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墜落西方,隱沒一片雲層,散著後的微光。
蒼穹的點點星光,漸漸消散,東方,開始泛白……
冷泉山、印月谷,十二具喪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草地上,無論生前多麼的輝煌、地位多麼的顯赫,此時此刻,這黎明前的黑夜,他們所能佔據的,也僅僅是丈許的方位。
林寒、林平之兩人,並肩站湖水邊,靜靜地看著東方的那一抹隱白,兩人早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裳,只是對於今夜的事,多少有些感慨。
「恭喜兄長除去強敵!」
微風徐來,帶著林平之的道賀,灌入林寒的耳。
搖了搖頭,林寒笑道:「今夜的魚,有些大,多虧了有平之,否則,兄長一人真就未必吃得下,說不準還會磕壞了牙口!」
「兄長不必客氣!」林平之笑道:「若是沒有兄長的幫助,恐怕到如今,平之的屍骨都已經寒了,余滄海等人是逍遙法外。」
「呵呵,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也就不必太見外!」林寒點頭道,「哦,對了,此間事了,平之是否就打算回去了?」
「嗯!」林平之點頭道:「葵花山莊裡,還有一大堆孩子,只有靈珊照看著,多少有些不放心,若是兄長無事,我準備明日就回去。」
「孩子?」林寒詫異地問道,之後反應過來,「收養的麼?」
林平之苦笑一聲:「今生今世,平之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抱歉!兄長不該將《辟邪劍譜》給你的,害得你林家無後。」林寒歉疚地說道。
林平之擺了擺手:「不關兄長的事,這都是我們林家的命。況且,祖上也未必就真的姓林,我現所做的,不過是重複先祖遠圖公當年的路。」
點點頭,林寒問道:「你和岳大小姐?」
林平之笑了笑,說道:「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人都要學著長大,福威鏢局沒了,華山派也沒了,靈珊和我,都是苦命的人,難得她仍舊不嫌棄我,我也只能我所能的,讓她快樂。」
「岳大小姐稟性不壞,只是難免受到岳不群的影響。「林寒歎道,隨即高興地說:「若她的心,還你身上,倒是你的福氣。」
林平之不住地點頭:「嗯,兄長說的是,我如今也算隱居,和靈珊兩人,調教著幾個收養的孤兒,待得他們大一些,若是有人願意,就將辟邪劍法傳了下去,若是不願,也不強求,靈珊若是碰到對的人,想要離開,我也不會為難於她。」
林寒沉吟著說:「若是沒有人願意學,你管來找我,我的冰火真經,終究是需要傳人的。」
感激地望著林寒,林平之拱手道:「謝過兄長!」
「罷了,既然明日就要分道揚鑣,你我就煮酒話別。」林寒感歎著說道,「可惜只有些牛肉,而沒有酒。」
林平之笑道:「不必,平之早已不好酒,為了修身養性,倒是學著兄長,開始飲茶,如今包裹恰好有一些上好的雨前龍井,我這就取來。」
「那好了。」
隨即林平之取來茶葉,林寒從包裹拿出牛肉和盛水的水壺,兩人就湖邊,架起了柴禾。
望著四散的屍體,歎息一聲,林寒說道:「此地難免有些血腥氣,我們不如做做好事,挖幾個坑,將他們埋了,也免得曝屍荒野,被豺狼叼了去。」
「也好,若是等他人現,怕是屍骨都臭了,就依兄長的意思。」林平之贊同一句。
之後林寒、林平之兩人,使喚著地上的兵器,花費好大的勁,挖了十二個坑,將十二人依次埋葬。
完事之後,對著十二塚墳塋,林寒想了想,還是取來一斷腿粗的木頭,削出十二截木板,上面刻著十二人的名姓以及出處,插於墳前,使得他們不做孤墳野鬼。
看著林寒的舉動,林平之讚道:「兄長倒是有心!」
林寒歎道:「其實我與他們,未必真的有什麼刻骨銘心的仇恨,只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半點不由人、不由己。」
「這就是江湖!陷入泥沼而不得自拔。」林平之感慨地說,「現想想,當年的先祖遠圖公,未必是真的沒有能力將福威鏢局揚光大,而爹他,終究是太招搖了些,才惹來大禍。」
「不談這些!」林寒不想勾起林平之那傷心的回憶,笑道:「來,生火,我們煮肉調茶,好好地享受這難得的相聚。」
林寒的帶動下,林平之收束著心情,幫著林寒打下手,很快地,熊熊的篝火,再次燃起,與東方越來越明亮的白,交相輝映。
兩人以劍烤肉、以壺煮茶,雖簡陋了些,倒也有一股別樣的風味,拋去人前人後的虛偽,兩人談得頗為興。
饕餮將,腹暖洋洋的,兩人捧著水壺,一口一口地品著清茶,身心的疲乏去。
「單劍殺上黑木崖,劍斬魔教教主任我行,設計引出仇敵,此地一戰,殲敵手,此等消息傳出之後,兄長怕是又要站風口浪尖。」林平之笑道。
林寒苦笑一聲:「嗯,消息是瞞不住的,這一次,比之當年封禪台上斬殺岳不群,加的驚人,哎……江湖多紛擾。」
林平之點頭道:「若是傳揚出去,兄長的威望,必將超過左掌門、方證、沖虛等人,或許會被人稱為『天下第一人』哦!」
「天下第一?不過是虛名。」林寒擺手道,「我情願不擔那個虛名。」
「呵呵!」林平之輕輕一笑。
望著一字排開的十二座墳塋,林寒滿臉的無奈,輕聲道:「其實,這一次真的是個誤會,我原本以為,來的會是其它人,而不是少林、武當派的這些人。」
「另有其人?」林平之疑惑地望著林寒,不解地問道。
點點頭,林寒向著洛陽方向望去,歎道:「嗯,另有其人,只是那人太謹慎,行了這借刀殺人之計,但這件事一定有他們的影子,否則,莫大等人不會來得這麼及時。」
沉吟片刻,林平之點頭:「少林離這裡,是遠了些,也來得巧了些。」
「難怪兄長不讓我露面,原來早就算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林平之恨聲道,「兄長懷疑是誰通風報信?要不要我將他殺了?」
「算了,一個小人而已,興不起多大的風浪。」林寒搖頭道,「況且其牽涉太多,你還是享受平靜的生活,我能處理。」
「嗯,兄長拿主意,若是需要幫手,管來葵花山莊找我,必定不會推遲!」林平之拋下了承諾,說得頗為誠懇。
林寒拍著他的肩膀,點頭道:「我省得,一世人、兩兄弟,你今後若有為難之處,可以來找我,我的住處,你已知曉!」
「嗯,一世人、兩兄弟!」林平之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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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已經煙消雲散,旭日還未東昇,卻已經照亮了一片天空。
林寒、林平之兩人起身,揉-搓著稍顯麻木的雙腿,齊齊笑出聲來。
「一路走好!」
將包裹、兵刃遞給林平之,林寒拍著他的肩膀,一臉的笑意。
點點頭,將包裹挎肩膀上,林平之握著長劍,拱手道:「兄長保重,告辭!」
「告辭!一路順風!」
目送著林平之出谷,直到消失視線,林寒才轉過身來,望著地上的殘留,歎道:「對於一個江湖人來說,朋友真的很珍貴。無論是誰,無論尊貴卑微,沒有朋友,一樣的寂寞如雪!」
整理著行禮,將地面的殘留掃去,山谷又回復了平靜,彷彿從未被打擾,除了那十二座墳塋。
等到太陽升起一丈高,估摸著林平之已經走了好遠,林寒才起身,向著谷口走去。
路過那一排墳塋的時候,林寒突然停了下來,望著那一排簡易的『墓碑』,想著:殺人立碑,是不是太招搖了?
隨即又冷哼一聲,林寒輕聲道:「少林、武當、峨嵋、崑崙,你們竟然敢圍攻林某人,難道林某人連承認殺人的勇氣都沒有麼?」
緊了緊肩背上的包裹,提著淚痕劍,林寒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再不留戀的一景一物,一墓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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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印月谷,望著茫茫的山路,林寒犯難了,該去哪裡?
想了想,林寒決定先去一趟恆山,畢竟已經這麼近了,恆山又是五嶽的一份子,不去不好,同時,也可以探聽一些消息,這一片,以恆山的耳目,自然要比林寒一人方便的多。
恆山腳下,望著巍峨的山路,林寒心有些恍然,已經過去兩年了啊……
想起兩年前,那個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女子,下一次見面,是否就要拔劍相向了呢?
林寒苦笑一聲:「還要給她拔除『三屍腦神丹』的毒性,她會接受『鱷魚的眼淚』麼?別療毒的時候,將自己給斬了,然後她再自殺?」
「什麼和什麼啊。」晃了晃腦袋,林寒邁步向前走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對於林寒的拜訪,儀和等人很是驚喜。
但是,儀和的第一個舉動,卻把林寒給嚇著了……
那是一封信,信封上有著日月標誌。
展信:
嵩山林寒親啟:
任教主傷逝,皆因林兄而起,為了神教、為了盈盈,盼與林兄一戰!
時間、地點,皆由林兄指定!
日月神教代教主令狐沖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