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老闆苦著臉,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事實上,他很想一掀面前的砧板,指著那瘦子破口大罵:「吃你麻痺,送你麻痺,靈活你麻痺!」
這人好歹也算是公務員,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提出這種要求,顯得有多理所應當一樣,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
但老闆卻不敢發火。
因為這幫人長期在他店裡吃飯,光是掛的賬單,都有五六千塊錢。萬一惹惱了他們,到時候去結賬可就麻煩了。
「孫主任,池站長,這別人的東西,我們也不好隨便做主……」老闆還是一個勁兒地懇求著,希望兩人能回心轉意。畢竟白晃那一撥人,也是他店裡的常客。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可不會像眼前這兩位一樣,有吃飯掛賬的不良嗜好。
被他叫做池站長的瘦子想了想,忽然話頭一轉:「你說這些東西是別人自己帶來的,那到底是什麼人帶來的?」
胖老闆這會兒只求兩人改變想法,根本沒留心對方問這話的深意。
所以也沒多想,就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是對面坡上,那個新開苗圃裡的人,估計他們是在園子裡挖了帶來的,的確不是我這兒的東西。」
哪知道,他不交代白晃等人的來歷還好,這話說出來後,姓池的瘦子反而輕蔑地哼哼了兩聲:「原來是搞苗場的,怪不得自帶這些東西。行了,你就一樣抓個三分之一能怎麼樣?等會兒裝到簸箕裡端上去,那些人還能看出來?」
搞清楚了白晃的底細,他立馬就變得底氣十足。
一幫出力氣的苦哈哈而已,就算那個苗圃的老闆,也無非是個有錢的個體戶。
就這些人。還能和自己叫板?
池瘦子雖然只是一個基層農業站的站長,可他的親大哥,卻是市林業局的副局長。對於這種經營苗木為主的苗圃,雖然沒有直接的生殺大權,但扯出一些林業檢疫標準來為難他們,那還是輕而易舉的。
而他身邊這位孫主任,可是市農業局辦公室的領導,關係著他下一步的陞遷問題。
一邊是可以隨便拿捏的小老闆。一邊是自己的上級,要怎麼做,那還用猶豫麼?
「可是……」
「行了行了!」眼見孫主任的不耐煩,都已經掛到臉上了,池瘦子趕緊擺擺手:「到時候你把給我們的折扣,直接算到那些人賬上,這不就扯平了?趕緊燒菜,我們領導檢查了一天的工作,哪有時間跟你扯皮!」
說罷,又點頭哈腰對著他身邊的胖子一笑。兩人一前一後揚長而去。
……
白晃的包間裡面,一群人打了幾圈牌後,四個熱氣騰騰的火鍋就端了上來。
地道的農家土雞,現挑現殺以後。配上干辣椒老薑土家辣醬炒制,起鍋的時候,再撒兩掛鄂西川東的地方調味料——木姜子,那種紅油大醬的濃香滋味,讓人聞上一鼻子,口水就跟開了閘的自來水管道一樣,止不住的往外直冒。
「廢話我就不說了,大家放開了吃!」
白晃率先舉起了筷子,笑呵呵招呼一聲後。又對著上菜的服務員小妹吩咐道:「我們自己帶了有配菜,麻煩洗了送上來,還要八份雞雜,另外來兩箱啤酒。」
水靈靈的土家妹子脆生生答應一聲。轉身就往後廚裡走,她和白晃也是老熟人了,經常是不用吩咐,都會上最好的火鍋配菜。
沒半分鐘,妹子就端著三簍山珍回到包間。
笑容依舊熱情,只是眼神卻有些躲躲閃閃起來。
「好,行了,就放那裡吧,我們自己來。」白晃招呼了一聲後,繼續投入到胡吃海喝的工作中。
這時候。妹子哪有雞重要。
可就在服務員小妹「哎」了一聲,急匆匆掉頭就走的時候。眼尖的三娃子卻「咦」了出來:「嗯?不對啊,怎麼就這麼點?等一下。東西你沒上全吧?」
這話一問出口,滿屋的男人們全都停了筷子,狐疑地看向那小妹。
「不……不是吧?」女孩子明顯沒什麼撒謊的經驗,飄忽不定的眼神,和她所說的話完全相反:「後廚裡就這麼多,我全都拿來了!」
一群人不說話了,下意識全都調頭去看白晃,等老闆發話。
見眾人都等著自己拿意見,白晃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吩咐了一句:「丫頭你再,我們拿過來的肯定不止這麼點,是不是分開裝,結果忘記了。」
按道理講,一般服務員聽了這話,怎麼都要重新再去看一眼才對。
可這丫頭聽了白晃的話,卻期期艾艾縮了縮肩膀道:「真……真的沒有了,我全都端來了。」
這一來,就算是最老實的農家漢子,也瞧出來有些不對勁,表情全都嚴肅起來。
明明我自己帶來的東西,到頭來你還弄得缺斤少兩了?
你這是什麼行為?
這是最最讓人不齒的殺熟!只有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奸商,才膽敢搞出此類ど蛾子。
看我們是回頭客,向來都很好說話,所以就起了歪心思是吧?
白晃也不樂意了,不過他知道人家小姑娘是打工仔,跟她說也沒用,就揮揮手:「算了,你把老朱叫過來,我自己問他。」
有了這句話,小姑娘如獲大赦一樣,趕緊溜出了包間,好像屋子裡面都是大灰狼一樣。
雖然鬧出了這樣的不愉快,大家都很不滿,但說到底也不算太嚴重的事情,所以小斌還有心思來打趣白晃:「晃哥,我覺得小丫頭對你有意思!」
白晃懶得搭理這傢伙,直接奸笑著反擊要害:「管好你自己先,去網吧少看點小電影,另外有空把你的被子洗一下,都是牛奶。還能睡人麼?」
「哈哈哈哈!」
眾人頓時轟然。
不多一會兒,胖乎乎的老闆鑽進了包間,額頭上一層汗珠子也顧不上擦,就連連賠笑道:「白總好,夥計們好!事情是這樣的,給你們洗菜的是新來的一個嫂子,不熟悉大鍋大盆,所以就有點浪費。這個事情是我們不對……你看這樣行不行,啤酒就算是送你們的,結賬再打個八折!」
按道理講,胖老闆的做法,已經算相當的厚道,只要不是存心找茬,都會同意下來。
但沒奈何,別看三娃子年紀不大,可心眼兒卻不少,聞言馬上反駁道:「不對吧老闆。要是連個菜都洗不好,你們還會招那種阿姨?再說就算是浪費,還能每樣菜都浪費一斤多?我們的東西又沒什麼折耗!」
被三娃子這麼一問,胖老闆頓時就張口結舌起來。汗珠子愈發的密佈了。
「怎麼回事?」
白晃這下認真起來,如果是偶爾的疏忽,那也還罷了,可現在擺明是這死胖子不說實話,他自然有理由不高興:「老朱,你是不是覺得把我們養肥了,就準備來開殺?」
「白總這話說的……」胖老闆連連苦笑著,只覺得這個年輕老闆的眼神,深邃的讓人蛋疼。
又唉聲歎氣了好一陣後。他才猶猶豫豫地說了實話:「其實是這麼回事,有幾個熟客去點菜的時候,看到這些好東西了,以為是我們店裡的。就非要點。我已經再三說明是客人自帶的,他們就是不信。你們是回頭客,那些人也是回頭客,我這兩邊為難,最後就……呵呵,呵呵……」
原來是這樣。
聽了老闆的解釋,一群人雖然不高興,但兩邊都是常客,作為老闆,也的確是比較為難。
白晃從小就吃多了這些東西。有了德魯伊異能後,那些大城市人眼饞的山珍。更是一年四季從不間斷。
聽說是另一幫吃貨嘴饞,非要強買強賣。他在有些無語的同時,也就擺擺手不打算追究了。
倒是幾個楠木坳的半大小年輕,比白晃這個老闆還氣憤填膺,一個個面帶不屑地說起了風涼話。
「還有這種人,非要吃別人帶的菜,難道沒見過好東西啊?」
「哪個曉得哦?有些人看起來不得了,其實根本就沒見過什麼世面!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在鎮上看到的那些旅遊的,一個個看什麼都是稀奇,跟神經病一樣!」
「就是就是,想吃就花錢去買,要不自己去挖,吃別人的東西,真是有臉。」
「……」
一群人議論紛紛,胖大老闆在門口陪著笑,嘴角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誠摯笑容。
他也覺得這些小年輕說得對。
……
本來說到這個份上,事情就算是到此為止了。
可就在白晃揮揮手,示意不再追究的時候,包間的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一個瘦麻桿的小眼鏡兒,外加一個下巴翹到了天上的灰西服,滿臉興師問罪的擠了進來。
只要是個人,就能覺察出那股濃濃的不爽和居高臨下。
「你們是?」屋裡一群人全都疑惑起來,白晃更是用看神經病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兩人。
「剛才是哪個在說,吃了你們東西就是沒的臉?」
眼鏡兒開口了,一副「你們必須回答」的口氣,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比重慶渣滓洞的軍統特務還霸道。
「神經病。」白晃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一臉面對著弱智兒的關切表情:「知道精神衛生中心怎麼走麼,那裡的醫生經驗豐富,尤其善於治療你這樣的症狀……」
可話沒說完,他忽然反應過來,頓時就像見到了活的狗屎一樣,兩眼冒光地嘖嘖著嘴:「原來偷菜的是你們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