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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話,便走進樓中。
迎面來的小二,正好是朱成,與兩人唱了個肥喏之後,笑嘻嘻道:「兩位官人來的正好,樓上還有空位。今日乃我家上行首獻藝,可找個好位子?」
「安靜便好。」
陳東和李逸風本就不是為了給俏枝兒捧場,自然也不想太過搶眼。
從朱成手裡領了一支小旗,黑底紅字,寫著西二地三四個字。西是西樓,二指二樓,地三則是房間號。這支小旗,就類似於門卡之類的東西。走上西樓之後,將小旗交給了小二,然後便由小二帶進一間雅間。
「怎地高三郎也在?」
陳東突然指著一個背影說道。
李逸風皺了皺眉,輕聲道:「莫理他便是。」
這高三郎,是兩人的同窗,也是太學的上捨生。姓高,名叫高堯卿,是太尉高俅的小兒子。人品也不算壞,而且性情豪爽,頗有些江湖之氣。
只是高俅這人的名聲不好,所以李逸風對高堯卿,也是敬而遠之……
交代了小二一番,兩人在雅間坐下。
李逸風突然歎了口氣,低聲道:「今金人狼子野心,與我大宋虎視眈眈;可官家卻寵信奸黨,任用奸妄,令朝綱不振……滿朝之中,多宵小之輩,正義之士難以容身。你看看,這豐樂樓上,多是所謂名流雅士,竟無一人能看出而今之危局。大宋看似太平,實則已風雨飄搖啊。」
陳東的臉色,頓時也陰沉下來。
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李逸風,只能拍了拍他的胳膊。
「官家不過是一時被蒙蔽而已,早晚必能覺察……」
「可若是無法醒悟呢?難道就這麼一直下去嗎?遠的不說,你且看這開封府中……人人醉生夢死,誰又真個在意這大宋江山?宣和之前,這開封府尚有八十萬禁軍,可現在呢?不過七八萬人,多是老弱殘兵。
萬一真打將起來,又如何能阻擋金人虎狼之輩?
我相信,官家早晚可以醒悟……可究竟是早還是晚?卻會是兩個結果。」
「要不,咱們上書?」
「沒用的,官家若能聽得進去,便不會是而今局面。」
陳東面頰抽搐了幾下,終未開口勸說。
也許,就連他自己,內心裡也是充滿了迷茫……
「少陽,怎地來了卻不行菜?」
正說話間,忽聞外面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雅間房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一人。
赫然正是當日與郭京,在酒肆裡談話的那李大郎。
當他看到李逸風時,也是一怔,卻旋即露出燦爛笑容,緊走幾步,「卻不知李公子也在,月關來遲,實在是大罪,大罪……還請李公子寬恕。」
這李大郎,名叫李觀魚,字月關。
他身著一件藍色長衫,腰間繫著香囊,鬢角也插著一支牡丹,顯得格外俊俏。
李逸風也不好太過冷淡,於是還禮道:「少陽拉自家來,卻是不請自來,大郎勿怪。」
「哪裡哪裡,李公子能來,是月關的福氣。
對了,梁溪先生可好?月關在燕州時,就聽說過梁溪先生大名,奈何沒有機會拜訪。他日若有空閒,還望公子引薦則個,也能讓自家聆聽教誨。」
「大郎客氣!」
李逸風不置可否,只笑了笑,便錯開了話題。
陳東淡淡一笑,「主家未來,自家焉能專擅?」
「誒,少陽說的好生分,自家雖只是外捨生,但也算是同窗,哪來的主客之分?
我聽人說,這豐樂樓酒醋白腰子,還有那三鮮筍炒鵪子味道甚好,正好品嚐一二。再來些下酒的冷食……還有烙潤鳩子、石首魚、糊炒田雞……做個百味羹。再來三角皇都春……對了,俏枝兒何時開唱呢?」
「回官人的話,馬上就要開始了!」
「那就這麼多,先上著,若不夠時再點。」
李觀魚果然是個豪爽的人,騰騰騰就點了許多道菜,全都是豐樂樓有名的菜餚。
那小二立刻又重複了一遍,旋即傳到廚房裡著案。
「兩位兄長,不知小弟點的這幾樣,可合口味?」
李逸風和陳東不由得相視一眼,暗自感到心驚。怪不得太學裡傳言這李觀魚家財不少,為人也非常豪爽。今日一看,果然這樣,出手真個闊綽。
李觀魚點的這些菜,全都是白礬樓有名的菜餚,價格不菲。
三角皇都春,更是極為昂貴。
一角至少要一百五十文左右,這三角皇都春下來,單只是酒錢,就要五百文上下。一頓飯下來,怎麼著也要兩三貫,還真個是財大氣粗啊!
「再去找些粉頭。
定要那長的好看,善解人意,知趣兒的來……嗯,先叫十個過來,也好挑選。」
白礬樓裡,扎有歡樓,裡面儘是等候召喚的歌伎舞姬。
李逸風一怔,連忙阻止,「大郎,確使不得。」
「誒,今日兩位兄長來,是給自家面子。
而今美酒佳餚,尚有佳音可期,怎少得美人作伴?兩位兄長莫推辭,今天且聽小弟安排,如何?」
李逸風還要再開口,卻感覺著陳東在下面,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眉頭微微一蹙,但旋即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無事獻慇勤,非奸及盜!
少陽說的沒錯,這李觀魚果然有問題。就算再豪爽,也不至於如此熱忱。按道理說,大家是同窗,你請客吃酒,也屬正常。但再叫上粉頭,可就有些過了。只是李逸風和陳東有些不明白,李觀魚究竟所為何也?
就在這時,樓下邦邦邦,三聲鑼響,俏枝兒即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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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礬樓外,玉家鋪子攤上上。
燕奴頗有些緊張,四處張望,尋找著玉尹的身影。
「小乙哥怎地還不出現?」
她輕聲問張二姐,可是張二姐,卻也是一臉的迷茫。今晚生意不錯,已賣出了不少的茶水。但燕奴也好,張二姐也罷,所為的卻不是賺錢。
這白礬樓裡絲竹聲響起,想是那俏枝兒已經開始了。
但玉尹仍舊蹤跡不見,讓燕奴不由得感到心焦。
就在燕奴左顧右盼的時候,忽聽一陣奇異的鼓點聲,從馬行街盡頭傳來。
一個身穿黑色短單衣,腰間紮著大帶,幫著羯鼓的男子,出現在人群中。他頭上插著一支桃花,在街市中歡快的跳動。一雙粗糙的大手,極有節奏的拍擊羯鼓,發出一連串極為新穎而又奇特的鼓點,引起了路人的關注。
那人,並非玉尹。
看年紀,可是不小了……
不過步履卻非常矯健,身形也極為靈活。
一邊擊打羯鼓,一邊在長街上跳動,竟使得不少人隨著他,一同行走。
「咦,這不是朱紅嗎?」
燕奴看到那老者,不由得一愣。
她認得出,老者便是當日在大相國寺裡,贈玉尹嵇琴的那個老人。據說家住沃廟附近,名叫朱紅。老人的性格,頗有些詼諧,喜歡以『豬頭』自居。
他擊打羯鼓,從玉家鋪子攤前行過,還朝著燕奴,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怎麼回事?
小乙哥沒有等到,卻等來了一個『豬頭』老人?
燕奴忙繞過案子,目光順著老人移動的身形看去,見朱紅很快的來到了白礬樓邊上,猛然停下腳步。他身體在原地突然瘋狂的旋轉,雙手猶如雨點般擊打羯鼓鼓面,發出鏗鏘鼓點,引得許多人都停下來駐足觀看。
「好!」
有人忍不住鼓掌,大聲叫好。
「老漢,使得好鼓……」
「這是是什麼曲律,為何從未聽過?」
「是啊……這老漢年紀不小,可是這鼓卻使得極好。
聽他擊鼓,我這心情不知為何,也變得開始愉悅起來,竟想要隨之舞動。」
「是嗎?我亦有同感!」
眾人交頭接耳,討論著老人的羯鼓鼓點。
「這鼓聲,我好像聽過。」
「哦?」
燕奴扭頭,朝張二姐看去。
張二姐輕聲道:「前些日,奴常見小乙哥擺弄嵇琴之餘,在那羅漢樁上拍擊,發出的聲音,和這鼓聲很相似。奴不是說聲音,而是說那種,那種感覺……」
燕奴明白了!
張二姐所說的,恐怕是節奏!
難道,朱紅的羯鼓,是小乙哥傳授?
那他這段時間神出鬼沒,經常跑出家門,也就說的清楚了!原來是去找朱紅,討論羯鼓的事情。只是,如果這羯鼓真是小乙哥傳授,朱紅既然出現了,小乙哥也應該在附近才是。他不是那種在幕後指指點點的人,這種場合,他肯定會出現。不過,小乙哥現在都不見,又是為何?
燕奴目光迷離,四處張望。
她相信,玉尹一定就在附近,他讓朱紅先出來,也一定有他的原因。
四周圍聚的人,越來越多。
甚至許多在歡樓中,打扮的花枝招展,等待召喚的伎女,也紛紛走出。
連帶著,白礬樓裡的客人,也忍不住好奇探頭出來,想要看一個究竟……此時,俏枝兒的開唱剛剛開始,過場還沒結束,**也沒有到來。
對於那些等待俏枝兒登場的人而言,外面有熱鬧看,當然不會放過……
鐺鐺鐺!
咚咚咚……
過場結束鑼聲結束,而朱紅的鼓聲,也戛然而止。
那種感覺,就好像那男女之事,女人剛來了感覺,突然間男人萎了……
吊在半空中的滋味,自然不太舒服。以至於許多人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卻在這時,只見在一旁的房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手中持一隻嵇琴,弓子一顫,琴聲響起,卻正好接住了朱紅戛然而止的鼓聲!
「是小乙哥?」
燕奴看清楚房頂那人的模樣,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連忙摀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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