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認真的道:「到時候你會後悔的。」
花承贊凝眸望著李青山,漸漸地,嘴角不能控制的勾起,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青山一挑眉毛:「你笑夠了沒有。」
花承贊扶著李青山的肩膀:「抱歉,抱歉,實在是沒忍住。」笑了一會兒,「我肯照顧你,可不止是因為她的交代,你這人實在是太有趣了。若再生的俊秀些,也不是不能湊合。」
原話奉還,李青山一陣惡寒。
花承贊大笑著乘風而去,飛至天空之上,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喃喃自語道:「後悔嗎?」
李青山轉身回到庭院,只見劉川風正抱著酒罈,直向嘴裡灌,孫福柏在一旁似在相勸。
劉川風卻不聽,重重放下酒罈說道:「我為了籌備這一桌酒食,可是自掏腰包,別的家主到百味樓吃飯,掌櫃的倒履相迎,無論吃什麼,都不收一顆靈石,偏偏我就得老老實實的付賬,想講講價錢,就要受人白眼,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這還不是為了讓你認可小說家,去學小說家的法門!」
孫福柏道:「師弟,你就少說兩句吧!」
「小安,走了。」李青山說話間,從劉川風身旁一掠而過,彷彿沒看見他一樣。
小安跳起來,跟著他走向竹簍深處。
劉川風怔了一下,猛然將酒罈摔在地上:「走吧,都走吧,反正你們都一樣,都看不起我。」
李青山猛然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道:「劉川風,請你自重一點。或許還能得到我幾分尊重,但若你只知道借酒撒酒瘋。那也確實不值得尊重。小說家淪落到這種境地。你還是想想這一切的源頭在何處吧!」
劉川風啞然。
「說得好!」一個頭戴高冠的男子,緩步而來,他形容消瘦古拙,正是陰陽家家主麻布衣。
孫福柏心中想道:今日的雲虛島。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是他。帶來了這股生氣,但又能將這股生氣維持多久呢?
李青山道:「李青山見過家主大人,不知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果不其然。麻布衣的目光落在小安身上,目光中飽含驚歎與期許:「我是為了小安而來,你可聽說過《雲笈七簽》?」
李青山搖頭,孫福柏卻驚道:「莫非是陰陽家的無上秘法《雲笈七簽》?」
孫福柏一番解釋,李青山方知道,《雲笈七簽》本是從古時傳下來的古修法門。其價值更比佛家的《金剛伏魔功》之上,修行的難度也極高。不但要對陰陽五行有極高的感應,更要將陰陽五行運化自如,即便是在古時,也少有人能夠將之修成。
但是一旦修成,威力奇大,只要願意學習,幾乎可以運用現今一切五行陰陽法術。而《雲笈七簽》最為厲害的還不是戰鬥,而是卜算,能做七簽之卜,知過去未來,預吉凶變化。
「小安正是這門秘法的最佳傳人。」麻布衣眼睛發亮,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小安修行這門陰陽家秘法的效果。
李青山道:「小安畢竟是佛家弟子,這恐怕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麻布衣道:「我已同一念大師商議過,他同意了。」
「這二者不衝突嗎?」李青山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念大師如此大方,肯讓自家的首席弟子,花費時間精力,去修別家法門。
「你不知道,古修法對現今的修行之法,有許多差別,特別是與佛家的功法,更是截然不同,是以與《金剛伏魔功》並不衝突。」
「但修行的速度也必將緩慢下來。」李青山一下便看到了問題最關鍵之處。
一念大師之所以肯答應麻布衣,也是因為如此,小安的修行速度太快了,讓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悸。他自不瞭解《朱顏白骨道》中所許下的弘願,這只是出自一個僧侶本能。
「不錯,但是我認為是值得的,小安憑著天脈奇才,在煉氣期,或可走的一帆風順,沒有任何阻礙,但一旦達到築基境,這個優勢便不存在了,再往上走,每一步都更加艱難,根基便顯得尤為重要,何不利用這段優勢期,將根基打的更為牢靠一些呢?」
李青山覺得有些道理,問小安道:「你的意思呢?」
小安像是個大人一樣,低頭沉思片刻,望了一眼李青山,點頭應允。
見小安答應,麻布衣展露笑容,他是個七竅玲瓏之人,觀其情形,心想:「這李青山對她果然是極為重要的,她是想放慢修行的速度,等等他嗎?」
然而,小安目的卻並非如麻布衣所想那樣,而且與一念大師乃至眾家主們所預言也不一樣,甚至是截然相反。她是擔心與他分開兩個世界,但卻是害怕,自己是落後的那一個。
當日,青牛曾對她道,他的道路將會極為險峻,你要拼盡力氣,才能跟上他的腳步,如果你覺得不能堅持,就放棄《朱顏白骨道》吧!
她又怎麼可能放棄,《金剛伏魔功》也好,《雲笈七簽》也好,與《朱顏白骨道》相比,宛如石塊與大山的區別。
她的修行速度,其實並不快,在李青山化身妖魔相比,她的修為還是遜上一籌。因為《朱顏白骨道》實在是太過艱深的了,即便是憑她的天賦悟性,每一步走出都十分艱難。只不過是以《朱顏白骨道》為根基,再假作凡人模樣,才創造出一天一夜達到煉氣六層的奇跡。
這具經由《朱顏白骨道》凝成的身軀,在別人口中,可能是驚歎的天脈奇才,但對她來說,不過是一重空幻色相,鏡花水月。
與李青山兼修人道與妖道相較,她雖然看起來有兩幅面目,但其實只有一條道路,那邊是《朱顏白骨道》,她當然也可拋開這條道路。只修《金剛伏魔功》,憑著這門神通的萌蔭。將之修到築基境界。乃至更高,不是難事。
但《朱顏白骨道》對修行者的要求,不但在天賦悟性,更在意念心性。一旦對朱顏色相的追求。超過了白骨本質,對於佛法的看重。超過了這門功法本身。介時想要回過頭去修這門神通,修行難度將大大增加。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無人能夠越過這個難關前進。哪怕是小安的天賦悟性。也無法將這扇關閉的大門重新打開。她還要陪著李青山前往九天之上,怎麼可能為了一顆石子,而放棄一座大山呢?
冰劍崖上,青牛出手的那一剎那,她亦是親眼所見,心中的震撼並不比李青山少。如果青牛期待著有朝一日,李青山能與那樣的他比肩。那她又該憑什麼追隨在他身旁呢?《金剛伏魔功》還是《雲笈七簽》,別說笑了。
《朱顏白骨道》是她唯一的選擇。
所以就算沒有麻布衣,她也會將修行的速度減緩下來,這也剛好給她提供了一個不錯的借口。而且觀察石塊,也有助於領悟大山。
她對於古修士們的卜算之術,相當感興趣,因為在《朱顏白骨道》中,也有這樣的法門存在,只不過她現在的修為太低,還接觸不到,現在只當從簡單處,提前瞭解一下,為將來做些準備。
麻布衣道:「這裡不是傳法的地方,你這便跟我去博古島吧!」
小安望了李青山一眼,李青山微笑道:「去吧,好好跟著麻家主修行,剛好我下午要打坐修行。」
送走了小安,李青山正欲回房間服藥修行。
劉川風卻忽的站起身來:「我、我這裡有上好的修行之處。」
「哦?」
劉川風將李青山帶到庭院深處,在龐大庭院的幾乎正中心,留著一片空地上,四周本是封閉的,早上李青山也沒有發現。
空地上繪刻這一座法陣,與李青山當初在鷹狼衛的閉關室中所見的聚靈法陣很相似,但要龐大複雜的多,而且上面的凹槽中,都已經填上了靈石,而且似乎並不是普通的雜品靈石。
李青山剛伸出手去,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抵擋回來,無法靠近這座法陣一步,他感覺到,哪怕是他化身妖魔,也無法打破這股力量。
劉川風拿出自己小說家主的腰牌,家主腰牌造型不同於尋常弟子,造型極為精緻,一半是雲團起伏,雲氣中卻幻化種種人物、草木,鳥獸,每一個都細如芥子,卻又細緻入微。
劉川風舉起腰牌,法陣微微一閃,嗡鳴一聲,像是啟動了什麼機關,劉川風向李青山示意。
李青山向法陣走去,這一次,再無阻礙、
一走入法陣中,李青山便感到一股極為精純龐大的力量,遠比在鷹狼衛的閉關室要強得多。
而且他還感覺到,這個法陣,並不只是為了匯聚天地靈氣,而且與某個更龐大更複雜的系統,交相呼應。
李青山感覺的不錯,那是籠罩整個百家經院的龐**陣,雲虛島上這一座法陣,便是其中一個陣眼。
龍蛇湖能被挑選做百家經院的駐地,本就是難得的福地,而九流十家所選擇的道路,更是福地中的福地,各島皆有地底靈脈貫通,而被選擇建設陣法之處,便是靈眼。
經過陣法匯聚,靈氣濃郁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是不可多得的修行聖地,但卻只有各家家主才有資格在這裡修行,哪怕是首席弟子,也不具備這種資格。
但小說家已經淪落到這一步了,各種規矩也就形同虛設,劉川風也見識了李青山的財力,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東西能夠打動他。
身在法陣中,李青山越發感覺到「財侶法地」中,這個地字的重要性,在這裡修行,哪怕是煉氣士不能引納天地靈氣,其效果也比在外面要強上十倍。
而且,他是可以引納天地靈氣的,他的煉氣將有一個質的提升。
他雖不能完全瞭解這座法陣的價值,但知道按照百家經院的規矩,使用任何設施都是要收取靈石的,正待問一聲。
劉川風說了聲,「你好好修行吧!」便轉身離去,他本想藉著酒意,來個酒後吐真言,打動一下李青山,卻沒料到反而起了反效果,心灰意懶,已不報希望了,如此人物,若去修小說家的法門,確實是浪費吧!
望著劉川風有些落寞的背影,李青山道:「等等。」
劉川風轉過頭來,李青山真誠的道:「謝謝!」
劉川風強笑道:「不用客氣,你可是我們小說家的唯一弟子。」
「但是很抱歉。」李青山恩怨分明,必思報答,但是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去修行一門沒有前途的法門去報答。
劉川風道:「你不用說了,我都理解,我不會再逼你了。」
李青山道:「你為何非得寫那種書不可?」
劉川風低下頭,握緊拳頭:「我也不願去寫那種東西出來,我知道我寫的小說是,垃圾。但是我認真寫的東西,根本沒有人願意看啊,沒有人看的小說,匯聚不來半點信念之力。」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放棄小說家的法門,憑你的煉氣十層的修為,努力一下,築基大有希望。」
「那樣的話,我就成了普通的修行者,小說家之道,就真的斷絕了。上一任小說家家主,也就是我的師傅,在臨終前,曾拉著我的手,讓我把小說家之道傳承下去。雖然你看不起我,無論你看得起我還是看不起我,我都是一個小說家!」
說完這番話,劉川風彷彿釋然了,仰起頭喃喃道:「師傅,我已經盡力了。」
「要振興小說家,並非是不可能的。」這時候,李青山忽然道。
劉川風猛地轉過身來,「你願意修我小說家的法門?」
李青山道:「我沒那麼說。」
「那你?」
「但是,我或許可以幫到你,但是有一個條件,收回並銷毀你那些,小說。」
劉川風本能的想要拒絕,那些垃圾,是他僅存的寶物了。
「不用著急,我們不缺時間,你有的是時間考慮,十天也好,一百天也好,我會等你的答覆。」李青山說完,便去到陣法的中央,盤腿而坐,閉目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