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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佛魔一念,善惡難分 文 / 說夢者

    女人笑了:「看把你能的,別人不教你,你都就不知道怎麼說,快喝酒吧!」

    「別人教的話,那不是騙人嗎?」烏桓忍不住道。

    老漢怒了:「什麼騙人,你才騙人,這都是俺的真心話,只不過不知道怎麼張嘴!」

    「是我失言了。」烏桓致歉。

    老漢倒覺得不好意思,摸摸腦殼:「老漢我也是我狐假虎威,要擱在以前,我連正眼看你一眼都不敢!」

    「為什麼?」

    「你可是高手,殺我這樣的小老百姓,還不是一刀的事。現在有俠王爺給我們做主,你就是先天高手,殺人也得償命。」

    「爹,人家就是先天高手。」

    「啊,恕老漢眼拙了,來敬你一杯!」

    鐵蛋也從飯碗裡抬起頭,直溜溜的盯著他。

    烏桓這才恍然意識到,為何覺得北境的氛圍如此不同,平日裡行走江湖,莫說是平民百姓不敢招惹武林人士,縱然是後天武者見到先天高手也是遠遠退避,哪像今天遇到的那幾個青年,竟敢追上比跟他輕功,若是換個地方,或許就要惹來殺身之禍。

    現在一個村野老漢,也敢呵斥他這個先天高手,這是何等奇異的一件事。

    人與人沒了警惕,北境縱然有如此多的武者,卻沒了那種江湖凶險的感覺。

    若非懷著深仇大恨,或許也不得不佩服這位「俠王」!

    但心中縱有百般滋味。這份刻骨銘心的仇恨,絕不會有絲毫改變。

    李青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樣挺好的。我先自罰一杯!」

    烏桓仰頭一飲而盡,菜餚很美味,酒也是上等的烈酒,據說是那位無所不能的顧會主改變了釀酒的方法,烏桓喝了幾杯便隱隱有了醉意,有心收那孩子為徒,試探道:

    「大嫂一個人照顧一家老小。很不容易吧!」

    「俠王爺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也能成絕世高手,我武功還好,幹活村裡沒幾個男人比得上我,誰敢說我閒話。我就去打他嘴巴子。鐵蛋也不是孬種,將來進了少年堂,學一身絕世武功回來,看誰不羨慕我!」

    「少年堂?」

    烏桓一打聽才知道,那是天下會的一個堂,由七殺魔君的兒子雷烈擔任堂主,專門招收各地有天資的孩子,在少年堂中的學武,不但不要一錢。若能通過期末考試,還能直接加入天下會,是北境所有孩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女人摸著孩子的頭:「村裡但凡會武功的都說。鐵蛋這孩子天賦異稟,一定能被選進少年堂!」

    「娘,我一定行!」

    烏桓默然無語,若是在以前,一個先天高手主動收徒,這簡直是平民百姓夢寐以求的好事。許多傳奇故事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但這種情況下,他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顯然不如天下會的少年堂更有吸引力。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

    女主人留客,讓他與老漢睡一張床。他心有不甘,就順勢答應下來。

    夜半三更,一個黑影來到孩子床前,白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充滿了猙獰,低聲碎碎言語:「是天下會的人強暴了你娘,是天下會殺了你的爹!你就是個孽種,這一切全都是李青山的錯!」

    孩子渾然不覺,正睡的香甜。

    烏桓伸出手去便要將他拍醒,然後喚醒他心中的仇恨,卻牽動肋下的空虛,又覺得一陣茫然。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仇恨的滋味有多麼痛苦。

    一切又與這孩子有什麼關係呢?還有那個女人,難道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已經承受了那般侮辱,這孩子已是她僅有的了。

    如果當年我與她成了婚有了孩子,現在也該這麼大了吧,一定也會有這樣的天資稟賦,我再好好教他武功……

    剎那間,他臉上浮現一抹癡迷的笑意,又陡然清醒。

    不,我要報仇!

    片刻後,他跌跌撞撞出了門,越過牆頭,縱掠而去。

    「客官!?」女人聽到動靜,披衣而起,趕到孩子床前用力搖了搖:「鐵蛋鐵蛋,醒醒!」

    孩子揉了揉眼睛:「娘,怎麼了?」

    女人舒了口氣,又發現床頭放著一包銀子,心道:「真是個奇怪的男人,不過倒是比村裡那些老光棍小無賴看起來順眼多了。」

    烏桓漫天野地中狂奔,發出受傷野獸般的狂嚎。

    明月如霜,秋風似刀,不辨路徑,一味向北。

    「李青山,來吧!來吧!來做個了斷吧!」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他來到北平城下,這傳說中的魔窟,順著人流來到城中,卻見滿城縞素,哭聲不絕,心中更添淒涼。難道是城中鬧了瘟疫?那魔頭違逆天意,你們這些無知愚民,竟敢留在這裡追隨他,可算是報應了!

    然而街上人流湧動,又不像是鬧了瘟疫,且都向一個方向匯聚。

    拉出一個行人:「這麼多人是要到哪裡去?是誰家要出殯。」

    「唉,伏苦大師要圓寂了,我們都是去給他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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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難道是普渡寺的伏苦方丈!」

    烏桓訝然,這位在他年輕的時候就已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後來突然投效了天下會,整個武林一片嘩然、不能置信。有的認為他是忍辱負重,準備刺殺李青山。有的則認為他是為了保全滿寺僧眾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眾說紛紜,卻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貪生怕死之輩。後來天下會一直沒有揮兵南下,據說與他的勸諫有很大關係,仍在武林中享有極高的名望。

    「唉,沒想到最終還是死在這魔窟中!」

    來不及感歎許多,他感覺自己離復仇已經越來越近了!

    ……

    佛堂寂寂,老僧獨坐,一盞孤燈。

    成追壞空,生死有命,若不能渡劫飛昇,便有大限來時。

    他破碎虛空的機會本就不大,更何況他這些年來幾乎沒有時間練功。

    若說少年堂是天下會的希望所在,那麼普度堂便是最後的保障,專門負責救濟收容孤寡殘障。這十六年來,幾乎年年都有大災,縱然抗災得力,仍留下許多孤兒,全由普度堂收容照料,他身為普渡堂主,便是這些孩子的衣食父母。

    而天下會的財源有限,還要修橋鋪路、建堤築壩,最多只能保這些人不至於凍餓而死,他為了孩子碗裡能有一口好飯,身上能有一件新衣,只能四處奔波化緣。

    他這位昔日的化外高人,再也無法安坐山上佛堂,只得進入尋常百姓家,有時還得靠做法事賺錢,多的時候連做十幾場法事,全憑一股真氣支撐。

    這十幾年下來,他在北境聲望僅在李青山之下,甚至比顧雁影還要高,直如萬家生佛。

    此時此刻,這滿城哭聲便是證明。

    一夜時間,後事終於交代清楚,不至於在他圓寂後有太大的疏漏,他終於可以靜一靜,回想一下自己這一生。

    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反省過了,忙碌的莫說是惡念了,幾乎連善念都拋諸腦後。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中境大旱,餓殍千里,他率領僧眾在佛前誦經祈福,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而與這些年過的日子相比,那簡直是一種安閒的享受。

    他現在連那時候誦的經都快忘光了,不禁微微苦笑,我這樣還算是和尚嗎?

    丹田中的真氣開始潰散,臉色衰敗黯淡,眸中卻忽然透出空明的光,像是從一場大夢中清醒,忽然間意識到,我那時候,恐怕是被魔障了。

    但回想這些年的種種,竟無一絲悔恨,反倒有一種溫暖盈滿胸懷,像是在胸口點亮了一盞燈,有了一個交代。

    「俠王爺,你到底是善,還是惡呢?」

    陽光照入,晨鐘響起,孤燈熄滅,

    「師傅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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