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蓬!
玉尹被一陣聲音吵醒。
天還沒亮,玉尹披衣從床上下來,險些一腳踩翻了窗邊的木盆。他摸著黑來到門口,把房門打開來,就見周燕奴和楊廿九夫婦,居然都在。
張二姐舉著火把,照亮了小院。
而楊廿九則在燕奴的指揮下,把一根根碗口粗細的木樁子插在院子裡。燕奴一邊幫忙,時不時的還會推一下那木樁,看一看是否插得實了。
玉尹打了哈欠,含糊道:「九兒姐,你們在做什麼?」
「小乙哥,快過來試試看。」
「試什麼啊!」
「試試這樁子可插得結實?」
玉尹揉著眼睛走過,來到樁子前停下,伸手推了兩下,然後朝燕奴點了點頭。
「挺結實!」
「那試試看?」
「不是已經試了嗎?」
周燕奴笑盈盈說道:「奴是說,讓小乙哥上去扎個馬來。」
「啊?」
這一句話,登時讓玉尹清醒了。十八根碗口粗細的木樁子,看上去凌亂,但卻暗合河圖洛書的方位,高低有序的排列著。雖然沒練過,可前世也看過不少電影,玉尹又怎可能看不出這些木樁的真實用處?這是練功用的木樁,只是不曉得這木樁叫做什麼名字。難道這是為我所設?
「小乙哥,這是阿爹創出的羅漢樁,是專門練習八閃十二翻中的站樁翻。」
果然是為我所設!
玉尹頓時拉下了臉……
昨天燕奴說讓他練功,他含含糊糊的答應下來。
本想著到時候糊弄過去,可看這樣子,燕奴好像是動了真格,要讓他認真練習。問題是,玉尹對這東西,是真的一竅不通。怎麼練?如何練?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燕奴卻滔滔不絕的解釋起來。
原來,這八閃十二翻為周侗結合本門拳腳,融合玉飛留下來的相撲技巧所創。周侗師承譚正芳,是少林正宗傳人,隸屬於溫家流派,也是出身名門。
北宋以來,少林宗法流傳甚廣,並開創出四門十派的說法。
所謂四門,便是赤、伯、蠢、溫四家。
十派則是代表十個拳種,分別是洪、留、枝、名、磨、彈、查、炮、花、龍。
周侗是四門中溫家流派弟子,學得是枝、炮、龍三種拳。
「八閃十二翻講的是手腳並重,突出腿活。
動作要舒展,架勢要大。攻防的方法明顯,硬功直進,快速勇猛,放長擊遠。特別是這腿功,要練得和胳膊一樣靈活多變,運用自如才算過關。
當初阿爹教你,雖然沒有傳授什麼技巧,可是把基礎已經為你打好……你天生神力,簡直身強腿長,正適合這八閃十二翻的架子。其實,阿舅留下的那些架子,也是為了讓你修煉這八閃十二翻的基本功。若說基礎,小乙哥打得很扎實,所以不需要太費力氣。關鍵是要學會這養氣和使力的功夫。」
說話間,燕奴騰空而起,一腳踹在一根木樁上,只聽蓬的一聲悶響。
身形斜掠而起,飄然落在樁上。
「小乙哥且看奴先使一趟,有什麼不懂的,再來詢問。」
燕奴話音未落,身形閃動,在羅漢樁上騰挪。她身子嬌小,故而練習的拳法,又有不同。講的是靈活多變,乾淨利索,剛柔相濟,虛實難測。
一套拳腳,使得極為漂亮。
玉尹雖然不懂拳法,可是這融合了這身體所有靈魂印記之後,原先那玉尹的記憶,而今已合而為一。所以,他很快就看明白了燕奴的拳腳妙處,不由得暗自點頭。但如果讓他說出好來,恐怕也不會說的清楚。
一趟拳腳使完,燕奴恰如穿雲巧燕,飄然落地。
「小乙哥,該你了!」
「這個……」
玉尹臉色變了。
看可以看,可讓他去練,未免強人所難。
但看著燕奴那一臉的期盼之色,又想到她不辭辛苦的連夜趕工,設好羅漢樁。這份心意,怎麼也不能辜負了才好。罷了罷了,不就是練功嘛!
閉上眼睛,玉尹深呼吸幾口氣,學著燕奴的樣子,騰空一腳踹在木樁子上。
按照燕奴剛才示範的動作,他應該是借力而起,躍上木樁。
哪知道,他這一腳下去,就聽卡嚓一聲,碗口粗的木樁子,竟被他生生踹成了兩段。整個人在空中失了平衡,大叫一聲,啪的就摔在地上。
這一跤,可是摔得不輕。
「小乙哥未仔細看秘冊嗎?」
「這個……」玉尹臉通紅坐起來,看著燕奴,搔了搔頭,「這些天忙碌了些,所以也沒時間看。怎地你剛才那麼輕易的就上去,我卻上不去?」
一句話,恰到好處的把尷尬掩飾過去。
燕奴好笑道:「小乙哥怎忘了借力之法?你身長力大,一腳下去實打實的使力,木樁怎能承受?你忘了小時候阿舅曾教給你,那借力訣竅嗎?」
「呃……」
玉尹揉了揉鼻子,低下了頭。
借力?借力?
這玩意兒聽上去,好像比彈琴要難多了!
努力的回憶了一下之後,他再次起身,學者燕奴的樣子,再次踏足騰空。
這一腳,他倒是沒有踹斷樁子。
可力道沒使到,自然也就無從借力。於是乎,玉尹再一次狠狠摔在了地上。
燕奴眉頭微微一蹙,猶豫了一下,走上前。
「許是小乙哥久不練功,才會這般。
再來一次,奴會幫襯一二,只是小乙哥這功夫退步不少,還要勤練才是。」
雖然燕奴沒有責備,但玉尹卻感覺萬分羞愧。
他知道這借力的技巧沒錯,可是身體卻顯得有些笨重,一下子也配合不來。
「小乙哥蓄力如張弓,發力似射箭。
手眼身法,步肩肘腕,包括胯膝在內,都要協調一致。上肢以腰帶肩,對肩帶肘,以肘帶手;下肢以腰帶胯,以胯帶膝,以股帶腳……就好像這樣子!」
燕奴手把手,矯正玉尹的姿勢,而後又示範了一次。
那溫熱的小手放在玉尹的腰上,傳出一種奇怪的力量,告訴他發力的技巧。
平衡、協調?
玉尹一邊感受著燕奴緊貼著他身體,傳來的幽幽體香,一邊暗自思忖。
彈琴,同樣要協調。
勿論是坐姿手臂,還是身體,都要處在一個極為和諧的狀態之下。
他沉吟片刻,猛然學著燕奴那樣,一腳踏在木樁子上,默念借力竅門,身體刷的一下子騰起,飄然落在樁子上。
「小乙哥,穩住。
腳下要似生根……」
燕奴欣喜異常,連聲提醒。
只不過,沒等說完,玉尹身體一個晃動,就蓬的摔下了樁子。
這一次比前兩次,可是要狠得多了。只摔得玉尹,腦袋瓜子一片空白。
燕奴露出了詫異之色。
走上前,把玉尹攙扶起來,她輕聲問道:「小乙哥,沒大礙吧。」
「不當事,不當事!」
玉尹好不容易才算是恢復了正常,看著眼前的樁子,他一咬牙,重又上前。
「我就不信,我練不成這站樁翻。」
看著玉尹一次次上樁成功,一次次從樁子上摔下來,而後爬起來再上樁,燕奴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這才是她記憶中那個從不肯認輸的小乙哥。雖說而今技巧生疏了很多,但只要練下去,自然可以恢復過來。
對於玉尹的這種生疏,燕奴還是本能的為他找到了原因。
定是這些日子沒有好好修煉,才造成的結果。
阿爹說的不錯,這練功如逆水行舟,若是疏忽怠慢,就會立刻退步……
小乙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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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光大亮時,玉尹坐在一張長凳上,骨頭架子都好像散掉了一樣。
怪不得後世人人都知道中國功夫,可是能練好的人,卻越來越少!這練功真的是遭罪……如果不是這具身體的底子好,只怕玉尹現在,已經起不得身了。
不過,受了這番罪,也不是沒有收穫。
至少對於這具身體的控制力,又增強了不少!
不得不說,玉尹這具身體的確很好。十幾年的功夫磨練出來,有著尋常人無法比擬的堅韌和強悍。但饒是如此,玉尹還是有些消受不起,再在長凳上不願起來。
陽光,明媚!
仲春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楊廿九上工去了,張二姐也趕去玉家鋪子幫忙。玉尹痛並快樂著,沐浴在陽光下,半瞇著眼睛,感覺很是愜意。就在這時候,腳步聲傳來……
「小乙哥,把上衣脫了。」
「啊?」
燕奴臉紅撲撲的,站在他身後。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快點脫了,奴好為你擦藥酒。
你今天練得辛苦,如果不調理一下,會傷了筋骨,反而對你沒有好處。
這藥酒是阿爹留給我的方子,正好得用。」
說話間,燕奴手裡變戲法似地,多出來了一瓶黑色的藥酒。
把塞子拔下來,立刻傳來一股子刺鼻的藥酒味道。玉尹呲了呲牙,猶豫片刻後,將上衣脫下來,露出了白淨的身子。人言玉尹是馬行街上玉蛟龍,這話可不是憑空得來。他的皮膚白皙,在陽光下猶如玉石一般。
若放在後世,就沖這皮膚,當個什麼護膚品的代言人,絕對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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