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來探望楚天,無論是儒家的師兄弟,還是那些跟他有過露水姻緣的女子。
楚天若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哪怕修為大退,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至少也要臉面上過得去。
但他的性情本就不招人待見,平常跟他客氣點,也不過是在意他的天賦。而在這其中,只怕還包含著深深的嫉妒。
難免會有「這樣一個傻瓜都能修行如此神速,我為什麼不行,老天真是不公平!」之類的想法。
所以知他走火入魔,都是暗中竊喜「你也有今天!」誰還肯在一個廢人身上浪費時間。
唯有一個人不離不棄的關懷著他,那就是錢容芷。
但眼見一味關懷沒有用,她目中忽露出一絲憐憫:「小天,就算你真的不能再修行,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楚天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激動的道:「我還能修行!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一定會後悔的!」卻見錢容芷的憐憫之色更深,他忽然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容芷,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誰都不曾告訴過。」
「什麼?」錢容芷疑惑不解。
「你看好了!」楚天伸出右手,一株碧綠的籐蔓,從手心一點點是生長出來,雖只是小小一株,但卻有一種古拙蒼勁的感覺。
錢容芷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此籐雖生長於楚天的手心,卻通向另一個世界。
「小天。這是一件法寶嗎?」
這有些出乎她的估測。之前她有大把的機會,能將楚天生擒,再嚴刑逼供。就是因為弄不清楚天這張底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會有怎能的威能,別竹籃打水一場空,偷雞不成蝕把米。
所以一直忍耐著,就是為了這一刻。
「不。這是一株爬天籐,它的種子,在我出生時。就埋在我的魂魄中,只要有它在,我一定可以恢復修為!」
「那真是太好了。小天!」
錢容芷的眼眸熠熠生輝,心道:謝謝你,小安。
……
夜色已深,三更時分。
楚天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眼睛圓整,直勾勾的望著上方,一條艷麗小蛇游從他臉上遊走而出,爬上一條白皙的手臂。
錢容芷張開手心,小蛇吐出一顆種子,像是一滴水般落入她的手心。轉瞬消融。
她拍拍小蛇的腦袋,「如果沒有你的話,想將這爬天籐的種子取出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楚天本來就不是個很有腦子的人,既然暴露了這最大的秘密。關於這株爬天籐的一切,很快就被錢容芷套得一清二楚。也終於明白了,楚天為何修行如此之快的秘密。
錢容芷張開手心,爬天籐慢慢生長起來,碧綠的根莖是如此纖細柔弱,但卻分明打破了無形的空間界域的阻隔。到達了另一個世界。
登時,一股精純之極的靈氣,透過籐蔓傳入她的體內。縱然是百家經院這等經營數千年的洞天福地,靈氣的濃密程度,也遠遠無法與之相比。
大概是因為爬天籐還很稚嫩的緣故,這股靈氣其實並不多,還比不上一顆靈石中抽取的靈氣多。但這已經不單單是量的差別,而是質的差距。
隨著這股靈氣遊走週身,消融進入。她彷彿又回到了將錢家趕盡殺絕的那個夜晚,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舒暢。
「有這等奇物在手,竟然花費這麼多年才築基,你還真是頭豬!」
錢容芷不屑瞥了一眼床上的楚天,就算是沒有任何天資的凡人,只要用這株爬天籐不斷的洗練身軀,修行起來也絕不會慢。
而這株爬天籐從他剛出身就跟著他,現在卻還如此弱小,顯然是楚天只知道一味的借助它來抽取靈氣,沒有好好的培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爬天籐與艷麗小蛇,有著極為相似之處。如果說艷麗小蛇是來自於地獄的詛咒,那這株爬天籐便是來源於上天的祝福。
這也是機緣所在,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此,都無法如此簡單將爬天籐從楚天身體中取出來。這爬天籐也是介於虛實之間,原本除了楚天之外,其他人甚至都無法觸碰,只能感知到其存在。
最多只能脅迫楚天,利用爬天籐抽取的靈氣。但這意義就不是很大,一不小心還會被暗算——爬天籐並不只能用於修行,還能無視一切防禦,直接探入敵人的體內抽取靈氣甚至生命力,昔日楚天敢憑著煉氣士的身份挑戰李青山,便是憑借這一點——如果將楚天逼急,他甚至能直接毀掉爬天籐。
小蛇順著錢容芷的手臂,遊走盤繞在爬天籐上,嘶嘶吐舌。
一個鮮艷,一個淡雅。一個靈動,一個寧靜。
截然相反而又相映成趣。
「謝謝你,小天。」錢容芷收了蛇與籐,輕撫楚天的臉頰,臉上的笑容越真誠,心中的殺機越濃烈。
她有不少瞞天過海的手法可用,雖然他已經不可能再對她產生威脅了,不過只要死人才最安全,不是嗎?
正欲下手。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
錢容芷陰冷如蛇的眼眸微微一轉。
「如心師姐,我正要找你,小天他又走火入魔了。」
房門打開,錢容芷臉上滿是焦急憂慮,眼角閃爍著淚痕。
「是嗎?不會是又聽了你的好消息吧!」如心抱著手臂,一臉玩味。
「我不該告訴他!我不該告訴他!」錢容芷喃喃自語,捏著拳頭,一臉自責。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走吧!這麼晚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不太好。」
「我不怕,我要照顧他!」
「我看你已經照顧的差不多了,別給照顧死了,壞了這裡的規矩。」如心輕笑。
「這……好吧……」錢容芷心中一凜,低下頭來,從如心身上感覺到一種可怖的氣息。
拳頭握的更緊,又回眸望了病床上的楚天一樣,失去了爬天籐的他,彷彿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一動不動的圓睜著眼睛,上面已落上點點塵埃。
實際上,他的情況比植物人還要糟糕的多,據說植物人還留有一定的意識,而經過地獄之蛇的痛苦折磨的他,識海已經完全崩潰,只留下一息尚存。
縱然如心醫術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再將他治癒了。
想到這裡,錢容芷閃開一旁,與如心擦身而過。
病房的門再次關閉,將她們隔開兩邊。
「這就是瘋與狂的結局嗎?」如心輕輕搖頭自語,在她的身後,一道猙獰可怖,似人非人的虛影,一閃而逝。
錢容芷鬆開拳頭,爬天籐與地獄蛇,皆收縮回體內。她決然走向長廊盡頭,再不回返。
從這一刻起,詛咒與祝福同在,沒有人知道,她將走向何方?
……
李青山離開如心那裡後,無漏島的說法大會,仍沒有結束。
寂光禪師是想著在離開之前,多傳授給弟子一點東西,拉近一下彼此的距離。
而小安則是知道了李青山的安危,放下心來,全心全意與寂光禪師論法,以增強對《朱顏白骨道》的領悟。
寂光禪師不由更加驚喜,原來方纔這弟子,還沒有使出全部「功力」,越發不敢大意。
李青山正欲先回雲虛島,慢慢考慮這水神印該如何使用,王樸實再一次傳訊過來,說在清河府所等他。
李青山在變身北月的時候,已經無視了很多次訊息,不好不去,唯有走上一趟。
來到清河府,方才發現,不止是王樸實在等他。
偌大廳堂中,王樸實與花承贊坐於上座,身後的牆壁上,是一頭赤銅所鑄的雄鷹展翅,目光炯炯的盯著李青山,讓他想起了顧雁影。
近百鷹狼衛士,按照職務修為,分列左右,負手而立。這幾乎已是整個清河府,剩下來的全部鷹狼衛了。
「老王,這麼大的陣仗,不會是要興師問罪吧!」李青山笑問道,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
「李青山,你臨陣脫逃,躲在洞府中修行,該當何罪?」王樸實劈頭問道。
「我在修行的緊要關頭,好不容易才突破,怎麼能叫臨陣脫逃?再說我又不知道你們會遇到這麼大的危險。」
李青山聳聳肩膀,沖花承贊使了個眼色,傳音道:「老王這是搞什麼鬼?」縱然有幾次傳訊沒有回應,也不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吧!
「等下你就知道了。」花承贊打量著李青山,敏銳的發覺他身上氣質的改變,知他所言不虛。修行者要突破一次,不知有多難,哪能像他這樣,三天兩頭的閉關突破。
「你還敢狡辯。寒冰地獄!」王樸實霍然起身,室內溫度驟降。
除了花承贊外,所有鷹狼衛都不禁渾身一顫,卻只是受了波及,而王樸實的真正目標,李青山身上,轉眼就便爬滿了冰霜之色。
李青山感到一股徹骨嚴寒,凍結了血肉骨骼,渾身動彈不得,那股寒意更深入丹田氣海中,要將氣海也一併凍結。
並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痛楚之意,寒冰地獄與毒蛇地獄一樣,都是諸小地獄之一。不過比起錢容芷那條真正的地獄之蛇帶來的痛楚,還差了不少。
他心頭微惱:「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難不成是發現了我的妖魔之身?不,不對,如果是這樣,這陣仗又未免太小了,王樸實又不是沒見過「月魔」的厲害,兩個築基帶著一群煉氣士來送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