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辯茗。
很文化人氣息的一個名字,腦補能力強點兒的傢伙,說不定瞅到這三字兒的第一時間,就會想到長冠巍峨,廣袖奇服,氣質高潔……等等一系列形容詞,然後腦海中就出現了一個「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山中高人形象,端著紅泥小茶盞,品味著明前新茶的悠悠清韻……
不過很可惜。
就好像網絡上的「媥執落寞」,「魚地1佽呼吸」等等網名,看上去都很清新無敵小可愛,但隱藏在屏幕背後的,卻是一個160斤的摳腳女漢紙一樣,真相總是來得太快,殘酷得讓人忍不住就內牛滿面啊。
擁有張辯茗這個名字的,也不是什麼隱士高人,而是一個早年跑江湖,晚年窩在深山裡靠打獵和撿山貨為生的老頭兒。而且這老頭子既抽煙又喝酒,老大一個大紅酒糟鼻子,跟氣質高潔沒有一毛錢關係。
可老張頭的名字,為啥會出現在這裡?
當然,畢竟中國人同名的太多,只要不是「第五某某」、「毒某」,「接某」這種生僻到喪心病狂的姓名,就總有同名的可能性。儘管五短校長的描述中,那些個「七八十歲,看上去不像有錢人,身子骨硬朗」等等描述,都萬分符合老張頭的樣子。
「嗯,白總這是?」校長眨眨眼睛,覺察到了德魯伊的詫異。
白晃覺得這件事兒比較奇怪,很有點兒意思。所以乾咳兩聲後,試探著反問:「馮校長說的這位老人家,是不是走路的時候姿勢比較怪異,有點兒一顛一顛的?而且還有個大酒糟鼻?」
「就是他!」校長一拍大腿,然後發現自己反應過於激烈,連忙訕笑兩聲:「白總也認識這位老人家?」
旁邊於德寶不用說,同樣臉色古怪地盯著德魯伊,看這傢伙說出個什麼道道來。
事情沒啥好隱瞞的,白晃就摸摸鼻子無奈一笑:「認識,怎麼不認識。我老家……就是香山溪楠木坳裡面的一位長輩。每次回去都要找我蹭酒喝。於叔你也見過的,上次去我們那裡進山打獵,不是他帶的路嗎?」
「你是說張師傅!」於大老闆噢的一下,恍然大悟了。
不過緊接著。他又和白晃同時陷入了另一個疑惑:老張頭怎麼突發奇想。要跑到底下鄉鎮小學捐款的?而且這個無兒無女無存款的三無老人喂。綾波女神表示有話要說啊,三無不是這麼用的他哪裡來的錢捐款?又為什麼留下五千塊後,就沒了下文?難道只是過來打個醬油麼。那他這個醬油,打得真是華麗的無法直視啊。
畢竟老張頭這種超凡脫俗的年紀,還跑來獻愛心,在以中壯年為主的事業有成人群中,實在是非常的非主流。
可惜兩人搜腸刮肚,也無法解開這個謎底,白晃覺得就算是走近科學節目組來了,也只能乾瞪眼沒辦法。
馮校長見兩個傢伙開始了追憶往事如煙,就很有眼色地縮頭縮腦,不去湊這個熱鬧。
半晌之後……
「想那麼多幹嘛,腦漿子都稀糊了。」白晃擺擺手,終於承認柯.德魯伊.南不是這麼好當的:「先辦正事兒,等我有時間了回楠木坳去問問。」
至於所謂的正事兒。
當然是兩人合力掏一筆毛爺爺出來,給魏家口鄉小學改善教學環境。
「於總,白總,你們看學生的教學樓去年剛過完年就修好了,接下來是不是也給老師改善一下條件?」當終於談到正經問題上以後,馮校長立馬來了精神,表情要多諂媚有多諂媚:「要是條件太差,老師們也無法專心教書育人嘛。特別是那些剛分配來的青年教師,兩個人一間宿舍,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十幾平的地方解決,真是看不過去了,不說給他們解決個人住房問題,讓他們在我們鄉扎根,好歹也要弄個帶衛生間的房子吧。眼看就要到熱天了,半夜起來上個廁所,都要經過那麼大一個操場,進了廁所還要先喂蚊子才能後解手。」
和所有的基層幹部們一樣,馮校長別的本事還沒瞧見,但哭窮的功夫那叫一個棒。
只是雖然有哭窮的嫌疑,可這位校長說的倒也不全無道理。
大半夜被屎尿憋醒,本來就是讓人非常不爽的事情了,然後出門還得走個上百米,頂著雌性昆蟲的騷♂♀擾脫褲子露屁*股,簡直就是慘絕人寰嘛。
於是兩個暴發戶互相對視一眼後,就很乾脆地點點頭:「那行,這次就修建一棟教師宿舍吧。四層樓,門對門可以安置八戶,足夠解決你們學校的教師住宿問題了吧?不過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凡是在鄉里有自己房子的人不能搶佔名額,這個屬於福利性質,只用來安置願意下鄉的青年教師。」
「看於總說的,我老馮是那種人?」校長雙手打字……呃不,是連連擺手,以示自己的清白:「行,全部用來安置年輕的老師!那些小伙子大閨女願意來這種山溝溝裡頭,不給他們創造好點兒的環境,的確對不起人。不過有個特殊情況,我要給二位說一下,就是我們學校的覃老師,於總你是知道的吧?雖然在鄉里有房子,不過也是六十年代的老土屋,只要颳風下雨就不能住人。他家裡那口子又常年患病,下地勞動都成問題,兩個姑娘嫁人以後,也沒辦法經常照顧家裡面……」
「沒問題,這次分房算他一個。」白晃點點頭,毫不遲疑地拍板。
「兩位真是……」見於德寶和白晃如此好說話,馮校長嘴巴哆嗦了半天,硬是沒「真是」個所以然出來。光顧著在那兒激動了:「兩位可不能就這麼走了,中午我來安排,等一下讓那些小年輕們還有老覃都來作陪,大家好好整一頓。」
啥叫大善人,這不就是善人麼?雖然說這年頭為富不仁的王八蛋很多,可也有於總和白總這種,還願意關心鄉鎮基礎教育的好人啊。
沒說的,其他方法都不能抒發自己對他們的感激和尊敬,必須要整一頓酒席才行。
見這貨一臉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模樣,白晃就打趣道:「嘿嘿。馮校長。你剛剛不是還在哭窮的嗎?怎麼一說到接待,就又不心疼了?太官僚了吧?」
「白總這您就誤會了,就是在食堂裡面來一頓,東西都是我們這些本地老師自己湊的。鄉下土菜。還有河裡的土魚。外加一點兒山貨,在市裡面還吃不到呢。」馮校長兩隻手搓衣板一樣來回搓摩著,嘴裡大叫冤枉:「不信你問問於總。他以前吃過的,他知道。」
馮校長之所以敢用這些東西招待兩人,也不是沒有理由,別看都是些鄉下土產,可現在不就流行這個麼?清水溪裡的魚蝦,向陽地上的瓜菜,再加上田間地頭咯咯噠亂跑,晚上跟個老鴰一樣蹲樹枝上過夜的農家土雞,可不就是一桌子城裡人最喜歡的玩意兒?他們魏家口是過於偏遠,要不然就按照現在放養土雞35塊起賣的價格,怎麼也不至於窮成這個樣子。不說靠養殖發大財,養上一窩十幾隻補貼家用還是沒問題的。
在馮校長看來,面前這兩位大佬吃膩了城市大酒店的酒席,碰上自己這裡的原生態食品,那還不跟大煙鬼見到了福壽膏一樣啊。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炫耀的對象不是普通暴發戶,而是個德魯伊。
其他老闆花了上千塊還擔心吃到假貨,擱在白日光這裡,就像喝水一樣平常。
見馮校長急的腦門兒冒汗,於德寶一隻手虛虛按了一下:「開個玩笑嘛,老馮你也不要這麼著急。這樣吧,等下魚蝦多弄點兒,有泥鰍鱔魚王八更好,土雞土豬什麼的就不用了,我這老弟的雞鴨瓜果菜,比你們魏家口的都好。」
「比我們這裡的都好?那白總可是太有口福了。」馮校長質疑的很委婉,誰不知道他們鄉的土產,就連常陽火燒坪高山蔬菜都比不了?要不是交通不便,西江市農產品基地,還能輪到其他地方麼。
「是吧,大家都這麼認為。」德魯伊嘿嘿一笑,也懶得去跟一個鄉小學校長證明什麼,直接對於德寶抬抬下巴:「離吃飯還有點兒時間,要不出去逛逛?」
「兩個老爺們兒,逛個毛球。」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於德寶還是跟馮校長打了個招呼:「12點的時候我們再過來,老馮你先忙。」
被屁顛屁顛的馮校長,一直從小紅磚辦公樓送到了大門口,兩人都順著坑坑窪窪的泊油路走了老遠,還能看到對方杵在校門口張望。
「這馮校長有點兒意思。」無意中回頭看到五短校長後,白晃嘿嘿了一句。
於德寶掏出煙,抖出兩支遞過去:「老馮人不錯,前些年我剛開始資助各地鄉鎮小學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事情,本來有機會調到鎮上,結果最後還是留了下來,也算比較值得敬佩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於德寶不覺得有啥稀奇,可對於很少來這種鄉下集鎮的白晃來說,就比較新鮮了。
年久失修的泊油路兩邊,都是鄉民們的自住房,很少有那種臨街的門店,偶爾看到一家小店,也都是騰出半邊堂屋的小生意大城市裡面已經看不到的玻璃櫃檯裡面,胡亂擺放著小食品,廉繼酒,醬醋作料,以及從縣城批發來的劣質衣服鞋子,小五金,日用小百貨等等東西。
買菜的農民沒見著多少,倒是有幾個豬肉攤子,還剩下些品相不好的排骨尖兒和豬蹄。
「這裡的資源其實不錯啊,怎麼這麼困難。」白晃在逛了一圈後,忍不住就疑問起來。
於德寶嗤笑著哼哼幾聲:「你說的資源,是指自然環境吧?現在自然環境好有個屁用,礦產資源才管事。曉坪鎮知不知道?本來比魏家口還要偏遠。就是因為發現了煤礦和磷礦,所以這邊縣裡一條路直接修過去,花了好幾千萬,現在的年財政收入,抵50個魏家口還不止。」
白晃翻了個白眼,沒去接話,而是若有所思道:「其實於叔你的用心是好的,但究竟能起到多少效果就不好說了。你想,就算這裡的學生全都考上鎮中學,然後繼續上高中上大學。他們之中又有多少人還會回來?幾乎就不可能改變現在這種情況。」
「呵呵。怎麼我們小白,也開始操起鄉長鎮長的心了?」於德寶一愣,隨後擠眉弄眼調侃了一句:「要改變現狀也可以嘛,你出錢。把最後三十里的鄉村公路修好。」
又不是不行?
白晃很想這麼說。
可他立馬就回過神來。還真是不行。
自己富裕了。給家鄉出一把力,這沒錯,但前提條件是不能影響他的德魯伊大計。
而修了鄉村公路以後。哪怕這裡沒有礦產資源出產,但對於環境肯定還是有些影響的。
反饋在他身上嘛,百分百會扣除自然之力。
這麼一考慮之後,白晃就只好訕訕閉上了嘴,還是等自己的異能大成,到了個體對抗國家武力那個層面再說吧。到時候隨便捐錢玩兒,鄉村公路修他個百八十條。
在鄉上轉悠了十幾分鐘後,本來就不大的地方,已經沒地方可去了。雖然還有通往下面村子的道路,不過那些村子就跟楠木坳一樣,不會讓白晃產生去走一走的想法。
於是兩人一合計,決定還是回學校裡面。
就在白晃剛剛調過頭的時候,德魯伊的超級視力發揮了作用在鎮頭那個幾條鐵柵欄一圍,就姑且當做是鄉汽車站的場子上,正從中巴車上往外邁步子的老頭兒,不是老張頭還能有誰?
再次定眼看了一下後,白晃確定無疑了,就是老張頭。
嘿嘿一樂,德魯伊拽出了已經走出好幾步的於德寶,後者還滿臉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他:「又是什麼事情?看到原生態山裡美女了?」
暈,五十多的人了,還這麼老不正經,作為西江有數的民營企業家、大富豪,這位還真是絲毫不具備榜樣的力量啊。白晃在方向明確的鄙視了他一眼後,指著鄉汽車站的方向壞笑:「那就是你說的美女,讓給你了,快去展示你的闊佬風采吧。」
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看清楚白晃指著的那個糟老頭子後,於德寶老臉一紅,隨即非常生硬的岔開話題:「走,過去迎接老張師傅,他一個人到處跑也不容易。」
……
「呃,小晃?於老闆?你們怎麼也在這裡?」看到笑吟吟攔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那個偷偷摸摸獻愛心的老張頭一愣,跟上了岸的胖頭魚一樣機械地眨著眼睛。
「這話該我們問你才對吧,張爺爺。」白晃跟個鸕茲一樣縮著脖子壞笑,臉上的表情,就像那些圍觀捉姦好戲的無聊群眾一樣詭譎。
於德寶也沒厚道哪裡去,遞了一支煙過去後,也跟著呵呵打趣:「是不是來給魏家口鄉小學捐款來的啊,張師傅?」
「你們……」
老張頭虎軀一震再震,目光在兩人之間梭巡了好幾個來回後,才垂下頭苦笑道:「於老闆肯定也是去了這裡的鄉小學吧?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這次啊,我這張老臉算是丟乾淨了,還要麻煩於總幫我擦屁股。」
「沒問題,我幫於叔答應了,要手紙不?」白晃這段時間,顯然是受到了腐女苗紫紫的荼毒,在一旁惡毒接口道。
「滾,滾滾滾!」兩個老傢伙同時怒了,非常心有靈犀。
白晃嘿嘿奸笑兩聲,跳到旁邊不說話了。
於德寶倒沒啥,身子被掏空了的虛貨一個,可老張頭的武力值卻是非常嚇人的。
驅趕了無下限沒大沒小的德魯伊後,於德寶轉向老張頭:「這有什麼,就算張師傅你不說,我也是要來出一份力氣的。對了,你也是要去找老馮的吧?正好,走,走,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路上,兩個本來就好奇心濃厚的傢伙,自然是要追問,老張頭他為什麼忽然想到要給鄉鎮小學捐款的。
還有他哪裡弄來的這些錢,以及為什麼說好了捐款卻又好長時間沒到位的問題。
不過凡事講究一個技巧,涉及到別人的個人經濟情況,不能問得太直接。
於德寶就是扯蛋的一把好手,他是這麼旁敲側擊的:「張師傅,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路上暈車?」
「暈個屁個車,早年比這更顛的路我都走過,還是馬車驢車。」老張頭忿忿地哼了一聲,隨即發現自己的口氣不太對,連忙擺手辯解:「我不是對你有意見,我是生我自己的氣,生我那兩個師兄的氣。」
「師兄?」白晃和於德寶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或許是老人家都這樣,心裡憋不住事兒,或許是看在白晃兩人要幫自己遮羞的份兒上,老張頭狠吐了口煙霧,然後轉向德魯伊:「小晃,我給你的那把刀子還在吧?」
慣會以己度人的白日光聽了這話,趕緊躲開幾步:「送出去的東西就是嫁出去的閨女,沒有往回要的道理啊。」
如果不是心裡心事重重,老張頭嘴裡,肯定是會蹦出我草啊你妹的之類,能夠準確表達他內心感情的詞彙。不過現在揣著事情,他就沒工夫計較這些了:「其實那把刀子,應該是三把成套,另外兩把分別在我兩個師兄手上。我們戳腳門本來不用兵器,但這三把刀子,卻是師傅留給我們三兄弟的遺物,而除了這個之外,他老人家還另外留給我一份單獨的遺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