吉便是想使詭計,未必能瞞過安道全的眼睛。只是……燕奴萬一著了那唐吉的道,必然有凶險。
一會兒覺得燕奴會出事,一會兒又安慰自己,燕奴不可能出事……
就這樣,玉尹躺在草堆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在睡夢中,他夢到了燕奴正一臉哀傷之色,朝著他哭訴道:「小乙哥,怎地不要奴了嗎?」
「走開走開,小乙是咱的!」
余黎燕突然出現,擋在燕奴和玉尹之間。
燕奴一臉悲慼,朝著玉尹大聲喊道:「小乙哥,莫不是忘了當初諾言嗎?
荼蘼花落,小乙歸家……而今荼蘼花已經盛開,小乙哥又在何方?莫不是要學那陳世美,追隨富貴而去?」
「我沒有!」
玉尹大喊一聲,驀地便坐起來。聖堂最新章節.
額頭,佈滿了細密汗水。
「十三郎怎地做了噩夢?」
對面囚室中,傳來了耶律大石的聲音。
「嗯!」
「呵呵,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剛才聽到十三郎呼喊燕子,莫不就是蜀國公主?」
「你……」
「呵呵,蜀國公主確是美人,當初在上京時,便有許多人追逐。
十三郎放心,若咱能脫身出去,定會為你把蜀國公主搶過來,成全你相思之念……」
耶律大石的話,讓玉尹臉通紅。
不過,他並沒有理睬耶律大石,而是站起身,走到囚窗旁邊,向窗外眺望。
窗外,紅柳樹鬱鬱蔥蔥。
已經是中伏,想來那三岔口庭院裡的荼蘼花,已然盛開。
「謝了荼蘼春事休,無多花片子,綴枝頭。
庭槐影碎被風揉,鶯雖老,聲尚帶嬌羞。
獨自倚妝樓。
一川煙草浪,襯雲福。
不如歸去下簾鉤,心兒小,難看愁……」
玉尹輕輕打著拍子,口中輕吟。
一闋《小重山》,正應了那荼蘼花之景。雖然眼前並無荼蘼花,可是腦海中,確是滿園荼蘼花開。
該回家了!
玉尹深吸一口氣,眼中透出迷離。
離家已快兩月,待眼前事休,便是歸家之時。
只不知為何,當他決意要回家的時候,心裡面卻又有些難捨。
因何難捨?
玉尹說不清楚,可他卻明白,他知道那其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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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仲夏,天氣變幻莫測。
伴隨著一場雷雨過後,可敦城的天空格外珵藍。
白雲悠悠,漂浮在那碧藍蒼穹,更平添了幾分悠然之氣。
空氣很清新,更驅走了連日來的炎熱。便是坐在狹小斗室中,涼爽的風從那囚窗吹進來,感覺格外舒適。
耶律習泥烈,回來了!
隨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八百黑山軍。
余黎燕帶著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登上可敦城城樓,看著城外一隊鐵騎,正緩緩而來。
「這便是黑山軍嗎?」
她看似自言自語,實際上確是在詢問身旁的蕭孛要合。
「嗯,這邊是乙室斡魯朵的黑山軍。」
乙室斡魯朵,是黑山軍的首領。斡魯朵這個名字,在契丹語中原本是宮衛的意思,但在民間,也有勇士,豪傑的含義。所以民間有許多人,都起名做『斡魯朵』,寄托著父母殷切希望。
這乙室斡魯朵,跳下馬大概在200公分靠上,膀闊腰圓。
因風吹日曬,而呈現出古銅色的面膛,透著幾分森冷之氣。一雙濃眉下,虎目炯炯有神,高鼻樑,闊口,頜下一部鋼針似的短髯,遠遠看去,便令人心生畏懼。
「好一員虎將,好一個斡魯朵!」
余黎燕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耶律習泥烈把這乙室斡魯朵招攬過來,怕是如虎添翼啊……原本她就處於劣勢,好不容易說動了蕭乞薛。可現在耶律習泥烈把乙室斡魯朵帶回來,恐怕蕭乞薛會出現動搖。而耶律查奴和任怨,至今仍舊是音訊全無。也不知道兩人事情辦得如何,真個是讓人心急如焚……余黎燕面沉似水。
「派人盯住蕭乞薛!」
余黎燕輕聲吩咐。
蕭孛要合點點頭,蹙眉看著城外兵馬,半晌後道:「最好是別讓這些人入城,否則會有很大麻煩。」
想想也是,一群悍匪,自由慣了。
而今剛歸附耶律習泥烈,想必這位四太子,也不會太過約束。萬一入城鬧將起來,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余黎燕而今也不想節外生枝,聽蕭孛要合提醒,悄然點頭,便帶著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從城頭上離去。她,必須要考慮一下對策。
乙室斡魯朵!
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
據說,這廝原不是聚集黑山的悍匪,去年才在黑山落戶。
自去年末至今,已經數次和可敦城兵馬發生衝突……按道理說,這麼一幫子悍匪,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歸附。沒想到耶律習泥烈才一來,便說服了這些悍匪歸降。
不對,總覺得這裡面,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兒的地方。
可是要余黎燕說出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即便是她說了,恐怕耶律習泥烈也不會往心裡去。如今的四太子,可不是當初那個從陽曲剛出來的耶律習泥烈。心變的大了,這性情和從前,似乎也不太一樣。
余黎燕回到府中後,坐立不安。
在沉思許久之後,她喚來馬爾忽思,輕聲道:「你立刻去找蕭孛要合,請他多留意乙室斡魯朵這幫人。還有,這兩日需嚴密警戒,且不可掉以輕心。黑山軍剛歸附過來,尚不懂得軍中紀律……萬一衝進城裡鬧事,必然會令可敦城大亂……」
馬爾忽思聽罷,立刻領命而去。
一旁忽圖黑台放下手中書本,疑惑看著余黎燕道:「公主,有什麼不對嗎?」
玉尹被關在牢中,余黎燕便接過了教授忽圖黑台識字的任務,同時每天督促馬爾忽思練習羅漢樁。拳腳功夫?余黎燕並不純熟,不過她擅長騎射,倒也能指點一番。
聽了忽圖黑台詢問,余黎燕強自一笑。
「沒什麼,只是感覺有些不太好。」
「若老師在這裡便好了……他那般厲害,說不定能為公主分擔憂愁。」
是啊,如果小乙在這裡就好了!
余黎燕笑著揉了揉忽圖黑台的小腦袋瓜子,邁步往外走。
可是,當她一隻腳邁過門檻的時候,身子突然一顫,猛然回過身,看著忽圖黑台,臉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