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五章你好,耶律大石!
第095章你好,耶律大石
牢室很簡陋,夯土築成的牆壁,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呈現出裂紋。
一排碗口粗細的柱子,緊密的排列一起,每根柱子的距離大概在10-15公分左右。牢門先前在木柵欄上,有一根兒臂粗細的鐵鏈把大門緊緊鎖住。牆壁上,有一盞油燈,燈光昏暗。透過牢室大門,有一條不算太長的甬道,對面便是大牢室。
兩間牢室都還算乾淨,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腌臢物品。
站在大牢門後,可以清楚的看清楚對面牢室的情況,乍一看,還真不覺得那是一間牢室。
牢室裡有一張大床,還有一張書案。
靠牆擺放著一個架子,上面疊摞著一本本書籍。燈光比之玉尹的牢室要明亮許多,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年紀大約在四十左右的男子,身穿錦袍,正在捧書閱讀。
那男子背對著玉尹,似乎對這麼一個牢友的到來毫無興趣。
他坐在那裡,猶如一座大山,又恰似一汪清泉,給人一種莫名的沉靜感受!
玉尹凝視那人半晌,突然轉身,回到牢室中間坐下。
說來也怪,按理說小牢室的環境應該比那大牢室好一些才對,偏偏在這座監牢裡,小牢室和那大牢室相比,顯然不是一個層次。也就是20多平方的面積,裡面什麼擺設都沒有。不要說床櫃書架,便是那堆在角落裡的乾草,也顯得很凌亂。
除了一個能夠與牆外連通,釘死在地上的馬桶之外,甚至連洗手的地方也看不見。
玉尹閉上眼睛,在牢室中央坐下,依照著強筋壯骨法的口訣,吐納體內那一口至純至剛的真氣,很快便進入一種空靈的境界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玉尹被一陣酒肉的香味吸引,睜開了眼。
月光從窗口照進這斗室裡,恍若在地上鋪上了一層白霜,透著一種別樣的美感。
天已經黑了!
牢室甬道裡,點著幾盞油燈。
在牢門口,有一個黑瓷碗,裡面盛著飯食,旁邊還有一個小酒葫蘆。
不過在牢室對面的大牢中,那中年人正端坐在桌前,大快朵頤。桌子上擺放著滿滿噹噹的肉食,還有一罈酒。看到玉尹走到牢室門口,中年人突然嘿嘿的笑了。
他張口吐出一串音符,可惜玉尹是一句不懂。
「你在說什麼?」
「咦,聽你口音,似是南兒?」
「是有怎地!」
玉尹心裡有些吃驚,這中年人說的好流利一口官話。
帶著濃濃的東京口音,若不是他那服飾,玉尹險些以為,這傢伙是從開封而來。
中年人站起身,走到了牢門口。
他身材大概不到六宋尺,體態略顯瘦削。長的是相貌堂堂,一對八字鬍梳理的頗為整齊,看上去別有一番儒雅氣質。往牢門口一站,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玉尹兩眼。
「既是南兒,怎地在此?」
「要你多問?」
玉尹扒開了酒葫蘆的塞子,喝了一大口酒。
「嗯,酒不錯,似乎是開封高陽正店特釀的皇都春,不知是不是?」
中年人說著,拎起酒罈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後說道:「皇都春雖好,卻比不得咱這燕酒猛烈。男兒就當吃這種烈酒,怎是南兒那般,吃那軟綿綿的皇都春。
大宋雖好,卻太柔弱,連這酒水,都少了些許凜冽之氣,難怪一直非我大遼之敵。」
玉尹抬起頭,笑了。
「你與我說這些沒用,我不過是開封城裡一個小廝,國家大事並不清楚。」
「既是小廝,怎來這可敦城?還成了階下之囚?」
玉尹歎了口氣,「你道我願意來這蠻荒之地,受這風沙之苦?若不是惹了禍事,又怎可能背井離鄉。倒是你,看上去頗有威儀,定非小人物,不和我一樣,也是階下之囚嗎?」
中年人一怔,突然哈哈大笑。
「你這潑皮也敢和咱相提並論嗎?」
「以前或許不敢,不過而今嘛……呵呵,大家都是階下之囚,又有什麼敢不敢?」
玉尹說完,端起飯碗扒了兩口飯菜。
中年人不由得笑了,頗有興致的打量玉尹半晌,突然大聲喊道:「馬爾驢糞,馬爾驢糞!」
玉尹一怔,愕然向中年人看去。
卻不想從大牢外一溜煙跑進來一個獄吏,一臉謙卑之色道:「林牙大石有何吩咐?」
林牙大石!
玉尹聽了那獄吏的稱呼,臉上頓時閃過一抹詭異笑容。
你果然就是耶律大石!
那獄吏名叫馬爾驢糞,也是契丹人經常使用的名字。
中年人,疑似便是耶律大石,笑呵呵用手一指桌上的飯菜,「給對面的小兄弟拿一半過去。好東西當大家一起享用,既然同為階下囚,也是咱們的緣分不是?」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把那還剩下一半酒水的酒葫蘆,放在牢室門外。
馬爾驢糞也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聽從了耶律大石的吩咐,打開牢門,從裡面去了一條牛腿,還有半隻燒鵝,送到玉尹的牢室之中。玉尹也不客氣,拿起那燒鵝吭哧就是一口,連骨頭帶肉嘎巴嘎巴一陣咀嚼,便吞進了肚子裡。習武之人,牙口極為強健。眼見著就要突破第三層功夫,也使得玉尹的胃口比之從前更大。
「好猛士!」
耶律大石眼睛一瞇,拔了酒塞子,把那半葫蘆皇都春一飲而盡。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高,名寵,號十三郎。
開封城裡,人送諢號拚命三郎便是自家。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看你這打扮,可不是普通人,應該也是大遼的高官才對。怎地也被關進這大牢裡,成了階下囚呢?」
「咱叫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只說了名字,便不復贅言。
他撕下一塊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而對面的玉尹則直接拿起那牛腿,一口便咬下了二兩多肉,狼吞虎嚥吃下肚子。這也讓耶律大石看在眼中,異彩連閃……
「十三郎,你怎地來了可敦城?」
「自家在開封得罪了馬行街的玉蛟龍,不得已逃離開封,到了陽曲。
後來得少東家任怨招攬,護送你們四太子和蜀國公主前來可敦城……誰料到,自家生的俊俏,竟然被你們蜀國公主看上,以至於得罪了什麼北院都監耶律屈突律。
對了,那屈突律和你是什麼關係,都喚作耶律。」
「蜀國公主和四太子來了可敦城?」
耶律大石眼中,閃過了一抹詫異之色,旋即笑道:「四太子和蜀國公主怎來了可敦城?按道理說,他們不是應該前往夾山與陛下匯合?跑來這可敦城又算什麼?」
「我哪裡知道?」
耶律大石陷入了沉思,而玉尹在對面,卻是狼吞虎嚥。
「呵呵,你說蜀國公主看上你,也恁大言不慚。蜀國公主何等人物,怎會看上你這區區莽漢?」
「你莫小覷了我,我在開封也算有些名氣。
我能使一手好嵇琴,便是那位嵇琴宗師徐衍的弟子,也擺在我手下……唉,也正因此,惹得那玉蛟龍的嫉恨,三番五次尋我麻煩,後來我一怒之下,打傷了他,便逃出開封。
隨你們四太子和蜀國公主一路來,我曾殺了幾十個虜人。
金河泊,還是我使了一著火馬連環計,幹掉虜人一蒲輦追兵,也因此遭了那屈突律的嫉恨。來到可敦城後,那廝三番幾次尋我麻煩,今日我一怒之下,便教訓了他一頓。那廝真不經打,還沒打到他,便嚇出了屎尿……後來因為這屈突律是……甚八哥的少主,而四太子又一心想要拉攏他,所以便把我關進這大牢裡。」
「粘八葛?」
耶律大石沉默片刻,輕聲說道。
「沒錯,正是那勞什子八哥,你們這些人的名字古怪,你還好些,耶律大石……比之那四太子和蜀國公主的名字好記一些。唉,早知這樣,我便不接這勾當。」
玉尹一邊吃,一邊說話。
三斤牛肉很快入腹,看得耶律大石連連點頭。
「你這後生還真不知死活,粘八葛少主,又豈是你能得罪?
怎地,你現在什麼打算?咱估計,便是蜀國公主欣賞你,也未必會為你得罪了粘八葛人。等到粘八葛的兵馬進駐可敦城,嘿嘿,便是你這廝人頭落地之時……」
玉尹,卻露出渾不在意之色。
「便是死了,也先填飽肚子再說……你們遼人若真不講信用,拼了命也要換幾條人命過來不可。」
「哈哈哈!」耶律大石忍不住仰天大笑,「你這廝學了幾招把式,便如此猖狂嗎?便是你殺過幾十個虜人,可你知道這可敦城裡有多少兵馬?三千!咱告訴你,這三千兵馬中,尚有三百斡魯朵和八百瓦裡,全都是身手不俗的好漢,你又能殺幾人?」
「斡魯朵是什麼?」
「斡魯朵,便是宮衛,也就是你大宋五龍寺的內等子。」
「啊?」
「這些個斡魯朵,盡歸坡裡括所轄,到時候若屈突律要殺你,只需找幾十個斡魯朵一擁而上,你根本就不會有還手之力。嘿嘿,現在害怕了吧?還敢在猖狂嗎?」
玉尹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耶律大石說完,又給自己倒滿一碗酒水,一飲而盡,便起身倒在了床上。
玉尹把手中的牛腿放下來,默默看著對面的牢室……良久之後,他忽然轉身,復又在囚室中央坐下。
月光,從囚窗透入。
銀白色,恰如白霜般的光亮照在玉尹身上,就好像在玉尹的身上,披上一層白紗。
你好,耶律大石!
玉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奇異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