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4章一曲動蔡琰
這一天的下午,秋陽被陰雲遮蔽,秋風蕭瑟地吹著,那些遮天大樹上碧綠的葉子開始慢慢變黃,隨著秋風擺動著,時不時落下一片,在風中滾動,凋零落地,被前來蔡府求學的呂布一腳碾碎。
蔡琰癡癡地看著那一片在風中墜落的樹葉,正在悲慼地感慨著自己的身世,見那黃葉被呂布一腳碾碎,不禁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呂師兄,為何不好好走路,偏要把那樹葉踩碎?」
呂布看了蔡琰的表情,知道這個女文青又開始傷月悲秋,又在感慨身世了,轉身看了看外面已經開始淅淅瀝瀝下起的秋雨,便吟誦道:「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霜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你蔡琰不是在悲秋嘛,我就讓你跟林黛玉一起悲個沒完沒了!
多愁善感的蔡琰眼前浮現出一個場景:秋天的花朵慘淡凋零,秋草也已枯黃,若明若暗的燈光下秋夜是如此漫長,窗外衰蕭的秋聲無休無盡,斜風冷雨卻來助長心底的淒涼。
蔡琰心底更加淒涼,臉色更加悲慼,活脫脫一個怨婦。
忽然蔡琰抬起頭,不解地問道:「你這是詩嗎?格律怎麼怪怪的?!」
呂布大言不慚道:「這是首創的絕句詩,是從『五言短古,七言短歌』裡變化而來,我賦予它以聲律,使它定型,就成絕句。絕句每首四句,通常有五言、七言兩種,簡稱五絕、七絕,也偶有六絕。」
蔡琰睜大眼睛,盯著呂布,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竟然能自創詩體?!」
呂布心底寥落,臉上卻傲然道:「不但是詩體,還有詞體!」
「詞體?是什麼樣的形式?」蔡琰發現面前這個男人越來越深不可測,就像大海一樣。
「現在的詩體句法多以五言為主,我已創七言絕句,句式較古詩為長,此七言絕句便稱為長句。七言句既為長句,五言句自然就稱為短句,我便把五言句和七言句雜糅在一起,便叫長短句,又稱做詞。這詞與詩相比,更像歌,不僅可以跟陽春白雪之高雅樂曲相配合,又可以跟西域胡樂與民間里巷之曲相配合的,詞的韻腳,是音樂上停頓的地方,一般不換韻。每首詞都有一個詞牌,根據詞牌,有的詞句句押韻,有的隔句押,還有的幾句押。詞象五、七言詩一樣,講究平仄,而仄聲又要分上、去、入。」
蔡琰聽得一頭霧水,剛剛走過來的蔡邕卻笑道:「奉先,你這樣說來太過空泛,不如現場做一首詞,讓我等開開眼界。」
呂布看了看蔡琰,她在焦急地等待著呂布的新詞出爐,眼神裡卻平淡如水,沒有起一絲波瀾,呂布見此狀況,不禁想起了蘇東坡的《蝶戀花》裡描繪的情景,便說道:「我這首詞詞牌是《蝶戀花》,分雙調,上下片同調,押仄聲韻,共六十字,前後片各四仄韻。」
蔡琰擺擺手:「你就把這個蝶戀花給吟誦出來吧。」
呂布冷冷說道:「我剛才說了,這詞要跟樂曲相配,無曲不成詞!」
「這有何難,我來操琴,為你伴奏!」蔡琰連忙走向父親蔡邕的書房,捧出那把舉世聞名的焦尾琴。
蔡琰驕傲地說道:「多年前,父親被朝中奸佞誣陷,亡命江海,遠跡吳會,鄰居家燒梧桐木做飯,父親聽到火燒木材發出的聲響,知道這是一塊好木材,因此討來做成一把琴,果然聲音很好聽,但是木頭的尾部被燒焦了,所以當時人們叫它焦尾琴。」
蔡琰頗以這個父親為傲,講完父親的一件光榮事跡還不罷了,又講了一件:「我與父親從吳會回到老家陳留,我們有個鄰居準備了酒菜請父親前去赴宴,父親到的時候,鄰居的酒宴已經開始。當時,有個客人在屏風後面彈琴。父親到了鄰居門口悄悄一聽,說:『用酒菜招我來,卻藏有殺心,怎麼回事?』轉身返回。請父親前去的奴僕告訴主人說:『蔡先生剛來,到門口又走了。』父親向來被鄉里人尊崇,那家主人趕緊追趕並問起原因,父親把事情都告訴了他,大家都感到掃興。彈琴的客人說:『我剛才彈琴的時候,看見一隻螳螂正要撲向鳴蟬,蟬將飛走還沒有飛走,螳螂的動作一前一後。我心裡有些擔心,唯恐螳螂喪失了機會,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殺心流露到音樂中來嗎。』父親莞然而笑說:『這足以表明了。』」
呂布不禁歎服:「師父真乃音律大家,當世伯牙。」
蔡邕擺擺手:「奉先,莫要奉承與我。按照你的話來說,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我只不過在這音律上花了三四十年的時間而已。」
呂布不禁感歎道,有過人的天賦,又肯在一個領域上專注三十年,成為大師的可能性很大,可看看後世那些所謂的專家教授,天賦不行,又不肯坐上幾十年的冷板凳,有個小成果就叫得滿城風雨,這樣急功近利,想成為大師是白日做夢。
蔡邕見呂布和蔡琰都用敬仰的目光看著自己,趕緊又擺手笑道:「你們這兩個癡兒,莫要這麼看著師父,莫要讓盧太傅笑話了!」
呂布定睛一看,原來太傅盧植也端坐在大廳裡,正拈鬚微笑,笑而不語。
呂布趕緊上前見過盧植,盧植示意他無須多禮,笑問道:「為師我雖然在詩賦文章上毫無天賦,但也甚為喜愛,奉先你剛才說得詞牌,為師我也甚感興趣,不如你現在就作出一首吧。」
蔡琰把焦尾琴安放下來,端坐在琴邊,問道:「師兄,能否把格律曲調說一下,我好撫琴為你伴奏!」
呂布那裡知道古代伴奏蝶戀花詞牌的是什麼樂曲呢,只好擺擺手,示意蔡琰讓開:「我這首詞的曲調甚是繁雜,只能我自己彈,卻無法教給別人彈。」
蔡琰便站起身,端坐在一旁,等待呂布的表演。
呂布端坐在焦尾琴邊,屏氣凝神想了一下,才開始出手撫琴,琴聲綿柔婉轉,在纏綿悱惻之中透露出一絲哀傷。
呂布一邊撫琴,一邊輕聲唱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一曲下來,三人半響無聲。
盧植和蔡邕撫掌笑道:「好曲!好詞!奉先此詞開一代文風!」
蔡琰沒有作聲,光潔的額頭輕輕皺了一下,繼而舒展開來,明媚的眼睛掃視了一眼呂布,又收了回來。他這首詞難道是為自己做得?蔡琰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呂布撫完琴,唱完詞,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看都不看蔡琰一眼。
等盧植和蔡邕撫掌盛讚以後,呂布才抬起頭,謙虛地笑道:「此乃微末之道,不值一提!」
確實不值一提。穿越前,在大學的時候,愛上了音樂系那個有古典氣質的系花,便選學了那系花擅長的古箏,為了表達自己情誼,便精心挑選了幾首宋詞,狂練了一個多月跟那些詞牌對應的古箏樂曲,等他想要為那個系花彈奏時,卻發現對方已經被一個汰漬襠給搞定了,那個傢伙來頭很大,拿到這東漢末年,幾乎可以跟袁紹媲美,想繼續競爭下去,又怕禍及家人,無可奈何,只能選擇敗退。
呂布現在那麼恨那些世家子弟,不單是利益糾葛,更有後世慘痛的心路歷程刺激著他。
蔡邕笑道:「奉先無須客氣,我想這首詞連同詞這樣的詩體一定會迅速風靡整個大漢,讓許多文人墨客爭先效仿,到時候說你開一代文風,一點都不過分。」
說到這裡,蔡邕自嘲道:「可笑我還以為自己能在詩賦文章上教你一下,現在看來,我可要拜你為師了。」
「師父,您這樣說,折煞了學生了。不瞞師父,學生創出七言絕句和長短句詞牌,就是因為學生我在五言古詩體上毫無作為,不能寫出像樣的詩句,不然也不會挖空心思想出那七言絕句和長短句詞牌了。」呂布不能不謙虛,因為他除了背得滾瓜爛熟的《唐詩三百首》和《宋詞三百首》之外,文學造詣幾乎等於零。
「師兄,你說你在五言古詩上寫不出像樣的詩句,『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是不是你寫的呢?」蔡琰以為自己到現在為止對呂布還是有幾分反感,但她不會因為反感就全盤否定呂布的詩才。
只不過她的自以為依然反感呂布只是習慣性的思想,心裡深處究竟如何,連她自己都已經模糊了。
「確實是我寫的,但是很一般啊。」那確實,跟李白、杜甫和陸游比起來,張九齡的詩是很一般。
聽呂布這麼說,蔡邕有些汗顏,決定不再教授呂布詩賦,只教授呂布琴藝、書法,在詩詞歌賦這一塊,改為幾個人吟詩作對,互相切磋。
到了後來,呂布在鄴城西北角的中央城堡一側建了銅雀台,蔡邕、蔡琰父女和陳琳、路粹、阮瑀等文士便時常聚在銅雀台上跟呂布一起吟詩作對,呂布在這銅雀台上成功地挽救了中華的瑰寶唐詩宋詞。
對蔡琰,呂布並不急於一時,畢竟還有一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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