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胸中一熱,望著那張赤紅的面孔,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大雄寶殿緩緩坍塌,浩蕩的梵音迴盪不休,無形無影沒有重量,卻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條澎湃的大河,不斷拍打震盪著他的神魂,唯有以靈龜鎮壓。
他的身軀也是赤紅如火,熱血在薄薄的肌膚後澎湃奔湧,像是在地表下流淌的岩漿火河,隨時會奔湧而出將他吞噬。
極限是用來突破的,突破極限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此狀態並不能支撐太久。
但這內外交迫的痛苦,卻不及心中那一點愧疚,就在不久之前,這張面孔的主人還曾用性命替自己作保,讓他得以從容走出鎮魔塔,讓他得以祭煉出末路狂花刀。
平生恩怨分明,對他卻虧欠太多。
「鎮魔!」不怒僧一聲暴喝。
一片偌大的陰影遮蔽了天光,漆黑的鎮魔塔從天而降,巍峨如山。
李青山仰頭望去,這是平生見過的最大一尊鎮魔塔,這不禁因為不怒僧《鎮魔圖錄》的修為極高,亦是他的魔性極強。
李青山沒有閃躲,在鎮魔塔落下來的瞬間,望著不怒僧道:「師傅,我或許是妖、是魔,但並不是壞人啊!」
轟!
大佛山震顫了一下,李青山的身影消失在鎮魔塔下。
不怒僧心中一震,握緊了拳頭,我知道!
鎮魔塔下,李青山耳中一靜,
那浩蕩的梵音被隔絕在外,令他激盪的神魂平復下來。明瞭這是不怒僧故意為之,他閉上了雙目,卻舉起末路狂花刀——還不能在這裡停步!
「青山,給我點時間。」不怒僧的聲音。
「師傅,沒用的。」李青山彷彿猜到了不怒僧想做什麼。不禁搖了搖頭,雙手握緊刀柄,卻沒有揮下。
「不怒,這是你收的好弟子!」儒家大宗師怒喝道。
「朱夫子!」不怒僧回眸。
「廢話少說,還不速速開啟此塔,讓我們殺了他!」朱夫子提著劍。一臉殺氣。
不怒僧道。「我可以將他打入鎮魔殿……」
「好個鎮魔殿,還想再出一個飛天蝗王嗎?」朱夫子一口打斷,冷笑說道。
「北月不是飛天蝗王!」
不怒僧斷然道,他知道「北月」和青州修行者們有許多衝突,但絕不會簡單的認為,這全都是某一方的錯。
「不怒大師。我知道你素來同情妖孽,不過今日之事,絕沒有第二種結果。」「是啊,莫要為了一念之差,壞了天龍禪院萬載清譽!」
諸位大宗師都圍了過來,紛紛說道。
本來李青山身陷金剛伏魔陣,除了名家與樂家兩位大宗師外。其他大宗師都難以插手,後來大佛一掌拍下,又覺得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待到李青山刀斬金剛伏魔陣,一拳轟飛無畏僧,小安又一舉扭轉局面,大宗師們才反應過來,正要斬妖除魔,卻被鎮魔塔阻住。
一道道目光射向不怒僧,鄙夷、嘲笑、指責。
不怒僧橫眉冷對,不為所動。
朱夫子道:「不怒僧。你為妖魔所欺,引狼入室,致使明妃隕落,已是罪莫大焉,現在還不配合我們。速速斬殺此妖,將功贖過,難道還想包庇這個妖魔嗎?」
「老匹夫,你若如此仇恨妖魔,何不到墨海去屠龍,在此聒噪什麼!」不怒僧喝道。
「你……」朱夫子一愣,沒想到他還敢還口。
「不怒,不要再執拗了,縱然他不是妖魔,犯下的也是死罪,昔日那個嫉惡如仇的狂怒和尚到哪裡去了?」楚烈王緩步而來,威嚴的道。
「我豈會姑息養奸,然此間恐怕大有疑點,否則他又沒瘋,為何非要在這裡出手?縱然要殺他,也要先搞清楚是非曲直吧!」
不怒僧不是盲目信任李青山,而是覺得事情很不合情理,李青山雖然性情暴烈,卻不是有勇無謀之人,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不惜暴露身份,身陷絕境也要斬殺明妃,一定有很深的緣由。
而大宗師們也沒有一個愚笨之人,心中自然也會有所猜疑,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斬殺李青山的決心。
無論其中有什麼曲折根本就不重要,單單「妖王當眾擊殺大修士」這一件事,就足以激起他們的同仇敵愾之心。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楚烈王厲聲道,哪怕有再多理由證明明妃該死,他也定要殺李青山不可。
這甚至已經不是個人的仇恨,而是人族與妖族之爭,就算李青山殺的不是明妃,而是其他無關的大修士,他作為青州修行道的魁首,也必須率眾將北月斬殺於此。
「難道身份比是非善惡還要重要?」不怒僧大聲怒吼,一張赤面有些猙獰,彷彿狂怒和尚復活。
昔年的狂怒和尚便不顧所謂身份,不管什麼凡人修士、人族妖族,惡則殺、善則救,一意孤行。結果卻是仇人遍地、千夫所指,幾乎被逼入絕境,要靠宗門庇護才能自保,心中一口怒氣難平,幾乎走火入魔。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想明白?」楚烈王道。
「是啊,我想不明白,難道慈悲為懷有錯?難道懲惡揚善有錯?難道眾生平等有錯?」不怒僧怒目圓睜。
「師弟!」
無畏僧又爬上了大佛山,金色大佛飛到中途就控制住了身形,他也激發出金剛化身抵擋了一下,所以他受到的撞擊不算厲害,一張臉越發醜的厲害,正愕然望著不怒僧。
彷彿昨日重現,當初的狂怒和尚,便在這大雄寶殿上,向他質問三聲!
或許狂怒和尚從未死去,只是潛藏在大佛山下,不願再被激起心中怒火。
楚烈王眉頭緊皺,朱夫子道:「陛下,這廝當年便與妖魔為伍,為我修行道所不容,現在更是被魔氣浸染,徹底墮入魔道了,天龍禪院真是不懂怎麼挑選弟子。」
鏘然一聲,拔出長劍,指向不怒僧:「禿驢,再不打開此塔,休怪我劍下無情!」
話音未落,他忽然飛身而起,向著鎮魔塔衝去,旁人還以為他是要斬破鎮魔塔,迫不及待的要去同北月決一死戰,心中讚了一聲好膽色!
朱夫子卻是一臉驚懼,感覺被一股無形大力攫住。
ps:手肘很疼,思緒很多,寫的很慢,不過一直在寫,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