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討論周益豪和徐素珍的心裡活動。2個人回家已經是8月25日了，再過6天，學校要開學了。周益豪其實是挺不願上學的，但是呆在家裡也不是他的所願。他現在就等著他表哥毛效力把他訂購的機器和原料給他發過來。周益豪是用和徐素珍合作的名義給了他表哥毛效力好的織襪機和原料發過來。在回來的路上，周益豪就交代了徐素珍一些事，這樣只要徐素珍配合，就能暫時瞞著家裡。
周益豪的表哥毛效力，是個很不錯的人，今年是19歲，16歲就和他爸在工廠裡上班，準備接班的。去年剛學了開車，而這次毛效力剛好要送他廠裡的鐵搭到龍岡縣來，於是就讓他把機器和原料捎帶過來。周益豪真懷念都有手機的日子，這樣他就可以方便和人聯繫了。毛效力接下來的十幾年都會他們廠在鄰縣工地的工程跑運輸，好像一直到周益豪大學畢業。
如果機器和原料要開學才過來，這幾天就會讓人無所事事的感覺。所以這幾天都老在村頭的機耕路上溜躂著，同時也在思考怎麼把織襪廠給辦起來。首先肯定是小打小鬧，而且周益豪也不準備麻煩父母，那麼地點要選在什麼地方呢。對和桔子地聯繫起來，下個月就要承包桔子地了。而那個桔子地所在小山丘有一條連接縣城的交通要道，交通比村裡還方便些。就是以後上學不方便了，會讓學校和住的地方相隔更遠，但上學是周益豪最不會考慮的事。周益豪知道在農村才真的是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只要周益豪能每次考試成績超出別人，學校裡誰都會給他亮綠燈的。
得先去慫恿村長提前把桔子地承包的事給定下來，那時承包地是自己的，也有理由把周圍的荒地承包下來，再蓋個幾間廠房，誰也不會說什麼。而且剛開始也可以避開村裡人的眼睛，減少麻煩，等辦好了，再帶動村裡集體來做。
買了包煙就往村長家走，「村長在家嗎？」
「益豪啊，你回來了，聽說你到省城裡考試去了，怎麼樣啊？」周益豪能在村裡和大人說的上話，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學習成績是大家的榜樣，並且以前村裡一直沒有出過這個榜樣。
「要開學才能知道呢，就你一個人在家啊。」
「是啊，其他人出去了，有事？」村長劉根用其實是個光棍。和他父母呆在一起，好像快40才結的婚，其實人挺好的。劉根用能做上村長好像在特殊時期中幫過某個領導的原因，不過能力真的不怎麼樣。
「我爸讓我來看看什麼時候承包桔子地？」
「你家不是忙，沒時間嗎？」其實那時是周厚德的明顯拒絕，讓村長很是擔憂。
「這不是改變主意了嗎？我說我喜歡吃桔子，我爸就說那就種點吧，忙不過來你們3個小孩也可以看著。」
「這樣啊，現在問的人也挺多的，可能還要選鉤呢。」這是村裡的一貫做法，人多，就在紙裡寫上有和沒有，讓人自己選，這樣可以減少這些村幹部的很多麻煩事。這裡其實是很容易做弊的。
周益豪看了看村長家裡，確實沒人，把口袋裡的煙塞到村長手裡，劉根用也不客氣地接著。現在農村窮，村長也很少收到禮物，最多到別人家吃點免費伙食，周益豪家就是他常來的地方。知道周益豪家的經濟實力。
「你爸說要多少？那塊？」
「村長，你說早點分不更好，現在大家還有空點，過了9月，又要忙秋收了，而且桔子地越早分個人管的越盡心，你說呢？」
「你爸說的？我到想早點分出去，我還少了責任，就是怕要的人少。」
「我爸說了，你把政策價給我們家，你有多少我家要多少。」現在很多地方因為是集體轉變家庭承包責任制，最先的是田地和荒山，然後就是這些沒栽幾年的果樹，基本上今年承包下來明年就可以結果的。而那時剛好趕上城市裡人已經解決了溫飽問題，收入提高，卻沒有什麼東西好買的時候，所以91年前，橘樹可是浙江西部農村裡首先出現萬元戶的東西。當時的桔子收購價0.5到0.6元一斤，相當於豬肉的價格，一畝地第一年就能摘4000到5000斤，第二年能到1萬斤。
可是就是這麼好的東西，當時卻沒有多少人要。周益豪當然不會錯過。而且他現在能自己付得起承包費。周益豪記得那時第一年因為要加上桔子樹，承包費在200元左右一畝，次年開始是100元一畝。而他父親竟然肯借錢給別人承包，自己也不承包，事後後悔也沒用。當然這個跟信息不通有關係，這個村的人除了到縣城基本沒有人到更遠的地方，很多人連縣城都沒有進過。現在市場上糧食和豬肉價格是非常的低，而水果一般都是在1元以上，這也是周益豪到了市裡和省城調查得來的。91年後，看到桔子掙錢，於是大家都開始在自己家的山地裡種上桔子樹或其他水果，種水果才開始變的相對微利甚至無利潤可言。到了90年代末，桔子出現了熟了沒人摘的結果。
周益豪到不是看上果樹，而是看重那塊地皮，當時農村要把地變成廠房可是有一定難度的。特別是大家都有利益在裡面的時候，如果變成他一個人，到時會減少很多麻煩。
「那你讓你爸爸過來跟我說，這麼重要的事，我可不敢答應你。」
「那一言為定。」
中午吃飯時間剛好人都在，周益豪把他父親周厚德拉到房間裡，跟他講了外面的水果行情，還給他看了桔子樹種植技術書，也把村長的意思轉達了。
「爸，這次要拿我們就把他全拿下來，免得和太多人糾葛。總共也不過15畝，大概在3000元左右，你這裡能籌多少？」
「拿這麼多，我這裡總共也才3000元的存折，到時你們的學費，地裡的化肥，桔子樹的施肥怎麼辦？還有到時有人跟我們爭，肯定會抬高價格，這個怎麼辦？」
原來自己家裡這時候的家底只有這麼點，不過當時有這麼一筆存款的也不多。但是錢的貶值是快的讓人很難適應的，記得91年自己家建房子，花了2萬多元才建成簡易的2層樓，而欠了一些債務。但是這時讓周益豪估算他家的那個2層樓，如果現在建同樣的房子不需要5000元。此時家裡有三個孩子讀書，明年的學費也是一下子漲了3倍左右，本來10元的變成30元的學費。這個說明什麼了呢？這個一定要注意，周益豪告訴自己。
看來周厚德是動心了，他以前不動心是因為不知道水果行情。
「我這次到杭州，去看了大姑父和大表哥，那邊有個廠裡的機器會托表哥送我們這來，是用來織襪的。是和我一起去的老師，她的外國親戚出錢買下的機器，準備放我們這加工的，她那裡留我這還有2000元，可以跟她說，先借過來用用。而且她也需要我們幫忙的。」看來先只能借用一下徐素珍的名義，應該會幫他遮掩的。然後拿出其中的一張存折給周厚德看。
周厚德雖然還是有些不信，但是看到2000元的存折，而且是新存的，也就不為資金愁了。
「改天你把你的老師叫過來吃飯，然後我和她說說，看看能不能行，不行也可以問你大姑父，二姑父借點。」周厚德看來也下定決心了，但顯然不知道周益豪的大姑父家，今年也在籌集資金準備承包桔子地。畢竟周益豪的大姑父和毛效力都呆在省城，不會沒有這個眼光的。
8月30日，機器終於送到村了，周益豪給他表哥毛效力運費，說什麼也不要，另外還把多下來的200元錢還了回來，因為周益豪在訂購的時候已經付過定金的，周益豪因為手頭現在很寬裕，特意多給200元錢給毛效力的，看來毛效力這個人真的不錯，以後可以放心讓他幫忙做事。只好買了2包煙和一些糖果給毛效力，答應等生產出來了襪子給他送襪子，毛效力吃飯就開車走了。周益豪找來了他的小舅吳寶中和小叔周清德，幫他把機器搬到了家裡。機器和原料都是用木箱子裝著，別人也看不出什麼。吳寶中和周清德也沒關心什麼東西就走了。
8月31日，村裡就開始關於桔子地承包的事情進行全村通告，讓有意來參加承包的村民來報名。周益豪跟他爸提了一個方法，讓親戚家都去報名，然後把能中標的按10元一張收集過來。
本來還以為沒什麼人報名的，卻變成了大半個村都報了名，農村人比較愛熱鬧，本來不報名的看到人多，也都報上名了。當天村長和其他村幹部就在村長家，一畝一個標作好標鉤，讓報名的來抓鬮。村長把寫有的一個好標鉤給了周厚德，這樣就剩14戶人家能中標了，其中周益豪安排的親戚中標的有6戶，還有8戶是沒有聯繫過的。
抓鬮完後接下來的程序是在鄉里的領導的監督下，村民上繳承包費和簽定合同。這個時間有個半天到一天的過程，過了這個時間沒有上繳費用的就讓給其他人。因為要留給村民們取錢或借錢，還要和家裡的婆娘打交道等。
讓周益豪沒有想到的是，雖然這些主要生存在計劃經濟的農民，其實也是很有經濟頭腦的，可能是周益豪的親戚走漏了周厚德要全部承包的風聲或其他原因。其中當場就有中標的要把標轉讓的有3個，都被周厚德5元一個拿下來，讓那些沒有去報名或未中標的村民羨慕不已，同時周厚德暗暗地也把親戚的標都轉了過來。而周益豪則負責去看另外5個人的情況，讓小舅吳寶中和小叔周清德去說服他們熟的2個人，剩下的3個就是周益豪的任務了。
先找到和周益豪父親走的近的一戶村民，周益豪說出來意後，這戶農家的婆娘本來就不樂意，而現在能意外得到10元錢，讓她非常高興，周益豪也就當場拿出10元錢收了過來。另外2戶在周益豪露出10元一個收購的本意後，女人有點心動，最後以15元的錢收購過來。因為畢竟只是三年的承包權，而且村民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掙錢，現在就因為一個抓鬮得了15元現金，很是讓人心動的，15元夠孩子一學期的學費了。
吳寶中和周清德因為只肯用10元以內收標鉤，也沒認為這個有什麼好的，沒有完成任務，最後還是周益豪用15元加一包煙的代價收來了。村裡之所以不用明標直接喊價來競爭，這是因為當時的農村有種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念頭，一個村人都是沾親帶故的。這樣可以沒人抬高價錢，一般碰到這種全把費用交給鄉里的標都會用這種方式解決，就靠運氣，不傷和氣。其實這也是村裡要挾鄉里的一種辦法。當然前提是你必須要一次性全部解決，要不鄉里就會收回這個權利，這個可能也是一種潛規則。
結果周厚德用150元/畝，次年80/畝，第三年90/畝的代價承包了村裡第一次三年一輪15畝桔子地。先預交第一年88年的全部承包費。在周益豪的堅持下，把桔子地傍邊的荒地12畝按每年8元/畝的代價也承包了下來，簽訂能夠簽訂的最長年限30年，合同裡也不指明用途，備註裡周益豪加上了可以讓農戶自己決定荒地的用途，簽訂了正式合同。這樣即使三年後，桔子地如果競爭太激烈就可以放棄。
然後也在周益豪的的堅持下，把親戚家的標鉤也提高到一樣的15元加一包煙，相對於以後的收穫，如果能這樣可以減少他們將來的怨言，周益豪絕對是願意支付這個代價的。於是家裡的3000元積蓄剛好夠用，還能剩下400元錢。周益豪之所以要提早來承包桔子地，因為桔子的下半年施肥和管理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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