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驚喜交加,喜的是面前這位年輕學子竟然就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空有大才卻不得施展者徐庶,驚的是他怎麼會一眼就認出自己,便徑直問道:「元直,我記得咱們未曾謀過面,我現在又沒穿戴那身盔甲戰袍,也沒拿方天畫戟,也沒騎著赤兔馬,你是怎麼判斷出我的呢?」
徐庶微微一笑道:「將軍,我雖未曾見過你,但我曾見過陳主簿。我已知道陳主簿已經投效將軍,而將軍身量極大,從這兩點足以判斷出將軍身份。」陳琳點點頭,他數月之前曾到穎川書院講過文賦課程,似曾見過這位年輕人。[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呂布便訝異地追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孔璋投效於我的?」陳琳投靠過來也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情,按說消息沒傳這麼快吧。
陳琳陳孔璋亦是好奇地看著徐庶。
徐庶又是輕輕一笑:「自將軍立下救駕大功名鎮朝野之後,有關於你的一切,都迅速由京師傳到穎川。將軍自京師而來,當知京師距離穎川甚近,若是快馬加鞭在一天一夜之間便可到達,而穎川書院所屬的荀家、陳家、鍾家皆有族人在京師為官,每兩日便有快馬送來京師最新傳聞,因此,我穎川書院上下數百學子對將軍這些天的舉動瞭如指掌。」
呂布心底突然一涼,如此說來,被荀彧、荀攸、鍾繇、華歆四人敬而遠之的消息也傳到了穎川書院,既然如此,自己這趟看來又是白跑了,不如不進去了,進去途遭冷遇羞辱。
想到這裡,呂布轉身準備離開。
徐庶上前拉住呂布的袍袖:「將軍,莫要因為被荀彧四人所拒,便以為天下英才皆是囿於家族門第之見的鼠目之輩。」
典韋見徐庶上前扯著呂布袍袖,以為徐庶會對呂布不利,忙從背後扯出大鐵戟,想要保護呂布,砍殺徐庶。
呂布回轉身,喝住典韋的莽撞之舉,對徐庶躬身施禮:「元直,請恕我妄自菲薄。我想聽下元直對這所謂豪門世家、寒門庶族的看法。」
徐庶將呂布迎到山門另一側,見四下無人,便開始了他的縱論天下:「現今天下大亂在即,漢室凋零,民不聊生,庸人皆以為是先帝昏庸十常侍專權所致,殊不知先帝與十常侍之舉動皆是表皮,並非根本原因。」
呂布聽徐庶這麼一說,頓時對徐庶更加刮目相看,別說這東漢末年了,就是一千多年後的和諧年間,不是照樣有很多人,甚至是有些磚家叫獸教條狀說東漢末年大亂儘是漢靈帝寵信十常侍所致,呂布對此說法嗤之以鼻。
呂布再次稽首:「願聞元直高見。」
徐庶臉上平靜如水,敘說的事情卻波瀾橫生:「一年前,我因為友報仇,除掉地方惡霸,被官府捉入大牢,幸得朋友上下打點,才得以脫身。後來我覺得僅靠個人的劍術,不足以剷除人間不平事,不足以誅盡天下害人蟲,又見朝廷日趨腐朽,烽煙四起,決心棄武從文,掌握一身治國用兵的本領,造福於天下蒼生,便進了這穎川學院,拜水鏡先生為師。同窗得知我曾以武犯禁,都不願與我來往。我便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正因為少與人來往,我身在局外,獨立旁觀,看透了許多世情。穎川書院的學子們多出於世家大族,深受父輩教導,全都認為是外戚與宦官交替專權,外戚強大,威脅皇權,皇帝則依靠宦官除掉外戚勢力,宦官得勢,飛揚跋扈,賣官鬻爵,欺壓良善,所以朝廷**,民不聊生。我卻不以為然。所謂外戚和宦官只不過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依仗此左膀右臂對抗另一個足以對抗皇權的勢力。」
典韋在一旁聽徐庶為友報仇,跟自己境遇一樣,對這個白臉小子不禁刮目相看:「別看瘦不拉幾,也是義氣干雲的好漢子。」
陳琳卻搶著問道:「另一個足以對抗皇權的勢力?莫非是黃巾賊的太平道?」
徐庶和呂布同時搖搖頭,兩人相視一笑,呂布示意徐庶繼續說下去。
徐庶往洛陽城方向望了望,搖頭歎息道:「世人都認為皇帝是萬人之尊,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實際上皇帝往往都是被架空的傀儡,又以本朝為最。
表面上皇帝是被外戚或宦官架空的,實際上外戚和宦官的權力都是皇帝賦予的,聰明的外戚如衛青等人都緊緊依托皇帝,愚蠢的外戚則如王莽篡國、何進輕信士大夫,與皇帝對著幹,一旦外戚跟皇帝對著幹,覆滅之際也就不遠;而宦官更是緊緊依靠皇權,即便權若十常侍,也是靠著先帝信任才得以生存,先帝一旦駕崩,十常侍頓成無根之萍。
真正能夠架空皇帝,讓皇命不出洛陽城的便是袁家、楊家等世家大族,他們說是以經學傳家,實際上靠的是蔭庇子孫和這大漢最醜陋的門生故吏制度,他們利用已有的地位,提拔子孫後代和門生故吏,門生故吏效忠他們,視皇命如無物,久而久之,普天下的諸郡縣官吏皆是世家子弟和依附於他們的門生故吏。那些官吏口口聲聲說效忠大漢效忠皇帝,實際上他們真正效忠的是他們的家族,為了他們家族的興旺發達不惜犧牲天下人的利益。他們強取豪奪良田,包庇人口,拒不納稅,久而久之,天下良田皆歸世家,不願依附他們的草民無有立錐之地,朝廷能夠徵收稅賦的人口田地越來越少。
而朝廷卻要給這些官吏發放大量俸祿,要討伐黃巾、西羌諸賊,要賑災撫民,而這一切都要錢糧,而錢糧已經多歸於世家,朝廷國庫空虛。
先帝無奈,又見官員任命不出世家之外,索性就賣官鬻爵,來掙那些世家的錢來征討黃巾、西羌諸賊。怎奈世家掌控輿論,先帝遂聲名掃地。」
呂布聽徐庶這麼一說,就想起後世和諧年間那個沒有監督、沒有控制、官官相護、買官賣官的官僚集團,商人、叫獸依附他們,互相編織成一個巨大的既得利益集團,肆無忌憚地搜刮民脂民膏導致「萬民皆苦唯有官僚不苦」的局面,恨得鋼牙都要碎了,看來這兩千年來的政治格局並沒有發生明顯變化,一直都是官欺民、官害民,一切的主義思想、道德宣傳都是官僚集團粉飾太平麻木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