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傘的孩子必須努力奔跑。
出生貧寒的周箐進入大學後,沒有被大城市的燈紅酒綠晃花了眼,從而墮落,相反,『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一點在她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也讓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遠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城裡孩子強。
父親早逝,沒錢上學,母親患重病,屈辱、無力地失去第一次……
一次又一次噩夢,沒有將她擊垮,以至於她在見到裴東來後,沒有懦弱地哭泣,只是真誠地感恩。
可是——
裴東來最後一句安慰的話卻悄然無息地鑽進了她的心扉,瞬間擊垮了她內心那份飽經風霜後鍛煉出的堅強,讓她像個孩子一樣,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很多時候,人們將委屈、將痛苦壓抑在內心,壓抑得越久會導致性格大變,走向極端。
這一點,裴東來深有體會。
當初,從天之驕子淪為沈城一中的笑柄後,裴東來從憤怒到後面的壓抑,再到在貧民區那塊破舊的籃球場上揮灑淚水發洩,後來,他像條狗一樣南下到東海,一次又一次在死神的鐮刀上跳舞,直到走到今天。
他的經歷或許未必比周箐悲慘,但是絕對比周箐曲折。
因為他深有體會,所以他說出了那句遠不該從二十歲年輕人嘴中說出的話,同時,他也沒有再去安慰周箐什麼,而是任由周箐哭個痛快。
哭著,哭著。周箐忽然發現,一個長得漂亮、氣質高貴典雅的女孩,從別墅院子裡走出。
餘光看到這一幕,周箐幾乎下意識地停止了哭泣,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起來吧。」
裴東來同樣也看到了秦冬雪,不過他卻沒有立即與秦冬雪打招呼,而是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周箐。
周箐擦掉眼淚。紅著眼,默不作聲地站起身。
「怎麼了?」
與此同時,秦冬雪走到裴東來身前。看著雙眼哭得紅腫的周箐和依然有些懇忑不安的張圖虎,忍不住問道。
「我想讓集團成立一個『冬夏愛心基金會』,以救助困難人群為主要目的。」
裴東來解釋道:「這個女孩叫周箐。是東海外國語學院大四的學生。我打算讓她來負責這個『冬夏愛心基金會』。她因為沒有工作經歷,前期的話,由你和依娜負責組建、運轉,並且盡快讓她熟悉所有流程,最終由她來負責這個基金會。」
「好。」
雖然不知道裴東來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要組建一個愛心基金會,並且讓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負責,可是秦冬雪卻是沒有多問,而是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然後主動向周箐伸出手,友好地說道:「你好。我叫秦冬雪,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叫周箐。」
儘管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秦冬雪的美麗與高貴,可是面對秦冬雪的主動問好,剛才還哭得稀里嘩啦的周箐卻沒有怯場、緊張。而是坦然地伸出手,與秦冬雪握手。
看到這一幕,裴東來對周箐更加的放心。
因為……他始終覺得做事先做人——小人物在奮鬥攀爬的時候,一定要將自己當人看;大人物在功成名就過後,一定要將底層的人當人看。
他相信,沒有被一次又一次困難擊垮。且在面對秦冬雪時坦然自若地周箐,一定可以在這個充滿愛心和真情的平台上,綻放屬於她自己的光彩。
「裴先生,謝謝您對於我的幫助,更謝謝您給予我這個平台。」
握手過後,周箐不亢不卑地看著裴東來,一字一句道:「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學習、做事,按照您所說,去嘗試負責這個讓做夢也不敢想的愛心基金會,但我要在我母親手術成功、徹底康復過後再去做,您看行嗎?」
「自然要等到你母親的痊癒之後才能讓你去做這件事情。」裴東來笑了笑,然後對秦冬雪,道:「冬雪,你負責處理一下周箐母親手術的事情,確保萬無一失。」
「好。」
秦冬雪點了點頭,無條件支持裴東來的決定。
事實上,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做的。
「裴……裴先生。」
眼看周箐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了麻雀變鳳凰的轉變,懇忑不安的張圖虎猶豫了一下,主動開口。
裴東來看向張圖虎,沒有吭聲。
「我願意將我的二分之一資產捐到『冬夏愛心基金會』。」
張圖虎一臉誠懇道:「雖然我知道我那點不起眼的資產對整個冬夏愛心基金會可有可無,但還希望裴先生能夠收下,就當是對我犯錯的懲罰。」
話音落下,張圖虎怔怔地看著裴東來,期待著裴東來點頭。
因為……
只要裴東來點頭,則代表這件事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不說,他還有可能通過這件事情與東海集團、冬夏會攀上關係,那對於他未來的發展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簡直就是一箭雙鵰。
「你雖然功利心強了些,但畢竟還算有點良心。」
裴東來像是能夠看穿張圖虎內心想法一般,淡淡道:「你的捐款我同意收下。至於你是否能夠利用這次機會與東海集團進行合作,得看你今後的表現。」
「謝謝裴先生。」
張圖虎一聽有戲,當下激動地無與倫比,同時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請裴先生放心,今後,我一定為慈善事業盡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
有人曾說,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公平是:每個人都要死。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句話有些偏激。有些極端,但你不能否認,這句話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這個拜金時代——窮孩子規劃如何花每個月可憐的生活費時候,富孩子已經開著好車去五星級飯店、頂級夜場泡妞揮霍青春了。
同樣,在這個時代,很多在普通人看來,比登天還難的事情。對於特殊圈子的人而言,往往只需一個電話便能辦到。
為了能夠讓患有重症的母親做手術,為了湊手術費。一次又一次在困難和挫折面前沒有低頭的周箐,第一次向現實屈服,出賣了寶貴的第一次。而且……差點還人財兩空。
而當秦冬雪向周箐問清楚具體情況後,她只是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某位在周箐老家所在地區的冬夏會成員,說明情況,後者拍胸脯保證用最短的時間將周箐的母親送到東海。
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某位削破腦袋想進入冬夏會的醫學世家的成員,後者信誓旦旦保證,只要周箐的母親抵達東海便可以在東海最好的一家醫院動手術,而且執刀醫生是那個領域的絕對權威!
對於這一切,周箐看在眼裡,卻沒有一點羨慕嫉妒恨,有的只是感激。
「如果不出意外。你母親中午之前便能抵達東海,住進醫院。」
別墅的大廳裡,秦冬雪沖周箐道:「中午,我開車帶你去機場接你母親,然後一同將她送到醫院。你看怎麼樣?」
「謝謝……謝謝您和裴先生為我做的一切。」周箐聞言,起身感激道謝。
秦冬雪微微一笑,道:「從你答應東來的那一刻起,便算是加入了東海集團和冬夏會,所以你不必對我們客氣。對了,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我想回學校給老師請個假。然後換身衣服,再去把錢取了。」周箐想了想,說出計劃。
耳畔響起周箐的話,秦冬雪輕輕歎了口氣:「既然東來要我幫你處理你母親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你花錢的。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無法完全體會你當時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以後永遠記住,一個女人,不要輕易糟蹋自己的身子。」
「嗯。」
周箐咬著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走吧,我送你回學校。」秦冬雪站起身道。
周箐沒有拒絕,而是跟著秦冬雪離開別墅。
四十分鐘後,秦冬雪駕駛著裴東來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元首級,將周箐送到學校門口,周箐獨自一人下車,走進校園。
回到寢室,周箐先後與兩位室友打過招呼後,準備脫下身上的衣服——她的衣服在別墅的時候被羅蒂撕碎了,去醫院的時候只裹著被單,張圖虎要帶她來見裴東來,特地為她買了一身衣服。
匡當——
就當周箐準備換衣服的時候,寢室門忽然被人用力撞開。
「唰!」
愕然聽到撞門的聲音,周箐和其他兩名女孩紛紛將目光投向門口,赫然發現很少回寢室的李茜茜站在寢室門口。
名叫李茜茜的女孩,擁有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五官談不上精緻,但配上那張瓜子臉,化妝過後,乍一看去也達到了漂亮女孩的標準。
相比她的長相而言,她的身材更出眾一些,身高超過了一米七,擁有一雙筆直的長腿,腰部纖細,唯一的遺憾只是胸部不算太大。
而她顯然深知自己的有點和缺點,擅長揚長避短,沒有拋胸漏乳,而是穿著有擠胸效果的胸衣,乍一看上去胸部不小,下身則是一條時尚的短裙,兩條筆直、白皙的美腿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配上腳下的高跟鞋,足以用魔鬼來形容。
看到李茜茜出現,寢室裡另外兩名女孩都多少感到有些驚訝,驚訝一向不住寢室的李茜茜怎麼突然回來了。
「咦,周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眼看周箐在寢室,原本有些不爽的李茜茜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拎著lv挎包,扭著屁股走進寢室,皮笑肉不笑地沖周箐道:「我還以為那個老外會帶著你出國玩一圈呢。被老外包養的感覺不錯吧?」
嗯?!
愕然聽到李茜茜的話,其他兩名女孩均是被驚得目瞪口呆。
在她們的記憶中,周箐雖家庭貧窮,但不像一些農村孩子那般自卑,相反,一直吃苦耐勞,刻苦學習,每年拿獎學金不說,絲毫不在意同學詫異的目光在外打工。
她們不相信周箐會和拜金的李茜茜一樣,被人包養,何況對方是一個外國人?
面對兩名女孩不可置信的注視,周箐沒有說什麼,而是準備盡快換衣服離開。
「你是不是沒有把那個老外伺候舒服,影響到了張叔的生意?」眼看周箐不說話,李茜茜徑直走到周箐身前,冷聲質問道。
一直以來,同學都將她當作反面教材,當作恥辱去承托周箐的優秀,這讓她暗暗生恨,心理扭曲,以至於當得知周箐母親患了重症的消息後,故意好心地為周箐介紹包養的人,表面上是為了幫周箐度過難關,而暗地裡則是想用這件事打所有同學的臉——你們不是說我丟人現眼嗎?你們不是說周箐優秀嗎?我會讓你們知道,周箐和我一樣,都是賣的!
原本,周箐同意與羅蒂交易讓她十分開心,同時謀劃著要暗中宣揚這件事情,結果……不等她的計劃實施,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張圖虎打電話告訴她,凍結了她的銀行卡和信用卡,而且還要讓她將公寓和汽車鑰匙上交……
這讓她下意識地認為是周箐在與羅蒂交易的時候既當婊子又立牌坊,惹怒了羅蒂,從而讓張圖虎大發雷霆。
「李茜茜,你不要胡說八道,周箐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或許是李茜茜的話太過分了,寢室裡那名留劉海的女孩有些看不過去了。
「就是,你以為周箐和你一樣?」另外一名女孩也是開口附和,望向李茜茜的目光很不爽。
「嘖嘖,你們以為我在騙你們?」李茜茜聞言,怒極反笑道:「你們問問她,問她有沒有跟一個老外上床,或者問她,敢不敢去醫院做處女鑒定!」
周箐依舊沒有理會李茜茜,而其他兩名女孩見周箐沉默,再次被驚得目瞪口呆。
「周箐,我不妨告訴你,我就是看不慣你假清高的一面,所以才好心介紹你去賣。」
眼看周箐不說話,李茜茜冷笑一聲道:「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影響到了我,我保證,你被包養的事情會傳遍整個學校!」
周箐聞言,眉頭悄然皺起,依舊沉默。
「哼!」
李茜茜見周箐不吭聲,冷哼一聲,拎著lv皮包,囂張地離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咯咯』直響。
「周箐……」
待李茜茜離開,寢室的兩名女孩從驚愕中回過神,不可置信地看著周箐。
「她說的都是真的。」
周箐緩緩脫下身上的衣服,那白皙的嬌軀上遍體鱗傷,她卻絲毫不在意,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因為我母親患了重病,需要動手術。」
「呃……」
兩名女孩呆若木雞。
周箐不再解釋,沉默著換上一條褪色的牛仔褲和襯衣,然後與兩位室友告別。
五分鐘後。
李茜茜開著一輛現代跑車駛出校園,像是乞丐遇到皇帝一般,自卑地從勞斯萊斯幻影元首級旁邊經過。
十五分鐘後。
穿著格子襯衫和褪色牛仔褲的周箐,坦然自若地鑽進了那輛中國地區唯一一輛使用的勞斯萊斯幻影元首級……)