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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住手!」
從那妓館裡,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緊跟著一個彪形大漢走出來,看是玉尹,先一怔,旋即冷笑:「我道是哪路好漢來我這裡鬧事,原來是玉蛟龍……聽說你玉蛟龍快成了一條蛇,怎還敢在我這裡鬧事?玉小乙,旁人怕你,我呂之士卻不會怕你。」
呂之士?
玉尹愕然看著對方。
「原來他就是玉小乙啊!」
「是啊,聽說他使得一手好琴,厲害的緊呢。」
「好俊俏的小郎君……」
圍觀者,竊竊私語。
更有一些姐兒湊過來,打量玉尹。
「小乙哥怎到了這裡?卻也不來光顧……小乙哥,不如讓奴來伺候,比那瀟湘苑的鳳姐兒,卻要強多了。」
而剛才那叫囂著要打玉尹的姐兒……呃,貌似叫做鳳姐。
這時候也不在叫嚷了,那水汪汪的小眼睛,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做出嬌羞之態,上下打量玉尹。
兩場演奏,已經讓玉尹有了一些名氣。
只是姐兒們太過熱情,讓玉尹臊紅了臉……
「哪個不知羞的再敢呱噪,老子就讓她知曉厲害。」
呂之士眼見情況有些失控,勃然大怒。
他這一吼,周圍人頓時閉上了嘴巴。而呂之士邁大步上前,臉上露出凶狠之色。
「你想怎地!」
陳東見勢不妙,連忙上前厲聲喝道。
許是他那一身太學生裝束,著實震懾了呂之士。
而他那種氣度,也遠不是普通的窮酸文人可以相比,怒目圓睜,竟使得呂之士有些畏懼。
「少陽,此我私事,你莫插手,壞了名聲。」
玉尹連忙過去,把陳東拽到了身後。
他看了一眼呂之士,突然道:「我不認得你!」
呂之士露出猙獰之色,厲聲道:「你不認得自家,可自家卻認得你……玉小乙,需知這煩惱皆因強出頭。當初家師手下留情,沒摔死你。可看這樣子,你卻沒受到教訓,還敢跑出來呱噪。我叫呂之士,綽號鬼腳八,在這殺豬巷裡勾當。對了,再過些日子,咱們還有一場爭跤。」
「嗯?」
「莫不是忘了,你和蔣門神的賭約?
自家也不怕告訴你,到時候和你爭跤的,便是自家。你最好小心點,到時候莫死在自家手裡。」
這呂之士生的人高馬大,膀闊腰圓。
面皮發青,額頭上還有一塊紅色胎記,在燈火下,更顯出幾分猙獰可怖。
玉尹頓時瞇起了眼睛!
上上下下打量了這鬼腳八兩眼,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到時候見。」
很顯然,呂之士並不想這時候和玉尹對決。
而玉尹呢,卻意外的獲得了消息。
和蔣門神那一場賭約,始終也是一樁心事,玉尹頗為掛念。只是一開始不知道,究竟和誰交手,所以玉尹也不太有底。現在,知道了對手,也就能踏實一些。看這呂之士的樣子,卻是個下盤極穩的……他既然綽號鬼腳八,想來這一身本事,主要是在腿上,倒也可以有了小心。
「那今日之事,怎麼解決?」
呂之士一笑,「也罷,自家不和那快死的人廢話。
這羅德在瀟湘苑連吃帶喝,還要姑娘相陪,總共使了八貫二百一十七文。
我這些弟兄平白被你打了,也要賠償。
十貫錢,把人帶走。
否則的話,就留下一條腿來……你莫以為我欺負你,這是殺豬巷的規矩。」
玉尹聽到那數目,嚇了一跳。
他轉身向羅德看去,心道:老兄,你究竟在這裡都幹了些什麼?
羅德低著頭,不敢和玉尹對視,想必也覺得有些羞臊。輕輕歎了口氣,玉尹苦笑著朝陳東道:「少陽,只怕要煩勞你,借些銀子來,我這身上,只有三貫。」
誰身上沒事兒帶著幾千個銅錢?
又沉,而且還費事……
陳東苦了臉,把手一攤,那意思分明是說:我兜裡,比我臉還乾淨。
「怎麼,連這點錢也拿不出嗎?」
玉尹看著那呂之士,突然一咬牙,大聲道:「誰借我十貫,我便送她一譜。」
呂之士先一怔,忽然間哈哈大笑。
「這廝吃了失心瘋,你以為你是大學士嗎?
一譜十貫,端地是想錢瘋了……要真使不出錢來,我倒有一個辦法。」
呂之士說罷,上前一步,抬腳踩在台階上。
「從這裡鑽過去,當你十貫,如何?」
「哈哈哈哈,鑽啊,怎麼不鑽呢?」
陳東不由得緊握拳頭,看著那呂之士。
而玉尹則瞪著呂之士,久久不語。
「玉小乙的譜子,莫說十貫,二十貫也值得。」
就在玉尹陷入尷尬境地的時候,忽聽人群中,有人高聲叫嚷。人群分開,一個青年走出來。看衣著,卻也普通,只是那髮髻,顯得很古怪。
「閣下……」
「莫問許多,剛才小乙說,十貫一譜,可是?」
「是!」
青年笑道:「那好,自家就要小乙,當日在大相國寺,所使的那譜子。」
「啊?」
「呵呵,當日小乙使了兩曲。
不過自家也知,那第二曲,遠非十貫能取。這樣,我用這裡……一共有十六貫,要你那頭一個譜子。若小乙願意,咱們現在就成交,如何?」
「十六貫?」
玉尹可不知道,自己的譜值多少。
但他知道,青年說的是二泉映月的譜子。
眼前的局勢,容不得他不應下。雖有些不捨,卻點了點頭,「成交……
不過我現在卻拿不來譜,若你信得過我,一會兒隨我回家,我為你寫出來便是。」
青年笑道:「馬行街上玉蛟龍,我怎能信不過?
明日我便去鋪子裡尋你,到時候你把譜子與我就是……這裡有許多人,自家難道還怕你賴賬不成?玉小乙,我信得過你,這十六貫拿去。」
青年說話,把錢袋子遞給了玉尹。
卻把周圍許多人,都給驚到了……
「那譜子,果真值得這許多錢?」
青年笑道:「連李行首都要稱讚自愧不如,可值千金的譜子,焉能不值。」
「啊?」
周圍人,頓時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呼。
這裡是殺豬巷,也是勾欄所在……若問開封府妓女們的偶像是誰?可能有各種答案。但如果問她們,最羨慕什麼人?那答案卻只有一個:李師師!
前任上廳行首,而今官家的禁臠。
李師師才藝出眾,有俠伎之稱。她交友廣闊,堪稱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能被李師師稱作價值千金,可想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這玉尹的身價,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成倍增長。這,又怎能讓人不眼紅呢?
「該死該死,我怎地剛才不搶先出手?」
一個嫖客忍不住頓足捶胸。
若能得了這譜,說不定還可以一親芳澤。就算是不能真個**,哪怕成為座上客,也是極有光彩的事情。剎那間,一雙雙眼睛,都落在了玉尹身上。
剛才那青年花了十六貫買來一譜,也就是說,真正價值千金的譜,還在玉尹手中?
自有人開始盤算起來,想著如何從中漁利。
不過,這一切和玉尹已沒有多大關係。他上前一步,從袋子裡取出十貫,遞給呂之士。
「十貫,咱們兩清。」
呂之士也有些懵了,竟不知所措,呆立原地。
玉尹嘴角一撇,猛然鬆手。
錢袋子嘩啦啦落在地上,只不過,卻沒有人留意。
拱手與那青年道謝,而後他走到羅德身邊,一把將羅德攙扶起來,朝著陳東道:「哥哥勿怪,小弟先行一步。改日,改日小弟再回請哥哥和大郎。」
「小乙自便。」
玉尹拉著羅德,從呂之士身邊擦肩而過。
「鬼腳八是嗎?
我不是黃飛鴻,你也不是鬼腳七。今日的玉尹,也不是昨日的玉小乙。
二十天後,快活林見。
到時候再要你知道自家手段,可別哭鼻子才是。」
呂之士面頰劇烈抽搐,猛然緊握拳頭。
但玉尹卻視而不見,拉著羅德邊走。看著玉尹的背影,呂之士幾次想動手,卻又有些不敢。
沒錯,而今的玉尹,和之前那個與師父比武的玉尹,完全不一樣。
不是說相貌,而是說那氣質!
那種渾然灑脫的氣質,讓呂之士嚥了口唾沫,早先的信心,不禁動搖。
今日之玉尹,非昨日玉小乙?
什麼意思!
難不成說,他又練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本領嗎?不行,這事兒,還要與師父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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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家!」
羅德不斷掙扎著,大聲叫嚷。
「你放開我,我欠你的錢,自會還你……你休要管我。」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羅德聽到玉尹要送他回家的時候,顯得非常激動。
他大聲叫喊,拚命想要從玉尹手中掙扎出來。
卻讓玉尹勃然大怒,抬手一記手刀,把羅德打昏了過去。而後他一彎腰,把羅德扛在肩上。走了幾步,玉尹又停下來……他想了想,轉身朝觀音院方向走去。看羅德這樣子,也許有什麼難言之眼,還是弄清楚再說。
遠遠地,看到了家裡的燈光。
玉尹心裡一暖,忙快走幾步,來到門口,伸手把門推開。
院子裡,燕奴正坐在矮桌旁,就著那桌上油燈的光亮,縫補著衣服。
那絕美的面龐,在燈光的襯托下,更顯嫵媚。
玉尹感覺好輕鬆,邁步走進去,輕聲道:「九兒姐,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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