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擱在古代,黑紅臉一定不會這麼慫。
有句話叫做匹夫的就是這種武力值超標的傢伙,心中一旦不爽,那可是五步之內就要暴起殺人,報復社會的。而且他們施展暴力的時候,也從來不看對象,管你是王侯公卿還是布衣百姓,只要惹勞資不高興了,全都是殺殺殺殺殺殺殺,整個兒一個黑山老妖。
但當人類的文明進入新紀元以後,這一類人和這一類行為就逐漸沒啥市場了。
首先法律不允許,然後就是個體力量再強,也強不過現代社會的權勢。
再說的通俗一點兒,那就是誰有權和錢,誰就是大爺。比如老張頭的這兩位師兄,名義上是魏天請過去的保安部武術指導,但武術指導也是要領工資吃白米飯的,當然要對自己的東主言聽計從。
惹得老闆不開心了,人家辭退你還在其次,刻意針對你的家人親朋,比如說兒媳婦被礦上企業除名,寶貝孫子在校外被社會青年欺負,讓一家老小成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那才叫有冤無處訴。
所以說,黑紅臉現在急的心裡冒煙,也是正常反應。
兒女情長,老英雄器短……氣短嘛。
想要挽回自己辦事不力的印象,讓老闆重新暢快起來,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馬上和自己那位腦袋被門夾了的倔頭師弟較量一場,贏回賭注以後。低價出讓幾件裡面的精品就成。
他娘的,什麼都不說了,先干翻這姓張的老不死再說。
黑紅臉咬咬牙,迎著魏天噴火的目光站出來,沖一旁嘿嘿偷笑看好戲的老張頭開口:「師弟,今天的主角好像是你才對吧?趕緊下場,跟大師兄比劃完了再說其他的。」
魏天也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不發一言地看向老張頭。
兩個老東西的比武過招才是正經事,等他們拿到了古董以後,自己再想辦法整治那個姓白的小崽子。也不算遲。
「呵呵。二十多年沒有跟師兄搭過手了,的確是非常懷念。」見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老張頭毫不怯場的長身而起,朗聲笑道。
「我也是同樣的想法。那就不用多說什麼了。場上見真章!」話比較少的大師兄悶聲點頭。當先步入比武的場地內。
嘴炮完畢的兩個老頭,面對面站定,互相拱拱手。
兩人是師兄弟。也不用玩兒那些互報師門輩分的虛頭,直接擺出拳架子吐氣開口:「師弟請。」
「師兄先請!」
老張頭話音未落,對方的招數就落了下來,看上去不咋起眼的老腿兒無聲無息往前一抖,瞬間就遞到了老張頭的膝蓋部位。
既然是戳腳的名號,那麼顯而易見,這種功夫的殺傷力全在兩條腿上,把武術諺語中「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的訓導發揮到了極致。一旁觀戰的很多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那位大師兄近步欺身到了老張頭面前。
這一腳的確很快,可老張頭同為戳腳門弟子,而且還是得了真傳的那種,自然不可能中招,只見他上半身紋絲不動,只是左膝略略上提,就別住了自己師兄的迎門一腳。
兩個老頭對彼此的功夫都是知根知底,也沒想著短時間內分出勝負,所以在第一招被招架住以後,大師兄立馬順勢前衝,兩腳像是抽了風似的連環前踢,左右不離老張頭的小腿迎面骨和兩腳踝關節。
這一招已經算是戳腳功夫裡的殺招了,看似路數簡單,但實際上沒個一二十年的苦練,根本做不到拳譜上說的蹬腿似烈馬,足點如飛針。因為這門功夫講究一個發勁連綿不絕,一步一腳環環相套,而沒有學習過戳腳步法的人,是不可能做到在迅疾往前出腳的同時,還能重心同時前移,達到逼人靠影的效果。
曾經小斌有一次看到老張頭練習這招,在不瞭解內情的情況下,大肆嘲笑老頭這招是瘋狗拳,結果等他自己親自嘗試時,才發現果然想得太簡單了。
因為根據人體的構造,在往前出腳的時候,身體重心必然會往後傾斜,一般人能保持穩定都很不錯了,別說還要連連進擊把對手往死角裡面逼。
不過那位大師兄攻勢兇猛,老張頭守得也十分穩健。
看到對方一上來就武趟子裡的開石箭雷,老張頭立馬用上了文趟子裡的八根自轉步,兩隻腳像是踢毽子一樣連連內拐,時而還夾雜著迎門插攔、架樑挑剪等等剛硬腿法,只聽比武場上一連串的辟啪炸響聲音,兩人所到之處,漫天草屑亂飛,簡直比兩台蘭賽姆斯滾筒式割草機。
「狗曰的,還真是真功夫!」瞅著比武場上兩人你來我往,硬橋硬馬的拳打腳踢,於德寶都忍不住站了起來,兩眼眨都不眨地牢牢盯住,可勁兒的倒抽冷氣。
旁邊那些苗圃的工人們,還有白晃那一群小老鄉,更是張著個大嘴,看得喝彩叫好都差點兒忘記。
只有德魯伊覺得味道索然。
現場觀摩pk次數極為有限的小白們,口味並不怎麼挑剔,只要是真人幹架就行。但見多了這種場面的老鳥,就覺得沒啥可看的了,他們認為這種打法毫無暴力美學可言,基本還停留在狗咬狗的檔次上。
德魯伊就屬於老鳥的層次,雖然說更高級別的武術較量,他沒有親身觀摩過,可武俠電影看多了,對這種莊稼把式總歸有點兒提不起勁。最關鍵的是,白日光還曾經遠赴青藏高原和緬北密林,和手持軍火的犯罪分子們幹過仗,那種子彈滿天亂飛,「啾啾啾」從身邊鑽過去的場面。可比現在要刺激多了。
「加油啊張爺爺,咱們西江十萬鄉鎮小學生可都在背後看著你呢。」白晃見場面不火爆不激烈,眼珠子一轉,在下面亂喊亂叫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而視。
你丫是對面的臥底吧?哪有這麼擾亂人心神的?
不過還別說,德魯伊這一聲叫喚,真像是給老張頭打了興奮劑一樣,估計也是想到自己在魏家口小學撂下的大話,老張頭在攔下了他師兄的開石雷以後,不等對方調息好步伐。馬上順勢扭身。一個蹶子腳就尥了出來。
戳腳功夫的拳諺有雲,一見屁*股掉,就是戳腳到。這種翻身尥蹶子的招數雖然很老套,可卻是戳腳基礎中的基礎。沒有九連環中開石雷的迅如風雷。也沒有鴛鴦步的環環相扣。可輪到實用性卻絲毫不差,甚至還要遠超那些有名號的套路。
再加上他師兄正放完大招,處於一個調整步伐的弱勢期……
所以只聽見「砰」的一聲。那位大師兄只來得及做了個十足捶的架子,就被老張頭一腳狠狠踹在了左手小臂上面。
「噢!張爺爺好樣的,踹死他!」一群小年輕沉不住氣,看老張頭一招得手立馬就扯著嗓子鬼叫起來。
不過很可惜,雙方的約定,是把對方打出比武場才算贏,所以那位大師兄在地上接連好幾個懶驢打滾之後,居然避開了老張頭接下來的連環招數。
「擦,我還以為要來個鯉魚打挺什麼的呢!」
白晃撇撇嘴,一臉的沒勁。
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鯉魚打挺這種玩意兒,只適合出現在電影銀幕上,現實比武中要這麼玩兒,還不被人一腳正中腰子麼?那可是能直接把人廢掉的打擊。
腹誹歸腹誹,但是就現在的場面來看,顯然是老張頭已經佔據了上風。白晃偷偷瞄了下魏天和黑紅臉他們,卻發現這些王八蛋居然一點兒都不擔心。
某非那個大師兄還有什麼殺招不成?
德魯伊心裡打起了鼓。
但不管對方是不是有殺招,現在的情況就是老張頭追著他師兄在打,不同於之前他師兄的武趟子,都是架式比較硬朗動作也大開大合的剛硬招數,老張頭現在的進攻,則是勾掛連環架小緊湊的另一套打法。雖然說兩者互有優劣,本來是分不出那一種打法比較強,可二者的年紀歲數卻都擺在這裡,在體力不比年輕人以後,顯然是老張頭的打法比較聰明,而且也不容易出現身法上的破綻。
又是一個玉環步貼上去,老張頭撇身抬腳,眼看就要點在他師兄的肋骨上。
而對方卻不閃不避,瞳仁直勾勾地盯著老張頭的腰胯,似乎是準備來個兩敗俱傷。
傳統武術中,除了練習手腳上的功夫之外,不管哪門哪派,對於「心」和「眼」的練習,也是有嚴格要求的。就比如戳腳門,拳諺中就特別註明了:目視敵方眼要毒,觀其五官能識變。
抓住對方的眼神落點,就能預判一部分攻擊。
只不過招數中有虛招,那麼眼神自然也是可以作假的,就在老張頭的右腳眼看就要先一步點中他師兄的時候,對方卻忽然連環後跳,在後跳的過程中還擰步扭身,「刷」一下從腰間抖出了一根鏈子鏢。
這個變故,不禁是觀戰的醬油眾沒反應過來,就連老張頭也措手不及,他已經很努力地拐腳躲閃了,可內腳踝上還是被鏈子鏢給狠狠咬了一口。
「哼!」
陡然中了暗算,老張頭一聲悶哼,拄著傷了的右腳連連後退,可對方卻趁著這個機會,反守為攻又是一連好幾個前踢。
直到這個時候,場下才有脾氣急躁的傢伙怒吼出聲:「嗎了個巴子的你們搞鬼!還能用兵器?」
旁邊黑紅臉一副得意洋洋之情,看都不看那個鳴不平的半大小子,只是可勁兒地拿眼睛斜乜於德寶和白晃:「兩位可要想清楚了,約定上說得明明白白,是用師門功夫比武,大師兄他十年前已經拜到吳橋梅花鏢的苟師傅門下,學了這一趟三十六路撒手梅花鏢路數,不算違反約定。」
這種解釋。在字面上講得通,但真要做出來,那就是「我就是不要臉」的另一個說法。
於德寶睜圓了雙眼,臉色通紅似火。
哪怕下場比武的人不是他,可身為中人,他還是被對方這種無恥的做法給狠狠氣得不行。什麼按照約定?分明就是玩弄語言陷阱,而且不只是坑了老張頭一把,還把他這個中間人的面子,也削得體無完膚。
但是話說回來,誰又能料到。身為戳腳門的嫡傳大弟子。居然會恬著臉去跟自己同輩人學習其他功夫呢?
「魏總,你們這麼搞,未免有些不太合適吧?當我是凱子,可以隨便耍?」於德寶面色不善地看向對方。按著諾基亞vertu手機的手指。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魏天沒接話。而是呵呵笑著點燃了一根香煙,然後眼神上。
而比武場中,那位大師兄也絲毫沒有放自己師弟一馬的意思。鏈子鏢刷一下纏回腰上以後,緊跟著箭步前衝,想要一舉分出勝負。
只可惜他沒有問過這裡的主人,同不同意他這麼幹。
在所有人都觀察不到的草叢裡面,有一蓬亂草瞬間發生了質的突變,從兩個老頭隨便一腳就會被踢成四分五裂的脆弱狀態,陡然間變成了足以困縛住金剛的堅韌形體。那位大師兄一腳剛踩上去,就被變成環狀的草莖給套在了裡面,下一步抬腳的時候沒能邁出去,反倒因為巨大的慣性,讓他撲通一下,摔了個標準到不行的狗吃屎。
彭的一聲悶響,讓魏天停止了擺譜,目光也從天上落回低地面。
緊接著,他嘴裡剛點上的香煙也掉了下來。
什麼情況?
眼看著就要獲勝了,好好的怎麼會摔了個狗吃屎?別說是個老師傅、練家子,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會平白無故就摔這麼一下吧?還他嗎戳腳門大弟子,滄州武術老前輩呢,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莫非是老天都看不過去,這老頭改換門庭而且還上兵器的做法吧?
場上老張頭也被自己師兄的「意外」給唬得一愣,還以為對方又使出了什麼陰招。
不過在看清楚了自己師兄的狼狽樣兒以後,老頭頓時在心中狂笑起來,有道是天賜弗取反受其咎啊!他這回也異常果決,馬上就瘸著一條腿撲了上去。剛剛他也是被自己師兄不要臉的暗算舉動,給弄得心頭火起,現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砰」的一聲,躺在地上的人體被狠狠踢飛出去。
腿腳被草纏住的大師兄,儘管已經盡力躲避了,可他現在的情況,比**沙包也強不了多少,在掙扎無果之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張頭一腳勾在自己肋巴骨上。
幸虧老張頭在下腳之前,總算還念及了最後一點兒香火情分,沒有往死裡踢,而是用上了上挑的巧勁,要不然,這老頭一準得去醫院骨外科接受治療。
「哈哈,張爺爺威武張爺爺霸氣,踢死那個不要臉的老頭子!」苗紫紫第一個歡呼起來,隨後是工人們的叫好聲,白晃的那些個小弟,更是不住嘴的使勁兒奚落嘲諷,還時不時掐起兩個指頭含在嘴裡,吹一聲無比囂張的口哨。
於德寶在那位大師兄亮出鏈子鏢時,就一直緊鎖沒有舒展過的眉頭,現在終於是揚眉吐氣,轉頭看向一旁的魏天:「呵呵,魏總你看,現在勝負已分……」
魏天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顫巍巍爬起來的大師兄卻第一個不幹了:「這塊場地有問題!剛才我的腳被什麼東西被絆住了,要不然怎麼會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嗯?
無數道目光匯聚到他身上,西江人馬自然滿臉鄙夷,而魏天那邊的人,尤其他的黑紅臉師弟,則是眼神閃爍。
「的確有問題!」在臉色陰晴不定地快速變化了好幾下後,黑紅臉忽然站出來嚷嚷:「剛才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我師兄是被什麼東西給絆到了,要不然怎麼會莫名其妙摔倒?我覺得,那塊場地上有什麼問題也說不定。」
「魏總,這麼弄是不是太沒意思了,之前用兵器暗算不說,現在輸了還不認賬?我看小混混都不會這麼不要臉!」於德寶的眉頭突突直跳,目光凝重地盯住魏天。
結果對方只是晃了晃手指:「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難怪要在這種場地上比試,原來是為了方便做手腳。」
「你什麼意思?」
於德寶頓時火大,雖然他早已經脫離了打打殺殺的層次,但好歹也是本地強人,這麼多年以來,還沒有誰能在他面前胡攪蠻纏,惡意賴賬。
「沒什麼意思,按照規矩,比武場必須是平整的地方,我想張老師傅不會不清楚,結果你們偏偏就選了這麼一個地方,不得不讓人非常懷疑。」魏天咧著嘴蔑笑不已:「所以我覺得剛才的結果不能算數,應該換一塊『乾淨』的場子再來一次。」
大塊頭煤老闆,把「乾淨」兩個字,咬得很重。
「那剛才那位老師傅忽然用武器怎麼說?」於德寶的瞳孔瞬間膨脹了好幾倍,然後又遽然縮小,他現在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沒有立即爆發怒氣。
魏天故作驚訝的眨眨眼,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一開始的約定裡面,就沒有說不能用武術器械吧?」
聽到他這擺明是噁心人的話,於德寶的臉色瞬間發青,從嗓子眼憋出兩聲冷笑後,這位西江數一數二的大老闆,開始鄭重考慮自己要不要也撕破臉得了。
什麼道義什麼規矩,愛死哪兒死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