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化作流光散去,一個身穿鷹狼衛制式服裝的老者出現在飛雲台上,胸前金線繡著一隻展翅金鷹,喙爪如勾,鋒芒畢露,宛如傳說中的金翅大鵬鳥。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凜,這身衣服在整個青州都是獨一份。此人正是整個青州鷹狼衛的最高長官——金鷹統領。
縱橫三萬里青州,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青州牧楚烈王,元嬰與妖王雖然也有一些,不過能與青州牧平起平坐的卻屈指可數,而這金鷹統領便算是一個。
老者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勢散發出來,除了這身衣服較為囂張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稜角,圓圓的臉上常帶著和氣的笑容,像是富家翁多過像一州統領,並且還有一個很具有商業氣息的名字——金富貴。
他本出身於商人家庭,而且不是什麼大商人大家族,就是做買賣的小商戶。父母的文化程度雖然沒低到給他取名叫「狗剩、孬娃」,但也沒高到取出符合他今時今日身份的名字。
畢竟在很久很久以前,誰也沒想到這個光屁股的大胖小子能有今天,憑他的出身叫這個名字簡直是天經地義,甚至有一點不切實際的奢望的感覺,好歹討個吉利,只等他長大成人,安安穩穩繼承家業。
誰能料到這小小商人之子有朝一日能跨上修行之路,而且一鼓作氣度過三次天劫,達到了如今的程度。這名字雖俗,但好歹也是父母所賜的正經名字,不能隨便更改,也只得認了。
顧雁影笑著招呼:「金老大,這身衣服還是這麼配你!」
「你這丫頭,又拿這話來噁心我!」金富貴笑了起來,似真似假的歎一口氣:「這鷹狼衛什麼都好,就是這一身衣服,真是俗到家了。倒霉就倒霉在這個『金』字上了。」卻不知這身「俗氣」的衣服,是多少人所期盼的。
顧雁影忽然神情一肅,低頭抱拳:「屬下顧雁影,參見金統領!」
姒寶、李青山、韓瓊枝,包括飛雲台下的諸多鷹狼衛,也一起低頭抱拳「屬下參見金統領!」其他非鷹狼衛的修行者,亦紛紛恭敬行禮。
姒慶行禮道:「晚輩姒慶參見統領!」
金富貴側身讓過,臉上的笑容散了一些。回了一禮:「老臣見過皇子殿下!」雖然彼此修為身份都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姒慶乃是大夏皇子,有君臣名分。
金富貴四下打量了一下一片狼藉的飛雲台,輕輕拍了拍斷了一半的立柱,「這裡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會原原本本的向州牧與陛下稟報,既不會誇大,也不會遮掩。」
態度雖然恭敬有禮,臉上的神情卻看不出喜怒變化,和對顧雁影的親切截然不同,姒慶知道想讓這位給他遮掩是不可能的,這也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若是能將修羅場煉成,就是丟掉這如意候的位置也沒什麼。但結果卻不如人願,想到這裡,指甲刺入手心。
按捺悔恨憤怒,坦然說道:「一應後果我自會承擔,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事要向統領稟報。」
「何事?」
「這次的九府演武雖然出了不少事故,但也並非沒有完全全無收穫,發現了一個潛藏在鷹狼衛之中的魔人,竟然做到赤鷹統領的位置。還竊取了天才之名。若不趁早誅除,將來必是一大禍根。」
「魔人!你說的是誰?」
金富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鷹狼衛之中混入魔人,這事可大可小。
「正是此人,李青山!」姒慶將手一指,彷彿一根長矛,要將李青山洞穿似的。
「你可有證據!」
金富貴早就注意到了李青山,如此年紀如此修為,確實稱得上是天才。而且方纔他來到的時候,此子雖然也跟別人一樣低頭行禮,但是在眼神中卻沒有多少恭敬,即便是被姒慶指認為魔人,也極為坦然,嘴角還勾起一絲不屑的笑容。
「我親眼所見,豈會有假,飛雲台下都是證人,不過他們多同這李青山有久,多半會包庇他,讓他們吐露實情,破費麻煩。這樣吧,請統領剝奪他鷹狼衛的身份,我立刻對他進行『檢查』,他體內若無魔心,我任憑統領處置!」
姒慶惡狠狠的道,這檢查顯然不是溫和的搜身,而是要將李青山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想知道他體內有無魔心,也不用那麼麻煩。雁影,你看看吧,他體內是否有魔心存在?他是你的屬下,如果他是魔人,你就親手將他處決吧!」
金富貴忽然對顧雁影道,姒慶既然已經將話說到這一步了,那必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雖然李青山表現的很平靜,但一個被冤枉的人是不該如此平靜的。
顧雁影眉頭一蹙,此舉顯然是要讓她親手洗脫罪責,畢竟在赤鷹統領中混進了魔人,她這個白鷹統領難辭其咎。
「統領!」韓瓊枝忍不住開口道,李青山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顧統領,您儘管瞧吧!」
顧雁影又同李青山對視一眼,傳音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在金老大的面前,你就是顯現真身也絕逃不了的。」
李青山微微一笑:「我為什麼要逃?你來吧!」
這小子還有底牌!
顧雁影雙目圓睜,瞳孔驟縮,宛如鷹眼。視線變得如有實質,將李青山的身軀洞穿,上下掃視,幾乎沒花費什麼功夫,就看到了那一顆暗紅色魔心,吁了口氣,回過頭來對金富貴道:「嗯,確實有魔心存在!」
姒慶臉上露出獰惡的笑容,而一直在台下靜候的柳長卿等人,聽到如此結果,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金富貴歎了口氣,卻放下心來,還好她沒有說謊進行包庇,這只是徒然授柄於人,沒有任何意義,修行道並不是個容易隱藏真相的地方。
「看來是天生精通隱匿的魔人,我都看走了眼。李青山。你可能沒做過什麼壞事,但人魔不兩立,這是寫入大夏律法之中的,誰也救不了你,你自行了斷吧!」
此言一出,韓瓊枝如遭雷擊,臉色煞白。飛雲台下傳來失聲驚呼。
李青山對金富貴道:「統領,有魔心就是魔人嗎?」
金富貴皺眉道:「不要再狡辯了。若是男人便坦然受死吧!」
在所有人眼中,這都是身陷絕境的困獸之鬥,既無力又可憐。
姒慶雖然今日鬱悶到了極點,但看著這一直同他叫囂作對的天才的末路,也覺得一陣快意。惡丹上前一步,搓著雙手獰笑道:「你若不肯自我了斷。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過,就沒那麼痛快了。」
「阿彌陀佛,世間事,了猶未了,不若以不了了之。依我看來,有魔心也不一定是魔人!」
一個浩然宏大的聲音從天際傳來,金富貴回眸望去,只見發出這聲音的僅僅只是一個芥子般大小的身影。那身影一步踏出,已變得如拳頭大小,再一步踏出,已有孩童大小,最後一步,已踏上這飛雲台,卻是一個袒胸露腹,大袖翩翩的胖大和尚。
虛空中連踏三步,已跨越數百里之遙。本還有幾分高僧氣度。但一手提著只金黃羊腿,一手提著個大酒葫蘆。完全破壞了其佛門高僧的形象。
「神足通!」
姒慶心中一動,佛門中有六大神通,至少也要渡過三次天劫的「僧王」級別,才有資格進行修煉,只憑這一招,便可見來人修為。
在來到青州之前,他就開始收集青州的資料,而每一個渡過三次天劫的存在都是必須知曉的內容,略一思量,隱隱猜出這和尚的身份與來歷,只是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趕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莫非是為了這李青山?不過天龍禪院跟魔族更是勢不兩立才對!
「原來是你這酒肉和尚,我還以為你要在大佛山後守一輩子門,怎麼突然出來了?」
金富貴笑問道,像他們這樣修為的人,在整個青州都是有數的,彼此之間沒有不認識的。
不怒僧雖然已經在大佛山後呆了百年,但當初的狂怒和尚可是名聲赫赫,造下了無數血案,在整個青州都出了名的殺星,要不是出身天龍禪院,早就被鷹狼衛給滅了,彼此沒少打交道。
不怒僧笑道:「我本不願再涉足紅塵,無奈有沾染了一絲孽緣,六根難以清淨。」
李青山道:「師傅,你太慢了,你再晚來一步,我就讓人給了斷了。」
不怒僧臉色一變,戟指李青山道:「逆徒,為師一日不看住你,你就下山為禍,還不給我滾過來拜見為師。」
李青山翻了個白眼,走了過去,雙手合十,一臉懈怠的道:「師傅您吉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們竟然以師徒相稱!
顧雁影眨了眨眼睛,啞然失笑。
金富貴愕然道:「不怒,他是你的弟子?」
「逆徒一個,勉強充作大弟子。」
不怒僧看著李青山,滿意的點點頭,離二次天劫已是不遠了。不得不說,這個弟子在修行方面,能夠讓任何師傅滿意。
「可他不是和尚啊!」金富貴訝道,被認定為大弟子,那就不是一般弟子,而是要傳承衣缽的。
「俗家弟子,現在不是,將來定是!」李青山揚眉道:「將來也不會是!」
金富貴一時無言,一件小事忽然扯上天龍禪院這等龐然大物,出面的還是不怒僧這廝,忽然就變得棘手起來。
姒慶陰沉的道:「大師,你的弟子是魔人!」
不怒僧笑道:「我已說過了,有魔心也不一定是魔人。我說的那麼大聲,施主你莫非是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